一路哼着小曲,心情不错的赵然掀起竹帘走进屋中,来到圆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两口喝了干净。适才游了半天泳又晒了阵太阳,这会儿确实有些渴了。
连喝了三杯后,赵然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空茶杯。然后他抬手边用袖子抹嘴,边四下张望起来。
竹楼里静悄悄的,看样子除了他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师傅怎么又出去了?”赵然边看边小声嘀咕道。在确定竹楼里确实没人后,他几步绕到矮几后的竹榻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两脚一蹬,将脚上的鞋子就那么甩了出去,任其横七竖八的歪在了地上。
躺着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赵然爬起来看着矮几上展开的白纸和一旁的准备好笔墨,挠头苦笑起来。
修行已经快十年了,这练字的规矩却始终没有去掉。不管是早上也好,还是下午也好,赵然都必须要写够千字才能算完,否则就等着挨罚吧。
无奈的提起毛笔,在研好的墨汁里润了润后,赵然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脸色一整,提笔凝神写将起来。
这一写,直至一个时辰后,才彻底结束。
轻轻的将笔搭好,赵然低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墨迹尚未干透的“大作”。见并无不妥,这才顾的上擦了擦额头上隐约可见的汗水,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赵然看来,每天练这一个时辰的字,实是要比练几个时辰的剑术辛苦的多。
这种累,是精神上的累。尽管以前也当过老师,可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连续写上两个小时毛笔字,还是让他大感吃不消。
有好多次,赵然都想告诉师傅,自己并不愿意练字,宁愿每天多练几个时辰的剑术。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又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屈的这么一直练了下来。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通过这十年如一日的“苦”练,赵然的书法还真的没有白练,一手楷书写的倒也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很有了那么几分意思,这让他在郁闷的同时不禁又有着那么一些得意。
伸了懒腰舒松了一下因写字而紧绷的有些僵硬的肌肉后,赵然盘膝坐在那里,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按照以往的习惯,师傅在下午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泡上一壶好茶,坐在前堂品茗看书才对。可最近这几天,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天天午休过后,便不见踪影,直到日落时分,才满怀心事的从外面回来。
当然,这所谓的“满怀心事”是赵然自己感觉的,师傅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内心情绪表露在脸上的人。
今天,赵然本打算在游完泳后,回来请教几个剑术上的问题,可谁知道,仍是扑了个空。
这种情况,在这十年中,还是头一次出现。以前一年里师傅顶多出去四五趟,其他的时候都是闭门不出,象现在这样接连四五天都往外跑的情况,从来就没有过。
师傅这是怎么了?难道峨眉剑派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赵然皱了皱眉头。忽然,他脑中一闪,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在二十多天前,去水潭边练习完剑术返回“闲云居”的赵然,居然看见师傅正送一个人出去!
假如在其他的地方,出现一个两个陌生人,或许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情。可这事要是放在“闲云居”里,那就绝对不能算正常了。
因为在这十年里,除过赵然的师祖太真真人和那个专门叫来帮忙验证修为的本门弟子外,“闲云居”里,就再也没有来过任何一个外人。而且赵然也被严令,不经许可,绝对不能走出“闲云居”方圆百丈之外。
起初,赵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师傅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为师因为一次意外修为尽毁”,这是一元子告诉赵然的原话,他并没有详细的说明事情的经过,只是说了结果,赵然却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闲云居”几乎与世隔绝的原因。
自从知道了原因后,赵然便将这件事抛在了一边,没有再去多想,一心都放在了修炼上。随着时间变长,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渐渐的淡了出去瞧瞧的心思。
如今,“闲云居”里却无端端的来了一个外人,而且走的时候,师傅还亲自送了出去,这就不能不让赵然感到奇怪了。
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翻来覆去的琢磨了半天后,赵然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今晚都要去问上一问。
如同前几天一样,直到太阳被峰顶大殿遮去了半边后,一元子才自那条林间小路上出现,面色凝重的朝“闲云居”走来。
一路走到“闲云居”外围着那圈竹栅栏前后,一元子停了下来。他抬眼望了望眼前的竹楼,出神的想了片刻,然后面色突然一变,重新将脸上的神色回复到了那种标志性的冰冷,这才伸手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掀起帘子走入前堂后,一元子一眼就瞧见了闭目盘膝坐在竹榻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碧光的赵然。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此刻正在修炼真元,受不得一丝干扰。于是便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子,扭头准备出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通过眼角的余光,一元子瞥见矮几上放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他背对着赵然,冰冷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倏忽间又消失不见,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就在他出去后不久,赵然便睁开眼睛,从控制真元在体内经脉中进行小周天运转的内视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从竹榻上站起身来,赵然美美的伸了个懒腰。一个时辰的内修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神清气爽,先前练字所带来的疲倦全部都一扫而光。
忽然,一阵诱人的香气飘过,引的赵然腹中传出了几声异响。他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紧接着神色一动,飞快的穿起扔在一边的鞋子几步跑了出去。
来到竹楼外的小院中后,赵然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右边那张小小的石桌上。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刻石桌上摆放着几个盘子,盘中刚做好的菜似乎还在冒着热气。
这一幕,在赵然的眼里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自从来到这里后,每天当他完成修炼,从外面回来或是从竹楼里出来时,在这个小院里的石桌上,总会摆放着刚刚做好的饭菜等着他。这种情形十年如一日,从来都不曾变过。
这种无声的关怀曾经让赵然无数次感动过。如今他虽然早就习以为常,却依然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湿润。
“你出来了?那就坐下吃饭吧。”一个听起来有些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唤醒了失神的赵然。一元子手里端着一个装满了馒头的小竹筐,出现在赵然身后。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再多做理会,自故自的走到桌边坐下,从筐里拿出一个馒头,就着盘里的菜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后,一元子抬眼见赵然仍然站在那里发怔,没有过来,不由得的眉头一皱,冷声道:“怎么?还要我喂你吃吗?”
赵然闻言一个激灵,连忙两步抢到桌边坐了下来,从筐里抓过一个馒头,低着头猛吃了起来。
由于现如今的这具身体仍然处于发育之中,所以赵然的饭量很大。再加上一元子做的这几盘素菜,味道
确实不错,很快,赵然不再多想,一心一意的吃了起来。
吃下去两个馒头后,一元子便放下了筷子。他给自己沏了一杯新泡的茶,然后在一旁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品起了饭后茶。
早已对师傅饮食习惯了如指掌的赵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仍然狼吞虎咽的消灭着桌上的饭菜。在他看来,如果不把面前的这些食物都吃干净,那实在是一种浪费。
如果要形容赵然吃饭的速度,那绝对可以当的上“风卷残云”四个字!就在一元子喝完第一杯茶,刚刚倒满第二杯茶的时候,赵然已然将所有的馒头和菜吃了干净。
将嘴里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后,赵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才虽然吃的时候光顾着过瘾了,却没有发觉饭菜的分量已经超过自己的饭量,所以到最后,他无可避免的吃多了。
将食物送进饥饿的胃里,所带来的感觉是满足。可当送进去的食物超出胃的承受范围后,那么就不再是满足,而是难受了。
赵然皱着眉头靠在竹椅背上,用手揉着那已经明显鼓胀起来的肚子,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儿,可那种难受的感觉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消除得了的。
坐在对面的一元子捧着紫砂茶杯,低头小口啜着茶水,目光却悄悄的望向了赵然。当他看到自己徒弟这副没出息的狼狈样后,不由得哑然失笑,眼神泛出了几丝笑意。
就在一元子感到好笑的时候,皱着眉头揉着肚子的赵然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情严肃的看了过来,开口问道:“师傅,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