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伯纳戴特山脉,士兵斯皮亚斯的失踪地。
通常,人在将死之际将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但很明显这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他们有奋力一战的勇气!然而,大多数时候,人都缺乏这种勇气。他们都往往把头埋进沙子里,以为自己看不到,就可以不用接受即将到来的结局……
结束战斗后的营地里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20余具尸首。其中一具尸体穿着华贵的衣物,正是维斯特·劳顿子爵。看出去维斯特生前似乎想要钻进树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树洞里面去,很显然他没有成功。即便不是背后中了10多处武器伤痕的原因,他也显然不可能钻进这么小的一个洞里面去。
他这一生可以说是人前马后,肆意妄为。别人看在他是劳顿侯爵府的人的面子上,也只是忍气吞声。然而这一次,他的背景没有能够救到他。尽管他在生前拼命地表明身份……
然而这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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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伯纳戴特山脉,地底陵墓。
“恳请您教我亡灵魔法吧。默哈尔阁下。”莱恩现在躺在石床上,两腿几乎都被烧焦,低下头来向曾经的敌人求饶已经够可耻的了,但还期望向对方学习技艺。这不是更可耻吗?这在莱恩的生命里还是第一次这样做。
可自从他去参加了那个弗劳里郡的临时征兵大赛,他的人生就出现了太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上擂台并打败对手……
第一次荣誉——临时征兵赛亚军……
第一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士兵……
第一次面对战争……
第一次真正面对死亡……
第一次看到同伴死在他面前……
第一次看到亲人被杀……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
第一次……
现在他的声音黯淡而低沉,心情极为复杂。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比全身被火灼烧得更加厉害。他在无地自容的同时又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和那个家会变成这样?他想不明白……
人生是多么复杂的一件事,莱恩,这是你所不能了解的事。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想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默哈尔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
“可我再也不想求别人了,我渴望变得强大,只有强大才能保护我自己和我的朋友。”莱恩期望地看着默哈尔说道。
“那你为什么愿意求我?”默哈尔冷冷地说道:“我曾经给过你机会,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以为我的亡灵魔法是什么?街边小贩的叫卖品?”
莱恩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傻小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手指边的才是幸福。不要轻易舍弃你拥有的东西。”默哈尔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墓室:“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再教你亡灵魔法。”
莱恩把头望向墓室的室顶,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眼泪流出来。一句谢谢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动,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巫妖自从见了那块小铁牌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俨然就像对待一个子侄辈。
它一定跟妈妈的家族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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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阿洛特伯爵府
“是的,虽然我不能确定,但我认为很有可能。”乌拉谦卑地说道。他不得不这样,站在这里的哪怕最弱小的都是高级低阶的斗士。但这并不是他以谦卑示人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明白:这些侍卫都或多或少对他有些意见。而他又并不想把关系搞糟,尤其是现在这个局面下。
就如同伯尼是整个阿洛特家族的领袖一样,杜波依斯无疑是整个阿洛特伯爵府侍卫的首领。杜波依斯的态度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伯尼刚死,加布里还未能掌控全局的时候,就更为凸显。以杜波依斯为首的这帮高级斗士人人都在伯爵府里有一股自己的势力,伯尼死后,现在能压制他们的只有杜波依斯了。要是杜波依斯放任他们,整个伯爵府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很显然,他谦卑的态度也让这帮高级斗士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虽说不至于到亲切的地步,但比起他刚进来时毫不掩饰的蔑视已经要好多了。看到这场面,他不禁暗暗擦了一把汗。
“那么,根据马……呃……乌拉的判断,这些人应该不是我们公国的人了,只是借用了我们公国某些人的渠道混了进来?”说话的就是那一个一开始直接称呼乌拉为马屁精的火系魔法师布尼安。作为一个高级高阶的火系魔法师,他可不在乎乌拉想什么,要知道乌拉刚进来的时候,他可是当面直斥乌拉为‘马屁精先生’的。只是现在看乌拉谦卑的态度,让他也对乌拉的看法改观了不少。
毕竟大家都没怎么接触过乌拉,只是一方面人云亦云,而另一方面加布里之前的表现也的确让人失望……完全不像是一个家族继承人的模样。天天就记着玩。
也许以前乌拉也作出过努力,想把加布里拉上正道,只是加布里不一定会听他的。众人暗暗脑补。
有时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么重要。
“那么,乌拉,你觉得他们是用什么渠道进来的呢?我们又应该怎么处理呢?”一个名叫里奇的侍卫微笑着对乌拉说道。
乌拉顿时受宠若惊,这种事居然都问他的意见,哪怕是不采纳他的意见,这也是一个极其善意的表示了。他赶紧说道:“我在诸位面前,就像是高山下的石块,哪有能力知道怎么处理这么大的事。我听从各位的吩咐。”
众人互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从刚才的接触及乌拉的分析来看。这个小子还是很不错的嘛,看来之前是错怪他了。这小子不但拥有过人的判断分析能力,更难得的是还如此知情识趣。这样的人,难免会遭人嫉妒。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杜波依斯看着乌拉,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其实他和乌拉一样,都不希望伯爵府出现什么问题。他也知道这些斗士之间彼此都有些心结,人多了就总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下好了,杜波依斯暗暗地想道,接下来可以干点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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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阿曼城的托尔公爵府
“巴德尔,你老实告诉我,你上次是不是偷偷从莫瓦公国私运了一批军用品进来?”罗斯严厉地对一个刚刚被他叫过来的身着华衣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问道。
“是的啊。”巴德尔(微胖中年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坐在最上首的罗斯,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怎么了?公开的渠道都由阿洛特伯爵府把控着呢。只能这样干啊,而且一直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罗斯厉声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种事只能靠别的方式解决么?比如你可以运原料,你居然直接运成品,而且你还偏偏是在伯尼死前几天运来的,你认为当阿洛特伯爵府知道之后,会作何反应?”
巴德尔不满地说道:“他知道又怎么了,这么干的又不是我们一家,只不过我们做得大一点,而这次我们又巧一点而已,这跟伯尼死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看伯尼不顺眼了,什么都自己占着。好像自己是国王一样。
沉默良久,罗斯看着巴德尔,神情已经渐渐有些无力:“有什么关系!?你认为当一只狮子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之后会作出什么举动?”
巴德尔有些激动起来:“无论他做什么样的举动,也必须合乎情理吧,要不然别人会怎么想?事实上伯尼的死跟我们毫无关系。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罗斯似乎已经有些累了:“难道你认为一只狮子会在意一群野狗在想些什么吗?”
巴德尔瞠目结舌:“你是说……”
“你走吧,巴德尔。”罗斯好像苍老了几十岁:“趁加布里还没找上门来,赶紧走吧,我已经失去诺米了,虽然古蒂安只是说失踪,但我知道他肯定已经死了……即便他不死,你也会让他死的……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说完罗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蹒跚地向屏风后走去:“唉,信奉狼群原则对我来说也不知是对是错……当我看着你们兄弟相争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们知道吗?不,你们不知道,你们,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想当一个称职的父亲有多难……而且你们更不知道的是维持一个家族有多难……有多难……”
看着蹒跚的罗斯消失在屏风后,巴德尔心里有说不出的诧异,这真的是那个杀伐果断,铁血镇压安得郡叛乱的父亲?这明显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嘛。父亲,似乎真的老了啊……
唏嘘了一阵,正当他打算回自己的卧室的时候……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巴德尔先生,我们接到举报,说你私运敌国军用物资,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巴德尔陡然转身,看到一群陌生大汉正站在他身后,人人衣物上都有一个徽标,巴德尔认得,那是阿洛特伯爵府的徽记。
为什么他们进来都没有人通报?我们和阿洛特伯爵府的关系可没好到这样的地步。
但随后他看到那群人,人人手上沾满鲜血的刀剑时,他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心中恐惧地狂喊: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