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哪位高人说过的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高山和江晓燕两个人一夜缠mian,总是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可惜天不如人愿,希望归希望,天该亮还是得亮。外面传来了几声鸡鸣之后,天终于蒙蒙亮了。
随着鸡鸣,蒙迪的屋里亮起了一盏烛光,没过多久,“吱”的一声,房门大开,接着院子里传来了这家伙的一声咳嗽声。昨天的舞会一直开到深夜,蒙迪“携夫人”回来的时候,高山和江晓燕已经睡下了,想不到此人倒是好精力,睡得晚,起得倒是挺早的。
高山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尚在熟睡之中的江晓燕,轻轻的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起身下床,摸着黑找到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背起了江晓燕亲手替他打的那个背包,再一次来到床前,凝视着她泛着红潮的脸颊,伸出手轻轻抚mo了几下,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昨天江晓燕情浓之际说的话,他虽然听到了却没有回答,此时看见有如海棠春睡般的江晓燕,心中完全被一种甜蜜的柔情充满,喃喃的说:“你放心,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的,等着我。”
转过身,伸手抄起了银珠送给自己的苗刀,插在腰间,大步出门。——他刚刚出门,江晓的眼角就流下了两行热泪,无声的打湿了枕头,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被角,拼命的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直到今天,她才完完全全的理解,一个战士的出征,对于他的家人而言,是一种多么大的煎熬。
高山出门的时候,蒙迪已经在院里等了一会了,这个看起来挺粗犷,其实有着狐狸一样狡猾的苗人显然身经百战,身上的行装简单得要命,除了必要的换洗衣服和装口粮的带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事,最让高山惊奇的是,他居然懂得用布带将自己的袖口和裤脚捆扎起来。
两个人刚刚碰到头,屋里的灯就灭了,蒙大嫂和蒙大娘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送。高山长长的吸了一口带着雾气的空气,向蒙迪扬了扬眉毛。
蒙迪也向他眨了眨眼睛,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出门。
天还没有大亮,整个寨子里一片宁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随即就没有了动静。大部分的人家的屋里都亮起了灯,随着一个个年青的战士鱼贯而出,那些灯又相继被吹灭。每个出门的战士的神情都是既兴奋又庄肃,几百个人缓缓的在跳月场上集结,除了沙沙的却步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跳月场上昨天晚上点篝火的灰烬还没有收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料燃烧后的气息,几百人渐渐列成一个方队,方队前方是蒙迪和银珠,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高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卓虎,这小家伙到的居然比高山还早,两只眼睛精光闪闪,好像随时都会忍不住跳起来大呼自己的痛快一样。见到高山,顾头不顾腚的挤了过来,低声道:“高大哥,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高山凝神打量一阵,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奇怪的问:“什么这身怎么样?很正常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
卓虎脸上的兴奋换成了沮丧:“你再仔细看看。”
高山又看了一阵,才发现这小子已经换了一条比较肥大的裤子,会心的笑道:“嗯,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一条合乎标准的裤子,难为你了。”
卓虎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高大哥身经百战,说的肯定没有错,回家之后,我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肥大的裤子,只好把我阿爸的裤子穿来了。”
高山又气又好笑,儿子打仗,却穿上老子的裤子,此人办事还真是挺有想象力的。不过还不算太离谱,虽然穿的是别人的裤子,心里却还有男女之分,没有把银珠的裤子穿出来。
对这个满脑子好战思想的孩子,高山心里其实非常喜欢,摸了摸他的手,道:“一会行军的时候,全身劲量放松,不要憋着劲一直走,如果发现脚步不适应的话,就弄点棉花或者软布垫在脚面与鞋子之间,免得脚受了伤,以后的路不好找。”
卓虎一脸的崇敬,连连点头称是:“姐姐昨天晚上对我说,让我一路上跟着你,有你的照顾,她就放心。”
高山苦笑道:“那你有没有替我谢谢她这么看得起我?”
“这我倒没敢,昨天我看出姐姐没有送出那条手巾,心情有点不太好,不敢惹她生气。”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没送出那条手巾,她的心情就不好?”
“这是我们苗人的风俗,跟你解释也没有用,早晚你也会知道的。”卓虎一边说一边转到高山的背后,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起来:“高大哥,你背后背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古怪?”
高山理了理背包绳,解释说:“这是我家乡那边的军人出征的时候背的制式背包,别看包不大,被子,换洗衣服什么的都在里面,而且还不影响行军。”
“什么是制式背包?”
高山被噎了一下,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解释道:“所谓的制式背包一般来讲指的是部队所使用的统一规格,统一样式的背包,是经过相当严格的科学论证的。”
卓虎被这短短的一番解释弄得头晕脑胀,懊恼的晃了晃脑袋:“听不明白,一句也听不明白。”
高山心里暗笑:“臭小子,你要是能听得明白,那才是一件怪事。”正想要再吩咐他几句行军时候的注意事项,忽见人群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袍的慕容兰和左天雄骑着两匹马在宝华的陪同下来到了场中。众苗人见到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银珠一身戎装迎了上去,一根四指宽的皮带紧紧的束住小蛮腰,胸脯高高的挺起,足下是一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薄底快靴,看起来倒也是英姿飒爽,和慕容兰不相上下。
左天雄瞪着一只独眼,低声问道:“人都到齐了?”
银珠娇声道:“回将军,人都到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左天雄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头转身了众人。高山看他的神情,以为这位将军一定会大声的说一声类似于“同志们好!”的话了,回想着以前出征时誓师大会的场面,身上热血沸腾,憋足了劲,就等着大喊那一声“首长好”,可是左将军却只是看了众一眼,又将头转向了银珠和蒙迪。
这对高山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理想中的场面没有出现,让他着实郁闷。一边生闷气,一边暗暗奇怪:“好歹这也算是一次誓师大会,这位将军怎么连‘同志们好’之类的话都不说一句?”
他不知道在左天雄和慕容兰眼里,真正看重的只是站在前列的蒙迪和银珠,至于这些苗人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普通的战士,没有必要和他们多废话。这些苗人也都习惯了被人轻视,将军这个样子,他们也不以为异。
左天雄看前列只有两个人,皱了皱眉,沉声问道:“那个叫高山的人呢?怎么没有见到他。”
银珠没想到这个左将军居然如此器重高山,居然主动问起,急忙道:“回将军,高山虽然被大人安排在我军中,但是却只不过是一个小兵卒,所以只能站在大队列里。”
左天雄眉皱得更紧,不悦道:“高山虽然是在你寨子里被本将军看中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是大宋官兵了,如何还能和你们苗兵一起站在队列之中?”
银珠俏脸通红,她从小姬指气使惯了,就算是从军,也从来没有让人这样说过。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哪管对方是将军还是元帅,冷哼一声,便要发作。
高山见状不妙,急忙冲出队列,大声道:“将军,小的在此。”他昨天一边跟江晓燕一边缠mian,一边将以前看到的武侠小说等在脑子里温习了一遍,总算是效果不错,又想起了“小的”这个词。
银珠见他冲未经允许,冲出队列,知道这个坏蛋意在阻止自己发火,虽然脸上的神情极其讨厌,却是一番好心。况且出征在即,和这个顶头上司发生冲突,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不敬上峰,此事可大可小,可是在苗众面前,如果就这么忍气吞生,叫她颜面何存?现在这个坏蛋出来替自己灭火,自己的面子多多少少就能保得住了。
白了他一眼,脸虽然沉了下来,心里却感觉到一丝甜意:“这个坏蛋倒也不是一个不讲义气的人。”
左天雄见到高山,眉头立刻舒平了,笑眯眯的说:“高山,你先委屈一下,暂时和这些苗人一起随军打仗,只要这一仗,你能打出你口中所说的那股血性,本将军自会提拔你。”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示了,高山如何听不出来,大声道:“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血染沙场,精忠报国。”心想:“这个老狐狸也不白给,不敢轻易的提拔我,先让我和这些苗人打上一仗,要摸老子的底。看来以后和这个家伙打交道要格外小心,不怕他糊涂一世,就怕他聪明一时。”
左天雄哈哈大笑:“好,有志气。”右手一挥,大喝一声:“出发!”
他昨天虽然口口声声对宝华说不急,但是前方剑拔弩张,他身为军中主将,带着慕容兰来到苗寨已经不合规矩了,要是再耽搁下去,误了大事,上头怪罪下来,他虽然是个将军,恐怕也得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