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次第开了,我没日没夜地看,没晴没雨地访,南城看玉兰,北城看杏花,东城看杜鹃,西城看丁香,昨日看到杏花如雪,今日就惦记着雨中花落,白日看见桃花含苞,夜里就想着美人着妆。
起初,喜欢上裙子,并非因为春花烂漫,着实是因为不喜欢受裤子紧箍的束缚,又因个子不高,穿裤子也难以有挺拔之感,渐渐地,知道了裙子的诸多好处,尤其是大摆的裙子,宜慢行宜疾走,又摇曳生姿,于是,衣橱里就多了些花朵般的裙子。
春花次第开了,我没日没夜地看,没晴没雨地访,南城看玉兰,北城看杏花,东城看杜鹃,西城看丁香,昨日看到杏花如雪,今日就惦记着雨中花落,白日看见桃花含苞,夜里就想着美人着妆。下午下班后,依旧小雨霏霏,我搭乘同事的车从利群商厦下车,一路步行,看车辆疾驰而过,路人行色匆匆,我穿着平跟靴,着件喇叭裙,穿着毛衣有点透风,就把披肩在胸前挽个结,优哉游哉,挪移之间,能觉出裙摆的若即若离,像有水波荡来荡去,顾盼之间,想起花开花落,走路的姿态在不经意间仿若花枝乱颤了,不会有人察觉,我心里的欢喜却徐徐漫出了。
几日前,和一个精通六爻的朋友聊,寒暄之后,问,帮我算一卦好吗?他说,问什么,我答,问死期,言罢,心里的惊悸便一波一波涌来,想知道,又有点怕,如果我知道了何年何月去,那么,余生的几度花开就成了了然于心的定数,我还会年年期待吗?诚惶诚恐。
朋友说,生死由天定。
蓦地,恍然,既然生死由天定,我何必非要知道那玄机呢?
即使我能活过百年,再能见的也不过是60来次花开,60次,默念着,一分钟就数过去了,不过就是60次花开,在颠来倒去的计算中我觉出了岁月的漫长也惊觉了时光的飞速,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抬脚之间,眨眼之际,就又过去了几秒钟。我已经历了40多次花开花落,然而,留存于心的又有几度呢?
从此,我不想再错过一次花期。
我要先去看看河北岸的丁香花开了没有,记得去年花下,那小小的花瓣是那么安静美好地抚慰了我久居闹市的不安,默默柔软了我的思念。走进月亮门,拂过依依垂柳,拐过曲折的甬路,就看到了那棵临水斜倾的丁香树,饱满的花蕾上,雨珠晶莹欲滴,有几粒大概就要开了吧,看看啊,有一片薄如轻纱的瓣儿,抽出来了呢。白丁香,总让人想起肃穆的修女,不言不语,只在胸前不停地画着十字,祈祷宁静与祥和。
走在桥上,一眼就看到了南岸茶社西的那棵花树,一树的花呢。白中带点淡淡的粉,雨一天没停了,那花该落了不少吧,我要快点走过去,不然,会有花无法等到我走近就落到河里去了。
站在树下,仰脸望去,朵朵花儿都沾着雨露,微风拂来,花朵就颤颤巍巍,不胜娇柔,我无法凑近看清每一朵花,只觉得那花上的水珠一点一点凉了衣裙,朵朵花都是前世的盼望,我张开手臂,想拥抱所有的花朵,伞歪了,不知道何时裙子上落了几枚花瓣,我不知所措起来,是拈,还是弃?
问路人,此花何谓,答曰,单瓣樱花。是樱花啊,我轻轻软软地念着,亲爱的,你可听到?回首再回首,我不知道,是花在跟着我走,还是我在跟着花走,只觉得,无论怎么走,樱花一直在眼前,在身后,在头顶,在衣裙的窸窣里。
早知道河南岸园子里有杏花如雪,前几日我还来看过呢,昨晚还和儿子来赏过呢,不知一场春雨,会花落多少,没仔细看那金黄的连翘,径直向那棵杏花树走去,远远地就见杏花少了很多。走近,再看树下的绿草地上,竟是纷纷如雪,虽知花落花开是必然,然而,看到那么柔弱白皙的杏花竟没过几日就零落成泥,还是陡生丝丝凉意了。不想缠绵此意,转身去看园中央的那棵小桃树,上次来看时,骨朵还小如豆粒,这次竟看到已经吐出了一点红嘟嘟的瓣儿,花枝上还开了一朵呢,也许雨停了,桃花就立时就开了吧。于是我又期待着下次能看到桃花的盛事了。
穿过马路,园子就在身后了,只偶尔能看到几棵玉兰在雨中轻轻摇晃,然而,我心里却总是不时变换着一树一树的花开,一会儿是丁香初绽,一会儿是繁花满枝,抬头是桃花含露,低头是杏花满地;一会儿是翩翩少年,一会儿是白发如雪,抬头是此世,转身是来生。
我想,即使那日形容枯槁白发苍苍,我依然会把花开穿在身上。
你,是我的花开,我,可是你的花落?
由智慧养成的习惯成为第二天性。
——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