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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离家

假如白贝贝没有出现,康城的人生将和其平民身份一样平淡无奇波澜不惊。

六岁上学堂,在学堂里识字学算术。富贵人家的孩子在学堂里学六年,普通人家的孩子在学堂里学四年,贫苦人家的孩子在学堂里学两年已经是父母的天大恩赐。更穷困人家的孩子,吃饱饭就别无所求,上学堂那只能是梦想。康城的家境属于贫苦一层,因此他会在学堂读书两年。

从学堂出来之后,康城就成了家里的劳动力。八岁到十二岁,康城是家里的副劳动力,十二岁之后力气大了,什么活儿都能干了就成了主劳动力。十六岁或者十八岁的时候成亲,娶一个也是贫苦家庭出身的媳妇,接着生孩子,三年抱俩。最后就和父母现在的情况一样,为了生存为了孩子,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劳作换取口粮。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就在村子里慢慢老去,最后归于尘土。

但是,白贝贝的出现,使得康城的世界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贝贝个子虽小,却已是一百四十八岁高龄。但是,白贝贝的特殊之处不在于高龄,而在于他的身份。

朝夕相处中,康城逐渐了解白贝贝,也从其口中得知了外面的世界。倘若小山村是宁静的池水,白贝贝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寒冷的大雪、巍峨的高山、幽静的深谷、浩瀚的海洋,白贝贝向康城讲述着他的所见所闻。康城对白贝贝万千经历入了迷,天天缠着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内心深处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除了自然风光,康城更感兴趣的是人的故事。因着特殊身份,白贝贝进过许多人类房子,豪宅深院、茅屋草房,只要引起他的好奇心,都要进去走一遭。有人就会有故事,白贝贝因此亲历了无数人的悲欢离合。

各式各样的故事中,康城对其中两类情有独钟,一是小人物变成大人物的故事,二是弱者击败强者的故事。这两类故事对康城影响巨大,使其从小便树立了要成为大人物和同情弱者不畏强者的世界观。

其中,人类故事里最吸引康城的是炼妖师的故事。

在山村平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炼妖师这号人物。炼妖师,就是使用魔法、能够驯服妖兽并驱使妖兽为己服务的人。得知外面的世界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康城立即为之倾倒。

但凡无他人在场,康城就央求白贝贝给他讲炼妖师的故事。甚至上了学堂,每到课间休息,康城就躲到无人之处听白贝贝讲述未完的故事。从白贝贝处听来故事,康城又把故事复述给弟弟妹妹。听和讲之间,康城的语言表达能力突飞猛进,耳濡目染下其思维也超年龄成熟。

学堂两年的学习生活结束,无力支付学费,康城回到家中成为第三个劳动力。可是,眼界开阔了的康城怎么肯过平淡无奇的生活。在家中待了一年,康城忍无可忍,他不要按照平民的生存模式生活下去。

幸运的是,康城的生活轨迹真的发生了变化。

九岁半时,康家来了一位八竿子远的远亲,该远亲是母亲艾维的表叔。艾维出身平民,但艾维的外婆家原是富贵之家。艾维的母亲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家道中落,便嫁给了身为平民的艾维的父亲。康城听母亲说过,他的外婆的外婆的父亲曾经是一方富豪,家中数百亩良田、仆从近百名,可惜遇到朝代变更便家道中落。

按母亲的指示,康城唤那位远亲为表叔公。

表叔公拜访康家是想让康城到五百里外的落雷城里当学徒,至于原因则得追述到上上一代。

之前也说了,康城的外婆的外婆家是大户人家,很久很久以前康城外婆的外婆家曾经有恩于落雷城一个酒楼小伙计,得到恩惠的小伙计后来开了一家草药店,成了草药店主人,前不久该人过世。老人知道自己大寿将近时,临死前念念不忘报恩,便要求儿子替其报恩否则死不瞑目。因此,草药店现主人便寻到了康城外婆的外婆家的后人说要报恩。

期间经过各种曲折,受恩者最终落到康城头上。落雷城草药店的主人要求受恩者到店里当学徒。表叔公说出了来意,康城当即欣喜若狂,不等母亲答应,便应承了下来。

然而康城的母亲艾维却十二分不愿意。艾维知道,自己母亲这一支的血脉已全沦为平民,而她又是母亲的子女中境况最破落的,因此让儿子去当学徒表面上就是受恩。毕竟,若不是承荫祖先,康城就是一世的贫苦农民。可是,当学徒是说的好听,事实上是被人呼来唤去当仆从使。一个母亲怎么能够让孩子去吃苦受累?然而,母亲的爱子之心康城根本无法体会。

敌不过康城的软磨硬泡,再加上表叔公在一旁说“如果不去受恩,过世的老人会死不瞑目”之类的话,最后艾维只能含泪答应让康城去草药店当学徒。

就这样,维京大陆央夏国元七年,康城如愿以偿到外面见世面,高高兴兴奔赴落雷城。

到达落雷城,表叔公把康城带到城南一家叫辛庄的草药店里。表叔公向店里的管事说明来意时,被告知掌柜不在,不过管事还是把康城留下了。表叔公把康城托付给店里的管事,象征性地给了康城十个铜币便走了。

辛庄草药店的管事只知康城来当学徒而不知康城与前掌柜之间七弯八拐的关系,就不免对康城轻待了起来,随便吩咐了个伙计安置康城。

安置康城的伙计叫车小顺,他把康城带往辛家后院,那里是下人和药店伙计居住的地方。

“哇!好大的房子。”面对十几间屋子,康城不由发出惊叹。单单下人住的屋子就有十几间,加上主屋,辛家宅子岂不是大宅?

面带蔑色,车小顺轻哼:“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乡巴佬。”

脸腾地涨红,车小顺的轻视让康城又气又羞。他当然知道十几间屋子并不算很大宅子,可在小山村里,拥有四间以上屋子的可就是大宅了,保留着山村意识的他自然忍不住赞叹一番。气愤归气愤,康城并不反驳车小顺,他可不想初来乍到就与人树敌。

随便找了间较破的屋子,给康城分了个阴暗角落的床位,车小顺便撇下康城一走了之。管事的只交代他安顿新来的学徒,任务完成就功成身退,更何况手头上的事情还未完成,哪儿有闲功夫理会那傻乎乎的乡下小子?

此时正值白天,屋内空无一人。车小顺甩手走后,望着陌生的空荡荡的房间,康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恐慌。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且没有任何一个亲人在身边,以后的日子他将孤单度过。

“我想回家……”眼眶一热,康城竟大哭起来。独自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康城心智虽比同龄孩子成熟些,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嗯?怎么哭了?”白贝贝自打康城出门,就一直窝在康城衣衫内口袋里睡觉。直到听见康城的哭声,才悠悠醒来。

“小白!”听到白贝贝的声音,康城哭得更大声了。不过,此时的哭泣除了想家之外还包括庆幸,他忘了还有小白在,他不是孤单一人。

对于康城的大哭,白贝贝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略微思考之后,他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任由康城放声大哭,白贝贝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没说。直到康城停止哭泣,白贝贝才开口说话。

“你哭什么?”

“你怎么才醒过来?”康城哽咽道。

“是不是你以为我死了,所以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小城傻乖乖,大爷我不是死了,只是睡着而已。”说罢,白贝贝摸摸康城的手,一脸奸笑:“还有啊,你哭的样子很丑,我非常中意,别停下,继续哭。”

“切!你死了我才不哭!”康城破涕为笑,故作不屑说道。相处了两年半,康城和白贝贝成了损友,互相善意讥损的朋友,两者经常以取笑对方为乐。

白贝贝故作嗔怒状,在康城手掌上直跳脚,边跳边叫:“无知小辈,竟不尊敬老人!不尊敬老人!”跳了一会儿,白贝贝突然想起什么,停止狂跳坐下沉思。

“继续小丑跳梁啊!”

“在烟坡村待了两年半,这就意味着我有两年半没在城里逛。傻小城快带我出去逛逛!”白贝贝道。

“逛街?我又不认识路,迷路了怎么办?”提到逛街,康城的兴致被挑起。从小到大,他从未进城过,更别提逛街。进落雷城时,他一路上都都呆在马车,城中是何模样一点儿都没见识到。

“胆小鬼,有白大人在,你绝对不会迷路!”白贝贝一脸傲气道。

“知道啦!白大人!”康城揶揄道。

白贝贝显摆时会自称白大人,而康城只有生气或者揶揄时才会称白贝贝为白大人,一般情况下只叫小白,讨好时则很恶心地甜腻腻叫其贝贝。

于是,在白贝贝的怂恿下,康城溜出辛宅上街见识去了。反正车小顺临走时只说不准进辛家前院和内宅,没说不能上街玩,因此,康城出门是心安理得。

不过,事实上也不会有人管康城上街与否,因为目前为止只有草药店的管事和车小顺知道有康城这号人物存在。也许,纵使康城失踪也不会有人计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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