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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们的了解

这种让人窒息的阳光,如同雨落般掉落。一层层,把整座城市覆盖,不留缝隙。人们总是在最后才会爆发出最强烈的情感,带着骄傲的,虚伪的,华美的,残忍的笑容,笑完最后一次,然后扑向盛大且华丽的死亡。

我们称之为,后知后觉。

抢救室的灯突兀的暗了,我并没有认出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的人是谁,只听见护士们说要把病人送去加护病房,接着主治医师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在走道里巡视了一番,最后把眼神落在我身上,问我是不是病人的家属。我僵硬的点点头,想要知道的太多,我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问医生什么问题。

“多处骨折”、“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内脏不同程度的损伤”、“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很多我只在电视里听过的描述一个人车祸后才会出现的症状的话现在居然真真切切的,一个一个的钻进我的耳洞中,刺痛着里面那细小的神经末梢,传入大脑,反射成眼泪,从眼眶中涌出。

“医生她不会变成植物人吧?”当医生要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扯住了他的袖子问道,“她,能不能醒过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因为大脑受到的损伤太大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她自己的康复情况。不过,你也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别放弃,我们会尽力的!”

光线泛滥,肆意流动。城市就好像浸泡在这种暖暖的阳光中没办法醒过来的孩子,懒散的,缓慢的,走过短短的24个小时,这样短短的一天的时间。所有的人都依旧维持着原有的生活节奏,行走,奔跑,驾车穿行在街头巷尾,也许只是为了去买一袋面包,或是一包牛奶,没有变化,没有需要去变化的需要。

我抬起头,天空被无数电线分隔出很多个区域,映在眼球中,似乎也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将眼球撕裂成很多个区域,疼痛难忍,所以掉眼泪。我从来没有这么懦弱过,从来就没有在一天内流那么多眼泪,从来就没有,但今天却像是一个泪腺失去控制了的神经病一样,无论走到哪,看到什么,都会忍不住要掉眼泪。

在医院加护病房外看到被绷带缠的紧紧的简筱夏时我哭了;当简筱夏的父母从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赶到这家医院看到自己的女儿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我哭了;当简筱夏的妈妈狠狠的扇了我一巴掌,说做为男朋友没有照顾好简筱夏的时候,我也哭了;当我说清楚我和简筱夏真正的关系,看到她的父母在惊愕之后道歉时的悲痛时,我还在哭。

这是有多伤心呢,才让我如此的难过?是因为如果简筱夏没有出车祸的话她会很快成为我的女朋友,而现在却没有办法呢,还是说,我再也不能从便利店中的杂志上看到她写的故事了?

只是我自己一直没有办法找到答案,我依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其实我不想那么多情,那么矫情,其实我也想就那么逃开,从此和简筱夏就那样不再见面;也许作为普通朋友,我还是会祈祷她早日康复;不过也许她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如果她就那么离开这个世界的话,我是不是能够活的心安理得而没有一点担惊受怕?毕竟如果不是我的电话,如果不是我在马路的对面招手,简筱夏就不会出门,也就不会那么急忙的穿过马路,也就不会被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其实这样一看,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我;其实这样一看,应该负所有责任的人应该是我吧。

只是现在,我又是在逃避什么呢?是害怕看见被绷带缠的紧紧的简筱夏?还是害怕看见早就哭成泪人了的简筱夏的父母?还是害怕如果简筱夏就那么醒不过来,她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诅咒我?亦或是,我只是在害怕要怎么去面对现在的自己?

“简筱夏,对不起。”

这种愧疚,这种自责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我每天都会起很早,在便利店帮妈妈打扫过卫生后就会提一些简筱夏喜欢吃的东西去医院,虽然她还没有醒,但我想,应该会有那么一天吧,当她突然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饿得想要吃东西,所以就算现在我提过去的东西最后都会丢进垃圾桶,就算每次简筱夏的父母来到医院看到我正陪伴着简筱夏都会叫我不要那么麻烦的每天都过来,但我还是会每天都这么做,这样做,我自己多少会觉得心安一点。

是赎罪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

暖流肆意流淌,经过那么多天的春雨后,阳光再一次铺成地牢,把城市牢牢的局限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温暖的,没有半点变化的光晕中。

我买了些花儿,带着我的iPod,提着每天都会变换的早餐来到医院。

我曾经是多么的讨厌医院啊,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每天都在医院呆很长的时间。我把窗帘拉开,好让阳光能够充分的照射进房间,打开窗户通通气,我知道的,其实简筱夏和我一样讨厌医院那种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深深的吸了口从窗户外涌进来的新鲜空气,走到病床边,找了个花瓶,小心的把买来的花儿插好,打开iPod,把一只白色柔软耳线的耳机放在简筱夏的耳朵边,另一只耳机塞在我的耳朵中,播放。

“我昨天特意下了些孙燕姿的新歌。”我把iPod放在洁白的被子上轻轻的拿起简筱夏的手握在手中,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孙燕姿,所以你听这首歌,是不是比《我怀念的》要好听?”

“你知道我最喜欢她哪首歌么?”

“呵呵,是啊,我最喜欢《开始懂了》,还是你了解我!”

“噢,不喜欢这首么?那这首呢?”

“呐,你最喜欢的《我怀念的》!听完我就回去了,今天妈妈叫我早点回去帮忙,周末嘛,人总是会很多的。”

我小声的跟着哼唱起来。其实我从很早就开始相信有奇迹这种东西了,其实我相信奇迹是会在我身边发生的,就算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当我停下唱歌,听到那一声声虚弱的歌声时,侧过头,看见戴着氧气罩简筱夏半睁着眼睛,虚弱的看着我,唱着我们都熟悉的歌。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她说:“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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