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小伙的恐怖经历,师傅和阿月自是震惊不已,忙问他还有人知道此事吗?小伙说没有了,从山上下来后他就直奔店里。这时师傅两人舒了口气,跟他说今晚就暂时先住在店里,明早再上山去,也没回答小伙所问的似羊非羊,似牛非牛的妖怪是什么的问题,向他要了那本《云湖先生平妖记》来看才发现书拿错了,也幸亏卖给的是原书,要不他也没法活着回来了。这书中所描写的云湖先生乃是唐朝年间的一得道高人,他周游于各地降妖伏魔惩奸除恶,受到民众的高度爱戴和赞颂,死后世人为他设祠堂塑神像日夜烧香供奉,据说凡是供奉云湖先生的人家,妖邪不敢进,是非入不得。而这本书则是他在暮年回忆往事时写成的自传,讲述了他一生中大大小小的降妖除魔经历。蕴含了云湖先生的纯阳灵气,历经岁月的洗练也吸收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这样的书自身也成了精,只不过是专退魔除妖的妖精。而师傅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先生坐化登仙的洞里得到了它,虽是经过了上千年沧海桑田的变化,可这本书却是保存得如同刚刚新书一般,甚至比他当代粗制滥造的复印品都还要新。所以师傅想着要找个机会把这么宝贝的原籍给换回来。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风风火火的向翠微山上的登仙桥边赶去。这登仙桥位于翠微十三峰的晨水峰与青冥峰之间,说它是桥其实只是一块巨大的黑色花岗岩而已,边缘为了安全起见人为的修了些四四方方的石柱桥栏,中间用手臂粗细的麻绳相连着。而这块巨石为何会横在这里呢?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说是六百多年前山里有只修炼了千年的白狐,在人间已行满了三万件善事,只要能在翠微山最高峰顶经受住最后一次天雷的试炼后就能飞升成仙,于是他便来到了山上,可是行至晨水峰时突然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在晨水峰与青冥峰之间赫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挡住了去路,原来这白狐虽是做足了三万件善事,但是行的都是些解救人间疾苦的善事,唯独没有为这片滋养了它生长的大山回报过什么,于是山神老爷便动了怒,裂开一条深沟让其不得前去峰顶渡劫。白狐了解了事因后觉得是自己的疏忽理亏在先,于是就褪去了这一身被山间之灵气滋养得如同宝石般闪耀的皮毛,化为一场深秋干枯草木期盼已久的瑞雪回馈给了翠微山,而失去皮毛的白狐只剩一副血肉模糊的残破之驱立在崖边,去意已决。山神见他如此坚定的决心不由暗生佩服,但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不仅滋润了山林,也遏止了深秋久不降雨的山火隐患,顿觉刚才的举动实属任性,于是就将青冥峰顶的飞来石降下,在两座山峰之间架起了天然石桥让其通过,而踏石而来的白狐也顺利在青冥峰顶渡过了天雷的考验飞升而去,如今要是去到青冥峰顶的天火台上,仍能看到一尊双手合十盘腿而坐的白玉狐狸石像,据说那就是白狐登仙后留在人间的肉身所化。
来到登仙桥边,小伙仔细看了一圈周围发现和自己昨晚匆匆逃离的时候一样,这巨石桥是直接架在两座山崖间的,桥下尽是大片陡峭锋利的岩石峭壁根本就无路可走,哪有来时看到的羊肠山道,屋社村落,这全是那些杀人的妖怪幻化出来的假象迷人眼自投罗网,难怪那条路昨天走起来总觉得不踏实,原来压根就没在地上而是飘在这悬崖峭壁之间,想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得了这本奇书,自己应该就和同学一样早惨死于那群妖怪的黑雾之下,然而回想起刘涛死前的狰狞场面不由心生难过,跪在崖边痛哭流涕,说是自己害了他们早知道不应该带他们来这的,哭得是撕心裂肺,江河倒流,阿月在一旁安抚了好久才得以停歇。
师傅扶着桥上的石栏仔细观察着小伙所指的昨天事发时的大体位置,发现有棵脸盆粗细的怪柏扭曲着从岩缝中生长出来,周围尽是盘踞着它裸露出来的树根。这时师傅脸上闪过一丝不详,回身向小伙问道昨天他们来时是不是打雷了,而在对方说了是之后,师傅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凝重的看向阿月点了点头,而阿月也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带着痛苦的神色也盯着那棵怪柏的位置看去。小伙被两人的反应给弄懵了,忙问道什么情况后才知,这怪柏生长的山壁里曾封印着上古瑞兽——獬豸的死魂。
獬豸,又称法兽,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状如麒麟,顶长独角,身披玄青长毛,双目明亮如炬怒目而视,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神机军师刘伯温助朱元璋开辟大明朝,而后在云野之地得十六只法兽獬豸赠予皇帝,用其能通曲直辨是非的特性来罡正朝风,而得此神兽后,朱元璋将其分发到宫中和各州府侍养,凡是妃嫔皇子间为了争权夺势而互相弹劾诽谤的,大臣间结党营私进奉谗言的,百姓间的苦仇大怨,在獬豸面前都会被识破,轻则用角顶倒,重则直接吞下肚去,霎时全国上下一片祥和太平,无人敢欺瞒,无人敢枉法。然而这刚正不阿的法度虽是有用却也只持续了几十年,到了英宗时期因宠信太监王振,振遂广植朋党,启明代宦官专权之端。明朝的腐败便由此开始,獬豸虽能识善恶,辨曲直,但主要还是由人心所辩,要是主事者心本有所偏,纵使獬豸辩出了是非,也会被弃之,偏向本来所向的那一方,所以随着朝纲奸佞官员日渐腐败,皇帝听信谗言不理朝政,这獬豸也渐渐不为人用,到了明神宗朱翊钧一代更是因听信奸臣说这獬豸常常辩错是非已经失了奇效,要求这獬豸撤出朝堂以免断错案子误伤好人。而这昏庸无道的皇帝还果真信了,颁了一纸诏书下令把各州府的十六只獬豸软禁起来不再启用。这可怜的神兽便被弃至牢笼里如同牲畜般饲养对待,而事情却并未如此了结。到了明熹宗朱由校时期,皇帝亲信宦官魏忠贤致使朝政更为腐败,凭着广结的庞大势力一手遮天,其翼下的党羽也依着这靠山四处为非作歹。天启六年四月,魏忠贤宠溺的一义子王潜南下游玩,途经杭州,便想着前去府中缴些盘缠来路上挥霍,到了杭州府,这王潜等着官员送钱来的间隙就在府中四处走动,看到了那只被关押在后庭牢笼里的獬豸便来了兴趣想要逗玩戏耍,于是找了根木棒不断戳其身敲其头,还在它吃饭的碗里拉了满满一盆屎要让其吃,这獬豸本就能辨出这人做过欺压百姓,****妇孺之事,而如今又受到这般屈辱怎能忍得,一怒之下使劲浑身解数挣破了特质的牢笼,用大角扎进王潜的肚里顿时肠子内脏流了一地,刀锋般的尖牙和利爪将头身撕个粉碎囫囵吞了下去。
此事报到了魏忠贤耳中不由为自己的义子惨死而伤心难过,更是对那杀人凶手獬豸恨之入骨,遂跑到熹宗跟前告状。这明熹宗啊天生就不是块做皇帝的料,喜好木工多于朝政,要是生在当今说不定就会是个杰出的发明家,经由他手做出的可折叠木床以及铜缸水戏之类的发明可谓是精妙绝伦,独具匠心。手里经常忙着木头的活分不开注意,大臣们每每找他商量重要的事时他都会以一句“行了行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去做吧。”搪塞过去,魏忠贤找准这样的时机就在熹宗专心雕刻着八仙过海图时向他进言,说是这杭州府的獬豸突然狂性大发将他心疼的义子王潜撕碎吃下,残忍至极,留着它们怕是后患无穷,要求皇帝下令将这全国上下的十六只恶兽诛杀干净,以免再填惨案。讲得是抑扬顿挫,痛心疾首,这獬豸本早在神宗时期就失了权威给关押起来,其后代的子孙更是无暇顾及早已忘了这陈年旧事,熹宗忙着手里的木器活也没听进几句就草草准了打发走人。于是,一夜之间,这寄养在各地的獬豸神兽就被阉人送来的北海玄水全部毒杀干净。然而死后的这獬豸尸首却让人犯了愁,本想着一把火烧了干净,却连续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都没能烧掉它身上的一根寒毛,刀枪棍斧不能进,酸液碱水化不了,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却也找不到任何办法能够处理,尸体不腐不臭,睁着铜铃般的巨眼怒目而视,似乎随时都能活过来将毒杀他们的恶贼撕成碎片。此时的魏忠贤开始有点慌了,这杀的毕竟是上古瑞兽,如今这般不能瞑目尸骨不化怕是会遭天谴,古有泾河龙王死魂缠太宗,今恐怕这些獬豸的亡魂也会找自己索命吧,于是便下令全国各地搜寻有能耐的方士高僧来超度这些神兽升天,但是纵使有神通能够渡此亡魂,而又有谁愿意去做这样的事呢?獬豸本是法的化身,古时的法字便是由此而来。当初太祖得此神物本是天助朝纲,原以为能借此开辟千秋万载的王朝,可谁知这后辈子孙一个个不争气,明知是法却枉法,忠言逆耳谗言顺耳,皇帝昏庸,朝臣奸佞,纵使有能知善恶辩忠奸的神物又有何用,祖辈留给的荫福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子孙弃之杀之,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希望,倒不如任由那些死不瞑目的亡魂将其屠杀干净重新迎来一片天地好了。所以,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依旧找不到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人,曾侍养有獬豸的各州府屡屡传出官员在大半夜里被不知名的野兽咬死,第二日只找得到一滩尸水的悚然听闻,顿时闹得心里有鬼的大臣们人人自危,前往各大道庭寺院求仙拜佛,重金聘请了一些所谓的江湖术士神婆半仙到家中夜夜做法祈祷,却也只是图个自我安慰罢了。
后来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云游术士,说是能为朝廷平息此事,但要求有百两黄金的酬劳才肯出手,众人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其他人选,也就应了他,等事成之后再给赏银。接过榜云游术士便把全国各地的獬豸尸身都召集起来,一同运往了巴蜀之地的翠微山上,尽数把它们放入了位于晨水峰石崖壁上的惘然洞中,洞中花了三天三夜写满了超生的金色咒文,出来时原本伴随其身的妙龄少女却状如耄耋老妇,而他自己却是要这老妇人扶着才能行走,面色苍白虚弱至极,命人用巨石封住洞口后,在登仙桥上念了一长串咒语霎时天地异变,飞沙走石,这翠微十三峰里的草木似乎都被吸去精气般骤然间尽数变得枯黄凋敝,洞中不时闪出耀眼金光,传来声声凄厉哀嚎,似乎那些神兽亡魂就要冲破巨石出来,然而随着那暴涨的金光巨石像是活物一般越嵌越深,最后整块融入了山体,哀嚎声也渐渐平息。那云游术士说,这獬豸怨念太深需用这翠微山里的周身灵气净化二十年才能驱散,二十年内这翠微山便成了死山,寸草不生,雨雪不留,然而獬豸一案虽是了结了,但大明朝的气数也将尽了,还没等到二十年,李自成便攻入了北京城,崇祯皇帝自缢在景山上,这明朝也就算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