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慕容天自服了玄玉神髓。本身已不怕水火,不畏寻常刀兵。但是刚巧这一次碰到的对头,乃是上界值日天王的神兽花狐貂。此兽可不比寻常兽类,他从上古以来,一直苦修勤炼,虽然未成仙道,却也成了金刚不坏之体。它的牙齿,又经过千磨万煅,曾随它的主人立过不少功劳,咬死不少正邪仙妖鬼怪。自然它那一咬的力量,比平常的刀兵水火,都要厉害无数倍的了。何况那时慕容天正是一心为好,只存着救它的念头,怎能防到它一出画圈,正在头昏脑胀的时候,心中又恨极了敌人。它更想不到慕容天展开画图,是为了救它的性命,当时只想这一派的人,全是它的仇敌,哪里会无端的跑出这样一个救星来呢?因此便趁着那画图展开的间歇,化出真身,也不问那收了自己的画图如何能开?也不管持画的是什么人?它为了报仇起见,为了逃命起见,总之都不能不拼命向慕容天咬去。纵是慕容天服了仙药,自身勇力过人,却也不能抵抗这花狐貂的牙齿。无意中经它突然一口,咬在大腿子上,自然忍受不住大喊一声,晕扑于地。
闲文少谈,再说慕容天抗不住花狐貂的牙齿,所以一经被咬,便即晕扑。原因他此时虽已脱胎换骨,但还是毕竟血肉之体。以花狐貂的厉害,多少仙妖道行之辈都死在它的口齿之下,而慕容天此时独只受伤扑地,还保全他的性命,这却又不能不归功于玄玉神髓之功了。
当下花狐貂脱画而去,转眼没了踪影。随后了因和尚和姜员外夫妇忙救起慕容天。了因好生埋怨,说道:“你怎地如此行事?好不容易才把这恶兽收住,卷入画中,永无后患。此时经你这么一放,它的怀恨愈深。明儿若是再来寻事,我却没有那么大工夫替他们守候。这祸既是你闯下的,还得你来替他们办了这事。至于你的伤痛,本是你自己所招,可也怪不得别人了。”说罢,气呼呼地告辞要走。
慕容天此时又疼又悔,又被了因这场奚落,自觉无言可对。同时姜员外夫妇又相对叹息,深恐花狐貂再来,一家人的性命,真要送在它的口中。慕容天本是轰烈豪气之人,此时听了这话,真比方才被咬还要难受。当下只得老着面孔,对姜员外说:“员外请放心,这恶兽既是我放的,我便要设计将它驱逐,使它永远不敢上门。此事一天不了,我誓永留府上,和它拼个死活。”
了因一旁冷笑,自从见了慕容天,又听老师傅说起想收他为徒,传衣钵,那时他便气岔不已。此时更是不等慕容天说完,就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好好,早知你有这般能耐,姜员外又何必远道聘我前来。如今却也很好,有这位英雄壮士替你安家镇宅,谅来那些妖魔鬼怪,都不会上门寻事的了。何况区区一只貂儿呢!贫僧效力不周,道法有限,实不能一再和畜生们作对。对不住,我要先走了。”说罢,怒匆匆地出门要走。姜员外赶忙上前,再三拦住,劝说道:“师父远道而来,辛苦得很,天又不早,已快交三鼓了。今儿则无论如何要屈留一夜,明天一早回去吧。”了因听了,只得允许,留了一夜。
次日上午,了因正要出门,忽然禅隐寺中又来一位僧人,和他撞个正着。了因见是本寺的和尚了悟。只得立定脚,问他来此有何事。了悟将他拉到一旁,才笑道:“老师父早知你们昨天收不得妖,降不得怪。”一语未了,了因已跳起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跟老师父跑过多少地方,收过多少妖人,不就是区区一只貂儿?难道还会失败在它的手里不成?”说罢,手指慕容天说道:“你只问他去,也不晓是哪里来的英雄,自以为是,偏偏我们那位老师父,就相信他到了那般田地,还要收他为禅门弟子。哼哼,像他这种人,也只配在他的公门中混世,骗人家一些衣食罢了。若真个到禅门中来,哈哈,我们僧人的面子,都给他丢完了。”
了悟见他气得如此模样,又见慕容天整襟端坐,既无愧色,也不和他争辩。因点头笑道:“了因师兄,你也不用性急。师父可没有说你的本领不济,收不得妖人,只是说数有前定,这貂儿不应死在你的手中。再说此貂不但不应死于你手,而且它也不得死罪,不能被人杀死。他是怎样吩咐你来?你怎么全不理会,必要置之死地。这又是什么道理?”
了因经他这一问,倒真个无言可答了,不觉呆了一呆。了悟见了,又笑道:“老师父作事,哪里会有错?他是料定你心烈性急,你又得了那法宝,加之那貂儿颈上有法禁,分明主动权在你手,生死由你之便,你还肯轻易饶过它吗?至于这位慕容道友么,他的来历,谅来你也未必知道,如今也不必烦言。今番这事,老师傅已经烧了信香知与了那貂儿的主人,大概不多时便要前来拿它回去了。”
了因听了不服道:“既然如此,老和尚老早就该请他前来。此时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何必要我们管这闲事。如今还要惊动你的大驾,老远的跑了过来,岂非多事?”
了悟道:“你别尽闹意气,岂不闻老师父讲说缘份数理的两种道理么?人有定缘,事有定数,天都不能挽回,凡人岂能勉强?老实说,老师父派你前来,是因法宝在你的手中。从前降魔收精,全是你一人干的,较之我辈,自然熟手得多,这是一层。还有这位慕容道友,师父说他将来造就,不可限量,只是眼前却还有个三灾五难,此番只算是消劫而来。”
了因听了悟说出这话,面子上似乎有了光彩,便也把面色放和平了些,笑了笑道:“他老人家就有那么大的心思,我就是弄不惯这一手儿。”
了悟又道:“话还有咧,你别先打岔。师父预知你的性格,大权在手,是不肯饶人的。特叫慕容道友同来,正是替那貂儿伏下一支救兵。”
了因听到这里,朝慕容天看了看,不觉嘻嘻一笑,喃喃自语道:“还救兵哩,只差点没把命也搭上。”一句话,说得大家都好笑起来。
了悟笑道:“师兄别这么说,凡种种事情,都是逃不过老师父预料的。慕容道友必要救那貂儿,和貂儿的必咬慕容道友,又是师傅所先见的。你们不信,大家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听了,都向他手中瞧去,只见一粒白色丹丸正滴溜溜旋在他手心,了悟左右看看,说道:“慕容道友请过来,这是师父替你预备的伤药。师父还说,这一口儿,要是咬在别人身上,性命早已完了,幸而是你,因当初曾得罗浮仙药服食,才只伤了筋肉。
慕容天听了,忙向了悟称谢。了悟便替他溶开丹药,涂在伤处。转眼间,皮肉如新,痛楚毫无。了悟笑道:“慕容道友,事有前定,这貂儿该要他主人前来收服,别人干涉是没有用的。我们老师父明知了因师兄决不会轻饶人家,特地当着道友面上,说明此兽不该丧命的理由。因为道友听了此兽并没有太大的过错,你早就存下救护之心,得师父一言,你才放胆救它。但因你三灾五难乃命中定数,不完不休,如今藉这花狐貂一咬,师父所谓替你了却一重灾难,就是这事。”
慕容天见了悟说得真切,加之自己早先也曾听王诩老祖谈及三灾五难之事,此时心下倒坦然起来。这边众人听了这许多因果之谈,无不嗟呀叹息。了悟把话说完,对了因笑道:“师父命我邀你一同回寺,不必在此逗留了。这边的事情,自有那位天君前来了结。”
了因听了,喏喏道:“早知是这般结果,却不如不来的好。”
了悟笑道:“师兄,事已了结,你管他这么多干啥?自为僧人,最要随缘。总而言之,这是一种定数。话已说完,你也该快快走了。走吧走吧,莫再罗嗦了。”
了悟说完了话,便来挽了因的手,说声:“走吧!”了因此时没了法子,只得和他一同告别。那了因走时,不住拿眼瞧慕容天,那其间神色却是有些隐晦。
话说姜员外与慕容天恭送了悟二人到门外,等得二人走远,慕容天也向姜员外告辞。
因为前先听了明圆老和尚的一番话,加之那莱阳****还有半年之期。因此慕容天略作计较,便认了方向,径往定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