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二人往回走着,眼看要到别院了,王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谭波道:“对了,关于和灵夫人的这些事情,你可不要在夫人面前露了口风,知道吗?”
谭波嘴上应了,心里却有些为吕笙打抱不平,吕笙平时对下面人极好,在谭波眼里,吕笙就是天下最温柔善良的主母,而那个什么灵夫人显然是个狐媚女子,连吕笙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谭波心里恨恨的想着,但却不敢真的去吕笙面前乱嚼舌根,否则惹闹了主子少不得又是一顿皮肉之苦,这样一想,他对那灵夫人不禁更加不满起来。
正想得入神,听到王兴叫唤他道:“你去把石勒和刘大头叫来。”
王兴到偏厅等了没一会儿,石勒等人就赶到了。待众人坐定,王兴便将灵夫人的事情重述了一遍。然后吩咐刘大头道:“这女子说的话听来应当可信,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你还是找人去查探一下她的来历,是否与她所说相合。”
刘大头躬身答应了。
王兴又问石勒道:“这事倘若属实,依你看我们要何以利用?”
自从上次石勒一番分析之后,王兴对他的见识十分赏识,已经习惯了凡事征询一番他的意见。
石勒沉思片刻,道:“这样一来,倒是对我们控制蜀中的计划大大有利。要削司马颖的权,唯一可虑者不过蜀军哗变,各地军士名义上受朝廷管制,实则除了番王以外谁也调不动。如果蜀王府当真如灵夫人所言被收买的人众多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司马颖软禁起来,而一个活着能发命令的成都王比起一个死掉的成都王无疑要有用得多。”
王兴明白石勒话中的意思,不由点头赞同,这番话与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要让司马颖走不出这座王府,那么,所有从王府里发出的军令政令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修改。
石勒又接着道:“不过对于蜀军的接管须得谨慎行事,我们在这里没有人脉,军中都是司马颖的派系,要更新将领不可一蹴而就,以免生出事端。属下建议,先让洛阳太傅大人发一道大都督令,征蜀军为朝廷征讨关中做准备,并任命公子你为蜀军统领,这样一来,首先名正言顺,毕竟地方军在名义上还是要受大都督节制。二来,公子也可挑选些可靠之人逐渐换掉司马颖系的将领,只要司马颖下令“支持”我们,想必事情就会顺利许多,如此一来,大局可定。”
王兴思考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便道:“事不宜迟,就依你之计行事吧,蜀王府那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则去军中打探一番,看看军中重要将领里面有哪些是司马颖的亲系,也好早作打算。”
顿了一顿,王兴又道:“蜀中之局越早平定越好,我不能在此地逗留过久,关中那边随时都可能叛乱,我须尽早回京早作准备。”
石勒点头称是。
“还有一事,”王兴话锋一转,“就是要让那灵夫人出面为我们控制蜀王府的话,少不得要跟刘渊这人起冲突,你可有什么建议?”
石勒还没答话,一边谭波却按捺不住,大声道:“我觉得……”
看到王兴等人的眼光刷的扫向了他,谭波不禁有些得意,他挺了挺胸脯,学着石勒的语调道:“对付刘渊么,也跟对付成都王没有什么两样,属下认为,一块拘禁了便是。”
王兴忍不住摇了摇头,而石勒则是毫不客气的一阵大笑,上前抓着谭波的脑袋晃了晃,道:“还以为你这笨脑袋想出什么好点子来。”
谭波挣脱了他的大手,不服气道:“有何不妥?”
王兴知道小孩子好面子,不想伤了他的自尊,于是耐心道:“刘渊和成都王的情况截然不同,成都王在蜀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一旦控制了他为我所用,就算是基本上控制了蜀中,而刘渊身后的势力是匈奴,你以为我们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匈奴了么?刘渊原本就是在大晋强盛时做为人质留在中原的,所以他随时可以做为一枚弃子,匈奴五部数十万人口,窥视首领之位的不在少数,恐怕有人还巴不得我们帮忙除去刘渊。”
石勒也接道:“不错,属下也深以为然,我早就听说匈奴五部并非铁板一块,刘渊从小就被羁留在中原,所谓的五部都督也不过是汉人皇帝给他的虚职而已,匈奴人眼里只有大单于,而刘渊还并没有被五部推为单于,匈奴五部里面,只有刘渊他父亲留给他的左部是铁定以他为尊,其他四部么,恐怕就难说了,刘渊一旦回去,光是与其他四部的各自掌权者明争暗斗也要让他头痛不已,他们内斗得越凶,对我们来说才越有利。就算他刘渊真有本事一统五部匈奴,对外用兵,至少也需数年之功。所以对刘渊,杀之不如逐之。”
看到谭波一脸的丧气,王兴笑道:“你不用灰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阅历不够罢了,这些事情你多看多听,以后自然也就懂了。”
石勒捉狭笑道:“我看不行,这小子天生一个笨脑袋,恐怕要辜负公子对他的期望了。”
谭波闻言大怒,恨恨道:“你不要得意,等我长大一点,早晚打得你满地找牙。”
石勒和王兴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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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兴回到居室便叫唤道:“笙儿,帮我磨墨,我要修封家书。”
吕笙乖巧的应了一声,穿花蝴蝶般的准备起来。在案几上摊开绢书,摆好砚台,加上清水,研磨起墨来,但见白腕黑墨,相映成趣。
吕笙边磨边问道:“我们还要在蜀中待很久么,怎么还要修家书?”
王兴笑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吕笙手上不由停了下来,幽然道:“离开了洛阳这么久,我当然想家,不过……”她又继续一圈一圈的研墨,道:“一想到回家又有些担心,不知今后我们该如何示人于前。”
王兴知道她在担心自己赵王妃的身份,事关皇家的脸面,回去了的确是有些麻烦,何况,自己要娶吕笙过门,恐怕老头子那边就不好过关。
事在人为!王兴深吸了一口气,最难的时光他们二人都捱过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王兴自信道:“不用担心,你家相公本事大着呢,这些事难不倒我,总有一天我会正大光明的把你娶进我王家。”
吕笙听了他的话,心里一甜,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灵夫人说过的那句话,“女人呐,有些事情就应该想简单一些,该让男人去操心的就让他们去操心。”
“嗯,我知道了。”吕笙嫣然一笑,手上不禁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看到吕笙已经磨好了墨,王兴走到案前,抓起毛笔蘸了些墨汁,故作深沉的一沉吟,然后就在绢书上龙飞凤舞起来。
刚写了“父亲大人”四个字,王兴歪着脑袋瞅了瞅,脸刷的一下红了,那歪歪扭扭的几个鬼画符怎么看都显得异常的凄惨,他偷偷瞄了旁边一眼,只见吕笙已经忍笑忍得浑身直打颤。
王兴讪讪的把笔一扔,干笑两声,道:“今日这手不知为何有些疼痛,完全发挥不出我的书法功底,还是你来帮我写吧。”
吕笙笑着道了声好,提起笔,工工整整的在他写的四个字后面添了“金安”两个字,王兴一对比,立马气急败坏的把那绢书抢过来揉成一团。
“换一张换一张,重写过。”这两种字迹放在一起不是明摆着寒碜他吗?
看着吕笙娟秀的字迹在绢书上游动着,王兴不禁幽怨起来,也真是怪了,说起来自己来到这年代之后,练这毛笔字也有不少年头了,怎么偏偏就练不好呢,好像自己一拿起毛笔就有抵触情绪,怎么用怎么不顺手。看来自己来错了时代,要是回到的是唐代,凭自己这一手说不定还能抢了张旭怀素之流的饭碗,弄个狂草字体的祖师爷当当。
王兴口述着,将自己对蜀中的定计全盘交待在了这封写给王戎的信中,并向其讨一支都督令,以便自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蜀军。
写完了这封信,王兴拿起来看了一遍,又道:“笙儿,还要再修书一封,给我娘亲。”写给王戎的信里不方便给萧氏看,没办法只有分作两封信了,因为按照王兴对母亲大人的了解,倘若自己写的家书都没有她的份的话,回了家自己那多灾多难的耳朵恐怕又要经受锻炼了。
想到萧氏对自己的亲情种种,王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但万般言语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也只得化为一番普普通通的嘘寒问暖作罢。
信写到末尾,王兴突然道:“后面就署上‘儿兴携吕笙叩愿娘亲万事安好’罢。”
吕笙心中一颤,忍不住抬头看向王兴,见王兴眼中满是鼓励,她只好在绢书上照他说的写上。
写完这句话,吕笙似乎全身力气都用尽了似的,心里砰砰直跳,不知道萧氏看到这里会有怎么样的想法呢,吕笙越想越担心,不禁忐忑道:“兴郎,那一句话……要不还是去掉吧,我……我有点怕。”
王兴正拿起绢书在吹那未干的墨迹,闻言笑道:“怕什么,我母亲就是你未来的母亲,放心吧,她看我千里迢迢带回个这么乖巧的媳妇,恐怕欢喜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