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朝歌的王宫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前方战火纷飞的影响,仍旧保持着一种奢华中带着糜烂气息的节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商纣王殷寿清早在妲己的寿仙宫里醒来时,破天荒地没有平日里那种满足的表情,而是有些怔忡。
妲己立刻敏感地翻了一个身,又撑着下巴柔媚看着纣王地问道:“大王昨夜没有休息好吗?那臣妾罪过可就大了。”
殷寿低头在妲己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抬起头时却仍旧有些愣怔地说道:“孤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闻太师浑身是血地站在孤面前说,他不能再辅佐我了,还要我早些迎回两个孽子,以继成汤大统。”
妲己听得心里一动,不露痕迹地伸手勾住了殷寿的脖子说道:“想来是最近战事频繁,搅扰了大王的心绪,故而有此不吉之梦。闻太师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是躲在哪座深山里,修习他的道术呢。”
殷寿伸手搂紧了妲己说道:“爱妻说得是。你可千万不要离孤而去,不然孤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妲己伸出纤纤细指,在殷寿的胸口上描画着心脏的位置,一边娇声软语道:“妲己除了大王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殷寿听得心神激荡,正要抱着妲己深吻下去时,帐外却突然传来内侍战战兢兢的声音说道:“启、启禀大王和苏娘娘,箕子和微子二位大人说边关传来紧急军情,要面见大王陈奏。”
殷寿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殿上再奏!”这时妲己却从他臂弯里坐了起来说道:“大王,微子是您的庶兄,箕子也是当朝太师,平素都是知礼之人。他们二位既然如此急着求见,您还是去见见吧,不然他们又要责怪臣妾延误国事了。”说罢便撅起了红艳艳的小嘴。
殷寿向来对妲己言听计从,闻言便摸了摸她的下巴,说道:“好,好。不过谁敢说爱妻的坏话?孤一定砍了他们的头!”
妲己用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甜甜润润地扫了殷寿一眼,仿佛直接扫到他心里去了,这才轻轻一推他道:“让妾身伺候大王梳洗更衣吧。”
两人在镜前折腾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殷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妲己,又朝守卫在外面的内侍说道:“宣箕子、微子在寿仙宫偏殿觐见。”
妲己待殷寿出去了之后,立刻飞快地给自己梳洗打扮好了,然后躲在御屏后面听殷寿和两位辅国重臣的对话。除掉了比干和黄飞虎之后,如今连最大的敌人闻仲也不知所终,照理说来,女娲交给她的任务她完成得很好,应该差不多是时候为自己打算退路,然后等着飞升成仙了。
可是妲己在人间日久,却日甚一日地留恋起这里的繁华与温存来。这是她当年以心月狐的面目在山中苦修时,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美妙滋味。她相信殷寿是真的爱上了自己,而且宠她宠得上天。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取来,奉献在她的眼前;只要是她不想看见的,殷寿哪怕是冒着得罪满朝文武大臣的风险,也必定为她除之而后快。
殷寿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大王,但却绝对是一个好的爱人。
所以妲己不可避免地留恋着这红尘中的一切温柔缱绻,帝王深情。她虽然是一只狐狸,却终究也是一只母狐狸。
还有那个可恶的申公豹。妲己每想起他一次,就觉得心里的什么地方,似乎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挠了一下。最早是那个感觉跟他同样有几分怪异的姜望,假冒申公豹的名字骗了自己,还烧死了轩辕坟里所有的姐妹亲属,让她对“申公豹”这个名字恨之入骨。可是真等到这个骑着一只胖白虎的本尊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欣喜。
原来申公豹是这么年轻,这样好看的!
妲己最喜欢的还是申公豹那双细细长长,总是带着几分邪气和嘲弄神情的眼睛,看起来和狐族的眼睛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而且那个狡猾多端的姜望,居然屡次在申公豹的算计下吃亏,这也让妲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意。所以她力荐申公豹担任殷商的国师,全然不顾历代先王立下的“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而那个最初假冒申公豹的姜望,也让妲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这两个人很有些相似的地方,例如他们那种古怪的谈吐和最初时那种奇怪的发型,还有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思考问题的方式,甚至连他们时不时会露出的狡猾神情都有些相似。
作为得道千年的狐妖,妲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能够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人,而且居然还有不止一个!这让算计别人惯了的妲己很有些不是滋味。
总有一天,要让你们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妲己低头看了自己被凤仙花汁染得红红的纤纤细指一眼,对着屏风上自己百媚千娇的影子嫣然一笑。有这样的一副身躯,再加上她修炼千年的媚术,万里江山都要匍匐于她的脚下,何况是两个连百年修行都没有的男人?
这时妲己终于注意到了箕子和微子在向殷寿禀报的事情,竟是在报自己的“父亲”冀州候苏护已经归降岐周的消息。她还听见微子语气愤怒地说什么“冀州侯苏护世受椒房之贵,满门叨其恩宠,不思报国,反降叛逆,深负圣恩,法纪安在?”云云,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殷寿的语气不出所料地听起来非常愤怒。他先前正是看着妲己的面子上,才饶过了这个公然题反诗的国丈,如今的心情可想而知。
妲己的脑子很快地转动了一圈,待到殷寿屏退了两位重臣之后,便伸手在眼睛周围掐了掐。她那白雪一样的肌肤立刻变红了。随即不等殷寿宣召,妲己主动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眼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双膝跪下一路膝行到殷寿身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请大王赐妾身一死,以正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