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准提道人在江山社稷图中大破幻境,神通莫测,待见到女娲娘娘知难而退,面露笑容,心里也有些自得。此时江山社稷图已不再设有幻境埋伏,准提轻摇七宝妙树,便自遁了出来。只是见了外界场景,却不由微微一愕。
先前圣人驾临之后,天庭阵前杀场上,巫妖二族各自剩下的十数万余众便已收手罢战,退立两旁,泾渭分明。诸位圣人未有开口,谁也不敢私自下得天庭而去,尤其那些个巫族,两位祖巫还有个大巫蚩尤,尽皆身殒女娲娘娘之手,眼下群龙无首,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准提道人遁出江山社稷图来,看到的又是什么,除却血腥尸海,天庭之上哪还有巫族的影子?要说剩余妖族,那也就是通天身后还有万余,且都是拜倒在地,准提一看便知其原形,比如金毛犼、青毛狮子、白象等等,禽姿兽态,无一不足,竟是全都被通天一人收去了。
准提道人知道方才身在江山社稷图中片刻,外界已然出了变故,此时耐住心中不愉,走上前去,向通天问道:“不知道友此乃何为?”三清圣人同进同退,西方教若想来东方度人传教,委实得罪不得。
通天淡淡说道:“无他,今番杀劫已过,巫、妖二族伤亡过重,已然式微,我于心不忍,便将余者遣下天庭,*中休养生息去了。”此话倒与准提道人方才行至天庭所言有几分相似。
准提听出其中隐隐讽意,假作不知,七宝妙树一指通天身后万余妖族,又再问道:“那这等妖众又何故留下?”
通天微微一笑,说道:“他等倒有灵根,知晓我上清灵宝一脉,乃盘古正宗,祈求拜我门下。而今妖族凋零,天庭都已无有妖皇主持,算来这些妖众倒也与我有缘,又是诚心归附,这便允诺收下了。”
准提闻言说道:“这些个妖众之中,颇有与我西方有缘之人,道友这般作法,却是叫我为难了。”嘴上这般言语,心里更是暗道:什么诚心归附,说得好听,怕是用强的吧。
不过他这倒是有些想岔了,当时女娲受激不过,立图邀斗准提道人,天庭妖族自觉犹如棋子货物,任人作议而定,好不窝囊。情感上虽是以女娲娘娘为尊,偏向于她,但聪慧理智些的,都知女娲娘娘胜算不大,心有惴惴,深感不安。这时三清圣人中的通天站了出来,说是大劫已过,巫妖二族皆可离去,又道:“妖族没落已是天定,尔等虽是多有灵根道骨,但日后不知尚有多少大劫,仍是躲不得,避不过,若是习我上清妙法,顺我盘古正宗,方有历劫之望,可愿归否?”
当下巫族尽皆离去,妖族却是十去其九,拜在通天门下的倒也有一万还多。要知洪荒妖族何等强盛,但在这场巫妖大劫中仍是精英殒落殆尽,女娲娘娘虽是混元圣人,今番也是护持不得,与其日后大劫之中苦苦求那一线生机,还不如现在便找个靠山,那准提道人虽然了得,但要他们背井离乡,去那西方贫瘠之地却是休想,更何况若论本事,三清圣人盘古正宗,鸿钧亲传,尚在两位西方教主之上。这些个妖族心中这般打算,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通天听了准提言语,笑道:“道友此言谬矣,你那西方教终是旁门大法,所谓佛缘又岂比得我盘古正宗之道缘,便是连妖族圣人女娲师妹,都不愿你度她族人,天意人心皆不与你,道友还有何话可说?”
女娲本在一旁冷眼看戏,瞧这两个怎生争执,此时被通天扯上,只是轻哼一声,默然不语。其实通天收了一万多妖众,余者都下得天庭而去,倒也还在她接受范围之内。只是他与准提先后落了自己面皮,二圣都被她记恨在心,巴不得他们做过一场。
通天这么一说,有些不留情面,准提道人心中不悦,却未有作色,只是面皮愈发泛黄,说道:“不然,想我西方极乐,乃是应老师法旨,顺天意大道而立,佛法奥义,精微入胜,岂同等闲?而今度人西去,道友实不该横生枝节。”
通天在三清圣人之中,最好面皮,碧游宫上清一脉暂时只有八个徒弟,香火不盛,颇为冷清,今日收这万余妖族,将来便是万仙来朝之盛景,想来就心甚喜之。
除此之外,他却还有一番计较。前面说过,鸿蒙紫气所含大道,尽皆有所偏重,通天所得的一道鸿蒙紫气虽然少了四成,但他依然借之悟出了万仙阵。通天执掌诛仙剑阵,乃洪荒第一杀阵,非集四圣不能破之,威力虽大,但毕竟煞气过重,对截教的气运镇压未免不足,论杀仙灭神,万仙阵比不得诛仙剑阵,然而却可以作为大教之基,镇压气运之效犹胜诛仙剑阵。眼下收了的万余妖族,都是大劫之中尚能存活下来的精英,妖力深厚,道行也高,只要随他修习上清妙法,不出千年,便可摆出这万仙阵来。
此时准提所言,明摆着是要与他争那些个门人教众,通天怎能依他,长袖一甩,怫然说道:“原来道友是欺我东方无人了,破了女娲师妹的江山社稷图,当真是好本领,好威风,通天不才,到也有一阵请道友闯上一闯。”言罢也没有直接设下诛仙剑阵,只是盯着准提,看他如何分说。
通天所料不差,那准提道人见他态度一变,骤然强硬起来,也自无法,虽然自负神通广大,但诛仙剑阵一摆出来,便是他和接引道人一并去闯,亦不过做到自保而已,破阵却是极难,更遑论今日之局,老子、元始定是帮亲不帮外的。
此次西来度人,师兄接引便不看好于他,只是西方教成立以来,根基始终薄弱,即便西方众生全部教化,也与三清教派相差甚远,今番巫妖大劫,东方圣人相互算计,生出嫌隙,已是从所未有的大好时机,是以准提道人少不得要走上一遭。
眼下闯阵,无有胜机,徒然落了自己面皮,准提道人自是知道进退,干笑一声,正要寻些措辞来说,找个台阶来下,忽闻有人说道:“今日倒是热闹,自从分宝崖一别,却是未有这般齐聚了。”话音悠扬,朗朗传来。
又见天边一朵祥云飘至,下来一头丈余白牛,一道人斜骑牛脊,青袍道装,手执碧玉镇尺,面上笑意淡然,形容潇洒,正是大自在青莲道尊。
正是:
西来准提为度妖,
万妖万仙朝碧游;
诛仙剑阵叹奈何,
你方唱罢我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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