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郁北北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继续着她昨天的那一身大红棉袄加黑框眼镜的装扮。不多一会儿,她便收拾打理好一切,然后随便塞了些头天买的早茶饼干,再到旅馆老板那儿要了点儿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她必须靠一些东西提神,才能集中精神,而她依赖咖啡的程度已经达到了病态。
这个时候,楼上楼下也都忙活了起来。其他的同事也开始收拾东西,出去觅食。天还没全亮的时候,接大家的大巴车已经在小旅馆楼下鸣笛了。安静的小镇立马被吵醒了。三十多号人有条不紊地集合上车,车发动了,但大多数的人选择了继续未醒的美梦。只有郁北北,搁着车窗,一直拿着相机记录沿途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这个女人真得是精力旺盛。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一路颠簸的大巴车渐渐减速至停下,目的地到了。所有的人都极度不情愿地下车,等待着一场硬仗。
郁北北一行人来到的是一个山顶上,大约有二十个民工已在此等候。周围寸草不生,搭了十几个工棚,摆了很多箱自来水和矿泉水。
“大家先集中一下,我说几句啊。”总工程师陈羽杰发话了。
于是熙熙攘攘的人开始凑到一块儿,大家都有点儿冷,山顶空气稀薄,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今天大家相聚在这里,就是一种缘分,今后的几个月里,大家要互帮互助,共同客服困难。下面话不多说,我就开始安排工作任务了。”
干净利落的陈羽杰马上开始分配事宜。一个工棚多少人住,一天要用多少水,这些琐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然后就开始带领技术人员开始工作。人手一个GPS,开始定位基站的位置。第一基站,第二基站,第三基站,基站之间要相互隔开但又不能成直线,于是大家立马忙活起来。定位好了以后民工们就需要定桩修建。而此时的民工们正在负责把从山脚下接上来的电路接通,没有电晚上可是要遭罪的。
而郁北北负责的任务是前期跟着大家一同定位,计算发射器接收器的功率。然后就是后期的容量分配、测速之类的,中期搭建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不在场。陈羽杰给郁北北单独分了个工棚,其实他希望她熬不住早早侧退到清水镇去。
忙碌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得快,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负责送餐的人员一来,大家立马就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管菜色到底如何。郁北北和小周跟着一大群男人,随便找了一地儿就开始填肚子。
“总监,我说你一会儿还是跟我一块儿下山吧,这地方不适合你呆。”边吃饭小周还在劝郁北北。
“这地方怎么了,没什么不适合的。”郁北北满不在乎。
“你看,这么多男人,就你一女的,太不安全了。而且这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连小周都看出端倪了。
“我一个人住一个工棚,没事儿。”其实郁北北也开始有点担心了,可是想到自己昨天还跟陈羽杰拍板说自己什么苦都能吃,也只有硬着头皮呆下。
“那你觉得不对劲儿,马上下山啊。”小周知道,郁北北要坚持的事儿,没有人能劝得了。
“恩,知道了。快吃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小周吃过饭就坐着接送车下山了,剩下郁北北独自回到自己的工棚。她拿出电脑,上传了今天的照片。然后便走到外面想透透气儿。
照明灯已经接上了,民工们大多数都在打牌。而技术人员们也无聊得聊着天,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郁北北躲在背光的一个角落里,若有所思地站着。
“在想什么呢?”陈羽杰看到这里唯一的女同胞在发呆,于是便凑上前去想陪她说说话。
“没什么。”郁北北回过神来。
“不习惯吧。”陈羽杰说道。
“不习惯是真得。不过人总要学会适应不同的环境吧。这就是生存。”郁北北又开始说她的那一套生存理论。
“你说得没错,可是也得看人吧。你说你一漂亮大姑娘跑到这里瞎凑什么热闹。做女人不要太要强了,不然会吃亏的。”陈羽杰像个大哥哥一样苦口婆心。
“只准男人强,女人就不行?女人就得呆在家里带孩子做饭吗?”郁北北反问道。
“没有说女人不能强,可是也要看方式吧。体现价值获得成功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跟这么多大男人较劲吧。再说社会的分工就是女人持家男人主外,这样的家庭才会是幸福的,不然会有很多矛盾的。”
郁北北有一点儿不知道怎么样辩驳了:“那么如果我非要选择现在这样呢?”
“那么你就偏激了。跟路总一样得偏激。”陈羽杰突然把郁北北跟路子俊扯上关系了。
“路子俊?”郁北北好奇起来。
“你们真得很像,都非常得固执。你是对工作固执,他是对感情固执。”陈羽杰解释道。
“他对感情固执?你在开玩笑吧。他几天换一个女朋友,很潇洒嘛。”郁北北没有想到陈羽杰会这样说。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罢了。什么东西都不要看表面,而且,有时候看到的表面都是因为内心痛苦过才造成的。我觉得你也是有故事的人,不然不会造就你现在这么极端的性格。女强人多,但是像你这样自找苦吃的女强人不多。听我一句劝,早点下山吧。我这一忙起来怕是就顾不上你了,要是你出个什么事儿,我是没法跟路总交代的。”
“跟他交代什么?关他什么事儿!”郁北北不明所以然。
“恩……他可能是把你当朋友,关心你吧。”陈羽杰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哦。那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先去睡了。”郁北北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找了个借口回了工棚。
她躺在冰冷的床上,把被子裹实,然后想着刚刚陈羽杰的话:“听起来倒是很有几分道理,我现在在这里到底是在干嘛呀?又冷又无聊,对,我应该要找个有钱人,当富太太才对。可是应该没有富豪会看上我,所以我还是得自己奋斗。哎。人生怎么这么无奈?对了,路子俊关心我?他会关心我?怎么可能,他都不搭理我,还关心我?一定是陈羽杰胡说八道,一定是这样。”
女人始终是女人,一个人无聊静下来的时候就会东想西想。不知不觉中郁北北就睡着了。
半夜,郁北北有些冷,处于浅睡眠的状态。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个人影在她的工棚外面一晃一晃的。她醒过来,有一点害怕,盯着自己工棚的入口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捏着被子的手心都出汗了。
郁北北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借着微弱的灯光在工棚找到一条木棍,双手紧握住,慢慢地走出去,突然一个人一把抱住郁北北,郁北北吓得尖叫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挣脱那个人,然后拿着木棍使劲儿地对着来人一阵乱打。周围的人都被吵醒了,陈羽杰一下子冲到郁北北跟前,一把抢过她的木棍,这才制止住她。
原来是一个喝醉酒的民工找不到自己住的是哪个工棚,到处乱晃,看到有人便扑了过去。而此时这个醉酒的民工被郁北北打得直接睡在了地上,手上脸上都流血了。
陈羽杰努力安抚郁北北,她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周围的围观群众,无不被郁北北的野蛮行为折服,这女人太强大了,把一个大男人打地上躺着。而谁又知道,郁北北有很严重的自我保护倾向呢?因为她太怕受到伤害,无论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郁北北回过神来,而此时陈羽杰已经打了电话叫司机过来接人。
伤的民工被接走了,郁北北定了定神,对陈羽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先回工棚休息一下。”说完,郁北北便回到了工棚里。
郁北北抱着被子,突然就哭起来了,她又不敢哭出声怕别人听见,于是独自捂着嘴在那里哽咽。
她实在太累了太委屈了。她打开电脑,更新自己的MSN心情:“我想要回家,我想爸爸妈妈,我想当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能够被呵护的女人,我想你,路子俊。”
最后三个字,郁北北打出来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为,想要删去,但又想尊重自己的第一感觉,于是就保留了,之后便睡去了。
S城那边,一大早醒来看到郁北北MSN心情的路子俊,看到郁北北在想自己,心里突然一阵悸动。打了个电话给陈羽杰。
“喂,路总。”
“小陈啊,我明天来视察。”路子俊直奔主题。
“这么早?这里什么都还是刚刚起步,我看还是过些时候吧。”陈羽杰非常得茫然。
“总之我明天就要过来。你当我过来散心也好,看你们也好,总之我不会对你们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的,放心。”其实路子俊是太想见到那个叫郁北北的女人。
“哦,好的。”应了声陈羽杰便挂了,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路子俊要来。
然而,一大早找到陈羽杰的郁北北便妥协了:“我要下山。”
“行行。”陈羽杰松了一口气,立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