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浩然记得那天乌家堡的事情后,父亲岳至峰和他摊牌的情景。
那天大会散后,各大门派陆续散去,下人们麻利的收拾着习武场。
岳至峰带着儿子早早开溜,他想得到在大会过后乌有为会质问乌菡翎,他也是个怕麻烦的人,而且乌菡翎自然搞的定这一切,他跟主人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乌家堡。
路上,岳至峰一言不发,岳浩然也是一言不发。
久了,岳至峰忍受不了,他终于开口问儿子,“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岳浩然没想到父亲会问他,他倒有些受宠若惊了,“爹说哪件事?是圣天门复出?还是小菡翎的表现?”
岳至峰想不到儿子反问他,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继承人如今是怎样的想法,他笑着说,“你想说哪件就说哪件吧。”
“那就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岳浩然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他的话会让父亲窘迫。
岳至峰确实愣了一下,“说下去。”
“那个时候爷爷和您都禁止我们去后山,因为那里有一个客人。后来小菡翎时常出现在落霞山,又很快不见,爹如果认为我们兄弟两人真那么迟钝,不知是对我们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岳浩然想自己都装聋作哑十几年了,现在干脆豁出去都挑明了吧。
“你说你们俩这十几年都知道,为什么不问?”岳至峰发觉低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既然您一开始就不允许,我们也就当看不到吧。”岳浩然苦笑,这些年家里人之间都在演戏,你瞒我瞒,倒也有趣。
“我一直以为我藏的很好,没想到你们是青出于蓝。”岳至峰仰天大笑。
“爹现在和我说明了,是想让我做什么吗?”岳浩然问。
“不,一切皆是自愿。”岳至峰说。
岳浩然心想刚刚那场戏挺好玩的。
好玩归好玩,麻烦也不少,终于他也成了那个小妹妹的跑腿。
岳浩然还记得那时接到乌菡翎给他的指令时自己哭笑不得。
乌菡翎不似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妹妹,也不像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掌门,她不过搬出小的时候作弄岳浩然的事情做为威胁。
“浩然哥哥,你可记得那个时候你衣服里进蚯蚓的事情?”乌菡翎眨巴着眼睛说。
“那是你做的。”岳浩然一下警惕起来,当时他可恶心得够呛。
“你说让别人知道你堂堂男子汉武功盖世,谋略过人,可竟然怕蚯蚓,是不是很有意思。”乌菡翎说。
“我的好妹妹,你真以为我怕吗?我不过是嫌蚯蚓湿漉漉滑腻腻的有些恶心。”岳浩然辩解道。
乌菡翎斜眼看着岳浩然,一副“骗不了我”的神情看得岳浩然心里发毛。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岳浩然想想跑腿是小,面子是大,只好妥协。
乌菡翎要他做的事情不麻烦,不过是顺路找找人。
岳至峰有个老朋友叫唐中书,曾是做大官的,如今告老还乡,这老先生可能还没习惯退休后清闲的生活,还没怎么休息够,就操持着要给自己的小女儿办婚礼。
唐中书曾是朝廷重臣,如今他的儿子也还在朝为官,而岳至峰是武林中人,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多是书信往来。此次岳至峰将去九鹤州唐家道贺送礼的事情交给了岳浩然。
圣天门最近有了“寒杀剑”姜元浩的消息,消息来源就在九鹤州附近。
这个“寒杀剑”前几年不知何故一夜之间灭了自己的师门,已是江湖恶人榜上排名靠前的人物。
圣天门中有两人前去查探,却再也没有消息,这让圣天门的几个老人家有些郁闷。乌菡翎想着这些老人家年纪大了,心情不好就容易唠叨,在家也不能好好休息。为了安抚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她和黑羽等人合计着接了这个活,找不到“寒杀剑”,找回自己人的尸首也好,总不能看着大活人平白无故失了踪,顺便给如今的圣天门巩固巩固名号。
恰巧岳家要去唐家道贺,这个理由让岳浩然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乌菡翎的跑腿。就算九鹤州是“寒杀剑”的地盘,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岳浩然自己没想到,此刻的自己会被人扔在了沼泽里,他看到他的剑在身旁闪闪发光,他不知道泡在沼泽里的自己还有没有流血,身上的那个伤口因为沼泽的刺激疼得更加厉害,不过令他最难受的是这个沼泽太脏了。
“好妹妹,你这次害死我了。”岳浩然惨然一笑。
唐中书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前两年也嫁给了个当官的,如今要成亲的就是唯一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儿,名叫唐秋叶。唐中书为小女儿选定的亲家是九鹤州州长,也是他曾经的同僚。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家世品貌相当,算是一门好亲事。为此,唐秋叶的哥哥姐姐都回来了。
岳浩然记得见过唐秋叶一次,虽然只有一次,可是印象很深。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爱吃糖葫芦的小姑娘身上的那股机灵劲儿很像他的小表妹,他记得当时给这个小姑娘买过一串糖葫芦,那时的唐秋叶笑得就像糖葫芦一样甜。
唐家的清风山庄位于城西,青山绿水,风景不错,位置离主干道也近,下人采购,账房收租都很方便。
唐中书看到岳浩然的时候一副惊喜的样子,他本以为他和岳至峰因为朝堂与武林的身份只能书信来往,如今岳至峰也只能派人送个礼,没想到岳家来了大儿子,可见岳家对他这个朋友是有多重视。他一边和岳浩然寒暄问候,一边忙叫人去唤来唐秋叶。
再见到唐秋叶的时候,岳浩然看到了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低吟浅笑,还有些害羞,全然没了当年的影子。
“岳家大哥。”唐秋叶礼貌地问候,眼眉低垂,害羞地没有直视岳浩然。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该是这个样子。过了这么些年,原来的小叶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岳浩然心想。
即将嫁人的唐秋叶没有和岳浩然多聊,毕竟两人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算来也不过是陌生人。
家中有未出阁的小姐,唐家也不好留岳浩然住下。作为江湖人的岳浩然明白这些官宦人家的规矩,并不介意,在唐家小坐了个把时辰,在唐中书的歉意中乖乖告辞回去等着喝喜酒的正日。
九鹤州这里没什么大门派,所以江湖人不多,街上没什么佩戴刀剑的人,平民百姓安居乐业,小商小贩看着都比别的地方文气一些。
街上有个小贩在卖糖葫芦,“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倒是响亮。
信步街头的岳浩然不知怎么地就停了下来,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小贩和他的糖葫芦,心中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
曾经一起玩耍的小叶子即将嫁人?还是曾经活泼调皮的小叶子成了现在这般无趣的模样?
岳浩然缓过神来,这样不好吗?官宦人家的小姐本就和他们江湖人不一样,这才是正常的样子,安安稳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生几个孩子,看着孩子们读书做官,远离江湖纷争。若不长成这般无趣的样子,怎么挨过如此无趣的生活。江湖这种地方还是留给他们这些人。
一想到这些,他终于想起了他来这里除了道贺还要替他那个有趣但是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找“寒杀剑”姜元浩和两个失踪者。
有趣,可也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