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陈非习坐上马车。红蔷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穿着嫁衣即将离开自己,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深知如何取悦男人的女人就算哭得肝肠寸断也是美的。没了女儿这个帮手,要在王府立足,她就要让王爷对她更加怜惜。陈鸣谦的表情很复杂,旁人看来,也许他为女儿有一门好亲事而喜悦,同时又为女儿远行而舍不得。国主陈墨冲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轻轻地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前行。
车厢里,陈非习手上捧着一个漂亮的盒子,这个盒子是他父亲交给她的。现在盒子被她打开了,里面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血宝石。陈非习拿起这颗宝石,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然后故意手一松。“滴溜溜”那颗宝石掉落在车厢里,差点滚出马车。假的。陈非习冷冷地笑了。
钟绪是个好朋友,陈非习不忍心告诉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当日,陈非习篡改了天象记录,竟发现血宝石就在祭楼之中,而不是在她父亲的手中。她拿走了血宝石,试图揭开血宝石的力量。但她惊奇地发现,她的父亲和红雀国主一切如常,就像血宝石还安全地保存在祭楼之中。很快,她的父亲告诉她要为她择婿定亲。她知道自己被父亲怀疑了,为了掩饰,她找到了当时正在国中的钟绪,要钟绪帮她赢得招亲拿到血宝石,这是钟绪的理解,也是陈非习想要让陈鸣谦知道的事。
她真正的同伙是夏朗。夏朗是青穹部落族长之子,却是最不受父亲器重的儿子,在外人眼中,他阳光开朗,热爱自由,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但陈非习眼中的夏朗和自己一样,绝不会满足于现状,他的野心藏在他阳光的笑容里,正如陈非********包裹在自己的乖巧里。两人一拍即合,莫名地彼此信任,夏朗派人在大漠上放出预言“红雀国的秘密将为人所知”,以此招来更多的人让红雀国疲于应付。陈非习得到血宝石后就准备交给夏朗,夏朗这次入红雀国一来是带走宝石,二来也是演戏为自己开脱。
如今,陈非习已经达到了目的,真正的血宝石已经由夏朗带走了,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列天朋来劫走她,去和夏朗会合。这是她能想到对钟绪最好的方法,钟绪是她朋友,她要他脱身,不能再连累他。同时她也知道,为了打乱她的计划,父亲策划了对她的绑架,只是最后出了小小的纰漏。在她失踪的日子里,父亲翻查了和自己有关的所有地方,因为找不到血宝石,才一定要她马上出嫁。因为出嫁的时候,她一定会将宝石带走。行进中的马队是最容易被下手的,父亲不会放过她手里的宝石,而国主陈墨冲不会放过她。她并不寄希望于父女亲情,陈鸣谦做的已经够了,否则她早已在国内就被陈墨冲杀死了。
马队停了。
骑马走在前头的钟绪不解地回头。这个马队里除了他带来的人,还有一大半都是红雀国的送嫁队伍。
钟绪有不好的预感。他命令自己的队伍全面戒备。
陈非习还是端坐在马车里,眼神凄然。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事,但是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失败与死亡,她害怕的是列天朋没有来。
马车外,刀剑相触的声音听来令人胆颤。风吹动马车的门帘,门帘上溅到的几滴血看来是触目惊心。
钟绪,对不起。陈非习轻轻地说,心中希望他不会受到伤害。
钟绪骑马冲入战圈,想将陈非习带走。人数占据优势的红雀国队伍很快包围了马车。没有多加思考,钟绪挡在了马车之前。
“非习,你会成功的。”钟绪扭头对马车上的陈非习叫到。
陈非习依然端坐在马车上,只是交叠的双手拧在了一起。
一个身影以美妙的身法跃到了钟绪面前,手上是以银丝带纠缠而成的剑,七水姨的脸如她的剑一般寒冷。
陈非习看到马车外的七水姨,她微笑着吐出一口气,伸手撩开门帘下了马车。
马车外,战国很明显。钟绪的人负伤的负伤,被擒的被擒,幸好钟绪没有受伤,只是他一脸灰白的坐在沙地上,受伤的刀早已被扔到了一旁。
“我知道你是谁。”陈非习淡然地说。
七水姨冰冷的脸就像被融化一般,回报了一个微笑,“交出来。”
陈非习抬手扔过去那颗红宝石。
七水姨没有接,任宝石掉到地上,滚到了钟绪的脚旁。
钟绪捡起那颗宝石,凝神看了一下,就将他扔回了地上。他也看得出那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宝石。他和陈非习演了这一场场戏,拿到的却是一颗假的宝石。
“不是这颗。”七水姨说道。
钟绪抬眼看向陈非习,他看到陈非习自负的笑脸,她说“只有这颗。”
“那颗也不是真的。”七水姨又说。
钟绪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再说什么,却看到陈非习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微微颤抖。但只是一下,陈非习立刻稳住了身体,脸上还是挂着自负的笑容,“你来晚了。不,你根本不必来,因为血宝石早就不在我身上了。你们找不到的,就算把我带回去,你们也找不到那颗宝石。很快,它的秘密就会被人揭开。很快,红雀国就要换主人了。”
七水姨看着这样的陈非习,心中掠过一丝疼惜,“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你可以抛弃这里所有不公平的东西。”
“就像你一样吗?”陈非习的笑容被倔强的所替代,“我也逃过,但是我回来了。不是因为我害怕外面的世界,我知道外边的世界公平自由,我也向往成为大漠上的飞鹰,但是那样我依然是个懦夫,和你一样的懦夫。我想改变,我想做到你们没有做到的事。”
七水姨的脸上因为感动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她想帮这个女孩子,她可以放这个女孩子走的,但是她还是举起了剑,“对不起,有些事是应该永远被掩盖的。”
远处无匹马疾驰而来,扬起沙尘。
七水姨转头看向那里,看到了两个她熟悉的身影。七水姨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陈非习也看向那里,她也不自觉笑了出来,那是她心里想的人。
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列天朋就飞身跃了过来,他跃到陈非习身旁,看着一地的伤兵和冷静的陈非习,“我没有来晚。”
“不会。”陈非习笑得很甜。“谢谢你肯帮我。”
七水姨听到这句话,看了列天朋一眼,又转头看向乌菡翎。待乌菡翎下马,脸上又露出调皮笑容的时候,七水姨紧了紧持剑的手,“你不是来帮我的,”她说。
乌菡翎没有向过去那样挽起七水姨的手臂,她捡起钟绪扔在地上的宝石,端详了一阵,“这怎么也是颗宝石,扔了怪可惜的。七水姨,你说是不是?”
“丫头,别和我装傻,你不帮我就走远些,我不想和你动手。”七水姨又看向马上的黑羽,“你也是。”
“列二哥,你和我七水姨,谁会赢?”乌菡翎问。
还没等列天朋回答,列天英的声音在乌菡翎身后响起,“大漠之鹰不会输。”列天英和列天凡下了马,越过乌菡翎走到列天朋身边。
钟绪看着陈非习脸上甜笑,又看看列天朋,他明白了,陈非习喜欢的是列天朋,她心心念念的“大漠之鹰”。
“三个毛头小子对我一个老太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很好。”七水姨似乎很久没有和厉害的人动过手,现在眼前这三个少年英雄看来身手不错,她可以松松筋骨了。
红雀国的队伍听从七水姨的命令向后退去,乌菡翎和黑羽也退到一边,钟绪被陈非习扶起,两人走到了马队边上。
七水姨虽然年纪大了,到底还是圣天门的护法之一,如行云流水般在列家兄弟间周旋,列天英和列天朋长剑在手,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光影。列天凡年纪最小,功夫最弱,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外围支援,竟然也能帮两个哥哥补上空隙,三人的剑影就像织出了一张刚强的光网。七水姨边动手,嘴角边浮起满足的笑容。
陈非习见所有人都盯着动手的四人,趁乱翻身上马试图脱离这里,但她一拉缰绳,黑羽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完吧,你对列二哥没信心吗?”乌菡翎晃了过来。
钟绪看着陈非习,他渐渐明白自己在整件事中的作用了,“非习,你还想瞒我什么?”
陈非习拉着缰绳的手僵住了,“对不起,钟绪。但幸好你没有受伤。”
钟绪因为愤怒而红了眼,“你是想让我死的?”
“不,”陈非习叫道,“你是蓝叶国世子,身份尊贵,他们不会动你的。”她说完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句话就是承认了自己因为钟绪的身份而利用了他。
钟绪的眼里竟有了泪,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他扭头看向动手的四人,不再看陈非习。
乌菡翎看着这两人,她还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傻的钟绪。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不是应该杀了那个人泄心头之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