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挺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举着手枪,探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走,既然后路都堵死了,与其在那里等待希望不大的救援,还不如干脆就往前走,往前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奶奶的,没路了!
在兜兜转转的山洞里耗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一面灰色的石壁横在了气喘吁吁的胡挺面前,不由得让人倍感绝望。
胡挺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地上,掏出干瘪的烟盒,望着里面两根儿阳痿状的红塔山一阵无语,打火机早就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没火儿,只能凑到鼻子上使劲闻两口过过干瘾,真是太监入洞房两眼泪汪汪,临末了都不得一点儿痛快。
不过就算死也做个饱死鬼,摸出兜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胡挺一口咬了下去,狠狠嚼了两口。
手电的电力估计也支持不了几分钟了,趁还能看见的时候最好做点儿什么,不然待会儿电力一完在这不见天光的洞里可就一片漆黑,连自己手脚都摸不着了,我司奥克,怎么就没想着多带几节电池呢!
胡挺一边怨天尤人,手下可没有停下,把那一路上陪着自己的最后两根儿老烟儿小心翼翼装进上衣口袋,顺手拍了拍,心里想着自己一旦去了还能给牛头马面捎个见面礼,实际这家伙就是老抠儿,临死都舍不得扔掉那两颗粮。
胡挺就着电光将烟盒仔细撕开,展平铺在腿上,拿出匕首噌的一下划破食指,要模仿电影里那些冲锋敢死队的英雄留下最后的战斗遗书,心想着若是这回点子背真就这么壮烈了,这封血书就是他大无畏精神的最佳见证,自己给自己留的墓志铭,人家会说,看,这是个英雄,而要是一不小心撞破天活下去,那就更要把这封血书好好裱起来挂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将来哄孙子用,告诉他们胡挺胡爷爷是怎样在一处险恶的无名山洞里战天斗地打土豪,最终战胜死亡,凯旋而归……
也不知道是真的看透生死无惧死亡还是脑袋抽筋没心没肺,身处这样的绝境,胡挺心里居然还能自嗨的天花烂坠。
(胡挺说,我司奥克,哭要有用我早就哭出一湾死海了,身处绝境不应放弃,抱住希望享受快乐,与其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用眼泪把自己淹死,不如豁豁达达坦然面对生命的节点,再说了,谁说死亡就是终结?万一穿越了呢,你怎么知道你就没机会开始新一段辉煌的人生!)
胡挺一激动手下运刀顿时失了分寸,这一刀下去划得有点不知深浅,差点把指头肚割下来,疼得他一阵撇嘴,原想将就着这根指头当圆珠笔用,这下好,成了饱蘸浓墨的毛笔了。
可是,写什么呢?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平时千言万语豪情壮语喋喋不休,一旦真到用得上的时候再出不来一个字儿。
就在胡挺抓耳挠腮想用一句经典有张力的革命话语总结自己短暂却又多彩的一生时,手电终于没有熬过去,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就悄无声息的灭了。
这混蛋玩意儿!
胡挺真后悔下手慢了,刚才干脆就写个胡挺同志是个好战士多好,或者来个胡挺同志在生命最后关头用鲜血写就的一份入党申请书,将来肯定感动一大批人,说不定哪个好事儿的就会根据这句言简意赅情辞恳切的话语,持续深入挖掘一下自己为人民服务的战斗生涯,给自己搞个人物小传什么的那就更好了,可惜自己没有家人,否则还真说不定能替自己去感动中国领个奖回来,自己虽死犹荣啊,这下倒好,弄一干干净净无字遗书,这觉悟都快赶上武则天了。
遗书估计写不了了,黑暗中胡挺胡乱用血涂了几个指头,狠狠的按在空白的遗书上,估摸着整了个血手印,好歹在遗书上留下点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然这辈子可就白走人世一遭了。
血手遗书,除了小说和恐怖片里看过,古往今来,真真正正的估计也是独一份儿了,想到这里,没心没肺的胡挺居然感到了一丝欣慰。
粘滞的黑暗使人觉得时间尤其的漫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冰冷的死亡气息似乎已经包围了胡挺,黑暗使得这些感觉更加的明显,犹如翻腾不息的巨浪一波波的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
对很多人来讲,死亡并不可怕,最艰难最可怕的是眼看着死亡逼近的过程,这会让人发疯,但胡挺绝对不是一个自甘毁灭,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明知道可能徒劳无功但胡挺还是在黑暗中瞪圆了双眼,一手紧握手枪,一手摸索着石壁,凭借感觉在这条兜兜转转的石洞里到处探索……
病急乱投医,胡挺一边磕磕绊绊的继续摸索,一面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祈祷哪个神仙开开眼,管他是上帝佛祖还是玉皇阿门,能给自己指条明路就是好神仙,并暗暗许诺着出去之后一定再建庙宇翻修教堂多投香油钱早晚祭拜三餐供奉,实在不行再给塑几个貌美的女菩萨女天使放在旁边日夜陪伴云云……
也不知道是胡挺絮絮叨叨祈祷的哪路神仙起了作用,或是哪个神仙就真的那么不开眼,竟然相信了胡挺临时抱佛脚烧报纸当元宝的一番鬼话,胡挺在黑暗中漫无目标的闯来闯去,竟然撞了好运,一丝光亮出现在胡挺的眼前!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胡挺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
出口!
有光就有希望,经历过黑暗才知道光明的可贵,必死之地的那一线光亮就是生机!
陡然的希望顿时让胡挺一阵激动,犹如一个久旱憋渴的老光棍儿陡然遇见了自己梦系魂牵的老相好,胡挺立马兴奋的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往前冲。
但是有光不一定有洞口,正如谁也不知道老相好今天的裤子里恰好套了一层铁裤衩儿,胡挺憋着一股劲儿原想一鼓作气直捣****,谁知道临了却碰了壁。
老天不知道开的什么玩笑,还是纯粹就想捉弄胡挺,前面仍旧没有出口,让胡挺误以为是出口的光芒竟然是横在面前的一面会发光的石壁,不但发光,还在脸上长了朵大红花。
要是能弄出去,肯定值钱,但堵在这里,你就是个断人活路的臭石头,发光了不起啊,老子死了也能发光,活该埋洞里一辈子,巨大的心理落差搞得胡挺一阵火大,怒踢了一脚这该死的石壁,结果硌的自己脚指头生疼。
这块石壁发出洁白的荧光,与周边那些参差粗粝的灰暗石壁形成鲜明的对比,石壁中间有一片红色的大红花格外引人注目,像是一团新鲜的血迹,隐隐还透出一股子腥气。
看着石壁上这团不同寻常的红色,胡挺伸出两根手指抹了一把,凑到鼻子前,手指上黏湿的触感和那股子再明显不过的血腥味都告诉胡挺,这真的是血!
嗯?当石壁上擦过的那一溜儿痕迹再次变红时,胡挺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于是他干脆伸出整个手掌来在石壁上血迹最集中丰厚的地方狠狠抹了两把,然后看着那道粗宽的痕迹马上被从石壁里流出来的一股鲜血淹没。
胡挺被这奇特的现象搞蒙了,石头流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自己莫名其妙被困到了这个洞里也就罢了,还遇见了一块既会发光还会流血的大石头?
胡挺百思不得其解,这莫非是块成了精的大石头?还是个母的?
就在胡挺对着石头一阵敲敲打打苦心钻研的空当,变故陡生!
石壁发出的白光突然爆亮,仿佛有人在胡挺眼前拉了一颗闪光弹,将毫无准备的胡挺闪了个大盲。这还不算,更使胡挺差点尿崩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道同时出现,将他牢牢固定,施了定身术般瞬间动弹不得。
****!
胡挺的一声惊呼,成了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声呐喊。
被闪盲的胡挺自己已经看不见了,那团鲜血大红花已经变成一张深不见底的血红大嘴,下一秒直接把他整个儿囫囵吞了进去,转瞬没了影儿……
光亮爆闪跟胡挺消失都是在刹那之间,之后那石壁便开始逐渐黯淡直至一丝光也不见,仍旧是块犬牙交错的粗粝石岩横堵着山洞,吞噬了胡挺的大红花血洞也跟着消失无踪,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空空的石洞一如既往的漆黑,与世隔绝的沉寂似乎亘古如此,你没看过,胡挺也没来过,只是有一张默不作声的烟盒纸多余了出来,皱巴巴的躺在一角冰冷的石地上,上面还按了几根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