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来了么?”荏薮斜斜的靠在窗边的贵妃椅上,看着窗外庭中的那株海棠树问道。
“……,恩,太医院那边说应该是食了什么寒性毒物,……孩子才会胎死腹中。……哎,真是可惜了,还是一对双生子呢……”青蓝为她盖上一层薄毯。
“毒物?怎么可能,穆凝嫣的吃食可是很小心验过的。”
“皇上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太医说,怕是每次只下那么一点,所以才验不出来,又说什么紫杜鹃毒性温,刚入体内不会带来多大的伤害,是久了,才慢慢的噬骨入髓,胎儿……定然会受损……”
“这紫杜鹃,……哼,真亏得那些人想得到。”荏薮皱着眉道“紫杜鹃也算是稀罕了,只生在海中,帝都处于中原,本是不该有,怕是有人预留了在身边呢。”
青蓝侧头想了想,愤愤道“日后,从选料到煮食奴婢都全权着手,决不让别的有心之人有机可趁。”
荏薮看着她,暖心一笑“若是真有人要害我,也不只是食物这一条途径,那紫杜鹃,旁人只知道捻磨作粉下到食物里可以害人,却很少有人知道,其香味,虽然毒性更小,时间久了也不容小觑……”心中一跳,香味?是了!那紫杜鹃的香味不正是很甜腻?萱瓴!这一想,忙起身向*走去。
“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青蓝忙捡了一件外衣,跟出来披到荏薮肩头。
荏薮却不发一言,径直走到海棠树下的萱瓴花丛中,屏住气息,弯下身子细细翻着每一朵花。萱瓴花的花朵很大,分为两层,里层的花瓣略为偏红,稍稍向里包,外层略为偏深紫色,放肆的向外张,放眼看过去,红紫交错,开合交叠,霎是好看。不过,此时荏薮却无半点心思去赏玩。
“!哼,萱瓴,原来如此!”她掐下一朵花意正浓的萱瓴,打开紫红包着的花瓣,里面竟赫然有一小堆紫色的细末!萱瓴虽然是紫红色,其花蕊却是嫩黄色,怎会有紫色的粉末?荏薮用指甲挑起一点紫末,靠近鼻尖细细一闻,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比起之前问道的味道要浓郁上好几分。这味道,却也正是当日在穆凝嫣的飞霞宫中所闻到的气味!
原来是紫杜鹃!
“青蓝,”荏薮将指甲中的紫粉小心的抖到丝绢中,“去请钟太医过来一趟,就说是我要他来给我检查安胎。”
青蓝心中暗喜:主子自从上一次被诊出有孕后,虽然跟皇上请了旨,定了钟渊负责安胎,却再也没有召见过钟太医。每隔三日钟渊例行公事秋郦宫请平安脉,也只是在外殿呆一会就被打发走,今日穆婉仪出了事,自己虽然几次想请主子请脉,却也不敢多言。不料主子竟自己要请脉,自然是万分的好,当下忙应了一声,便遣了觅梅去请。
…………………………
“如何?”荏薮将手收回珠帘之后,淡淡的问道。
“……主子只是有些气虚,待下官开些滋补的药方,服用即可。”钟渊一板一眼的回答。
“……”荏薮低低叹息一声,伸出素白的柔荑,递给钟渊一方丝绢,绢中躺着刚从萱瓴中取得的紫粉。“劳烦钟太医查看此为何物。”
“……”钟渊略一愣,继而接过丝绢,挑起紫粉递到鼻下一闻,大惊而起,“你!小……,主子你竟然……!”
“竟然什么!”荏薮听得他的语气,知道他误以为是自己下了毒药害的穆凝嫣,不免有些恼怒,掀开珠帘露出一张玉面芙蓉颜,恼道“太医莫不是以为是本主下的药?”
青蓝一直伺候再一旁,此时一听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紫杜鹃,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规矩,上前一步就道:“钟太医这是什么话!我家主子和穆主子情同姐妹,又怎么会下药害了她,况且此粉还是在*中的花苞中发现的,那花的花粉乃是黄色,却无端端的几乎每一朵花苞中都藏着这紫色的粉末,这才叫来太医,怎么你不分是非黑白,也不询问清楚便在这指鹿为马呢!”
此言一出,钟渊不免有些懊恼,回过头看向荏薮,佳人却已经放下珠帘,只隐隐看到珠光下荏薮忽明忽暗的容颜悲怒难分。
“……”钟渊做了一个辑,“下官,鲁莽……”顿了顿,又道“还请……还请主子让下官再把一次脉,这紫杜鹃虽然药性温,可若是长时间接触,怕是对主子……对主子肚子里的龙裔不好……”
……良久,都没有一点声响传出,钟渊更是懊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看向青蓝,青蓝狠狠的剜了一眼钟渊,走近珠帘,细声软语的说:“主子,身体要紧,犯不着跟这等人生气……”
“青蓝,”荏薮冷冷的打断她,“你先出去。”
“这……”青蓝闻言一愣,蹙蹙眉头,又瞪了一眼钟渊,这才转身告退。
…………
良久无语,一个默默的候在屏风外,一个默默的半躺在床上。
“……这花,……你闻了多久……?”最终还是钟渊忍耐不住,却刻意淡淡问道。
“入秋郦宫开始。”
钟渊闻言,脸色微变,动了动唇,才道,“你,主子为何如此不小心,想来主子也对医术懂个一二,尤其是这种奇花异草。这后宫中又危机四伏,……,太大意了……”
“穆婉仪吸入的香料有问题,被加了紫杜鹃。……她素不喜欢香料,只是近几个月才用于安神,不料昨日就出事,算算,被毒害也不过两个月。”荏薮也不回答,只淡淡的自顾着自己说,“入春以来日夜多吹南风,寝殿在花丛南面,…………”微一顿,冷冷的问,“还有救么?”
“…………”
“……还有救么?”荏薮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你会没事的。”钟渊的声音变得有些柔软,却好似击中荏薮的要害,心中一痛,两年前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再次袭来。
“好……”荏薮冷冷一笑,“很好。”
“你……”钟渊冰冷的面容终于露出心疼,轮廓渐渐显得柔和起来,“会没事的,我……我会给你最好的治疗,只要,……,只要你想,还是会怀上孩子。”说道最后已是有些低迷。
“阳哥哥,”荏薮突然探出头,双瞳剪水,韶颜雅容。钟渊不觉一愣,似乎这一声将他拉回一年之前,面前此人也不是与自己主仆有别高高在上的荏顺仪,而是自己一心呵护的小夕。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动动双唇,却发不出一个字。
荏薮苦涩的看着他,“阳哥哥,小夕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就让大家都以为我还好好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还好好的。”
钟渊闻言一愣,满面柔情尽逝,“名利地位,荣华富贵对于你来说,真的重要至此么?”
“……,希望阳哥哥能帮帮小夕。”
“小夕?”钟渊苦涩笑笑,“若你真的是当初的小夕,那你回答我,为何不等我?为何……为何竟然,竟然当上了顺仪?”
“……”荏薮眼中雾气升起,紧紧抿住双唇,半晌,放下珠帘,躲到帘后再不发一言。
钟渊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帮你。如果,你觉得这便是你向往的幸福。”说完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