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天醒了过来。
自己还是躺在病房的床上,外面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床前的台灯闪著昏黄,幽暗的光。小伤也还蜷缩在沙发上沉睡着,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高海天借着灯光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为了。
不但如此,高海天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阵的发沉,有一种要睡着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又要睡六个月?!高海天真的有一点儿害怕了,他想叫小伤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哪怕一丝一亳。就在这时,高海天的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这只是自己在经历了一趟“记忆之旅”之后的必然反应--过度耗费精神力的结果!
高海天完全不明白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是自己的心彻底的安定下来。他闭上眼,沉沉睡去。在临入睡前,高海天最后的念头是:这真是一个治疗失眠的好方法!
高海天的耳边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二少爷昨天休息的好吗?”
“挺好的,您放心。”这好像是小伤的声音。
高海天轻轻叫了一声:“小伤?”
一个人赶紧凑了过来:“二少爷,你醒了?”
高海天这才睁开眼:“哦,九叔,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二少爷,我也是刚刚到。你昨天才醒,我怕你有什么事,所以就一大早赶过来了。”九叔说。
“没什么,小伤在这陪我,有什么事我会叫她去做,九叔,您年纪大了,以后,就不要天天往医院跑了。”
九叔一听,楞住了。他没有想到,一向冷漠的二少爷居然能说出这么有人情味儿的话来。
这时,只听高海天又对小伤说:“小伤,你过来,把床摇起来。”
小伤走过来,刚要摇床,却被九叔拦住:“等一下!”然后,九叔回头对高海天说:“二少爷,你才刚醒,医生说你要多休息,怎件能把床摇起来呢?”
高海天叹了一口气,说:“九叔,请您放心,我没事约,再说,把床摇起来我这不也是在休息吗?我在床上躺了太长时间了,混身酸痛。求求您,让我坐一会儿吧。”
九叔想了一下:“那好吧,不过,只能坐一会啊!”说完见高海天点头答应,九叔亲自伸手到床下,把床摇了起来。当床被抬高到一个很大的角度时,九叔便停了下来。任凭高海天怎么哀求,也不肯再动了。
高海天无奈之下,只能另想主意,他对小伤说:“小伤,你去给我打水,我要洗脸。”小伤答应一声,拿着水盆出去了。
高海天扭头又问九叔:“九叔,昨天我姐姐过来跟我说,我父亲今天上午来,怎么还没来?”
九叔赶忙回答:“啊,昨天老爷是说,今天早上来看你的,可能快到了。二少爷,要不,你自己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高海天说:“行,您去看看,有什么事我叫小伤做就行。”九叔开门出去了。
九叔刚出门,小伤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二少爷,九叔怎么走了?他年纪这么大,有什么事让我干就行,别让九叔干了。”
高海天看见小伤走进来,赶紧对她说:“小伤,你別管九叔,快,快把床再往上摇高一点儿,这种高度,还不如平躺着舒服呢?”
小伤走过来,一边伸手摇床一边对高海天说:“摇床便摇床,只是,等一下九叔回来,要是生气,你可要替我多担待。”高海天笑脸相迎:“没问题,你放心,我保证不让九叔说你,他要生气,我一准儿替你担着。”
小伤摇完床,又把水盆端过来,拿了一块手巾在水中浸了浸,又捞出来拧干了,拿着手巾走到高海天身上:“来吧,二少爷,擦擦脸。”
高海天顺从的把脸伸了过去。在小份手中的手巾里把脸缯了一下。就算擦完了。
小伤把八之盆里的水倒掉,又站在床前和昨天一样,陪高海天说话,聊天。
小伤说:“二少爷,您说话真好听!”
高海天一楞:“我说话好听?又不是唱歌儿,有什么好听的?这话从何说起呢?”
小伤一笑:“”我说您说话好听,不是指您的声音,而是您的发音!”
“发音?发音有什么好听的?”高海天更纳闷了。
“工少爷,看来您自己都不知道,您的发音和我们都不一样。而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不能说儿化音!而您却可以!例如您说的‘一会儿、一准儿、唱歌儿,’这些我们也能说,但从我们口中发出的却是‘一会、一准、唱歌’,当然,词的意思没变,可绝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听!”
小伤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而坐在床上的高海天已经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这绝对是一个致命的破绽!李冰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带上儿化音的--他不会!
李冰从小生活在台湾,他身边只有两个纯粹的北方人--爷爷李光复和九叔。但是他们俩是山东人。众所周知,山东人舌头硬,他们也不会讲儿化音。儿化音只有京津地区的人才会说--高海天的童年、青年时光正是在天津度过的(他为什么会在南方发展他的事业,这不是本书主要的内容,此处一笔带过,不再赘言)。而李光复和九叔带着家眷到了台湾之后,甚至连山东话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又怎么会教孩子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的儿化音呢?他们的孩子只会讲一口标准的台湾味国语。而李冰后来去了美国,在那里,英语才是正式语言,李冰这十余年来,沒有把自己的母语忘光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又怎么会说一口标准的,带儿化音的汉语呢?
这个问题如果被某些有心人知道--虽然他或她不能依此做为证据指责自己不是李冰--毕竟,任何人也不可能猜到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却也麻烦。因为一个人的语言习惯是很难在短期改变的。
小伤说了半天,不见高海天有反应,再仔细一看,发现高海天的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不由大惊:“二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去给您叫医生!”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高海天喊了一声:“小伤!回来!”
小伤吓得站住了,回过头,怯生生的问:“二少爷,您,您怎么了?”
高海天说:“小伤,你过来。”
小伤走了过来。高海天说:“你去把手巾拿来,我想再擦一把脸。”
小伤听话的照着他的吩咐做了。
高海天喘了口气,稳定住自己的心神,这才轻轻声开口:“小伤,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小伤点点头:“二少爷,您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好,你发誓你永远也不会把我会说儿化音的事说出去!”
“可是……,为什么?”
“小伤,不要问为什么,我有苦衷的。”
“那,要是您自己说出来,被别人听到呢?”
“嗯,这样吧,你不用发誓永远不说,你只要发誓这两年内不说就可以。”
“两年内?两年后呢?”小伤问。
“在这两年中,我要找一个老师,让他教会我说儿化音!”高海天斩钉截铁的说。
“教会你说,可是,可是您现在就已经会说了呀?啊!我知道了,您是要给别人一个会说儿化音的理由!对不对?二少爷?”
高海天看了小伤一眼,他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朴素的乡下女孩居然能有急智若斯!他点点头:“基本上是这样,至于为什么,我不能解释,现在我问你,能不能答应?”
小伤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二少爷,我一定替您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是我阿爸阿妈和我哥哥问起,我也不说!”
高海天这才放下心来。说:“那就好。”
高海天刚想说两句笑话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稍显紧张的气氛。门被推开了,九叔走进来,对小伤说:“小伤,准备一下,老爷来了!”
小伤应了一声“是”状赶紧忙了起来。
高海天坐在床上,有些发楞。这么快就要来了?虽然自己并不怕被他看穿--毕竟,照顾自己十几年的九叔都被自己瞒过了,还怕一个十几年末见的“父亲”吗?可事到临头,心中还是有些紧张,这是李冰的父亲呢!哦,不对,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才对!
高海天在心中对李冰说了一句:“朋友,咱们的父亲来了,心中可真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