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天微微闭着双眼,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不由自主的感叹:“啊,活着的感觉真好!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看来,真是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耳边传来轻轻的歌声。高海天躺在床上静悄悄的听着,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
高海天这时已经接收了一部分记忆他知道那个把身体交给自己的人叫李冰,和那个因为修建都江堰而名垂千古的蜀郡太守的名字一模一样。今年二十岁。
李冰的经历应该说很简单,从李冰的记忆来看,他这二十年并没有什么太多令他大喜或大悲这样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事情发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年轻经历的事情少,还是因为李冰的性格使然。这个原因只有等到自己完全融合了他的记忆之后才能找到答案了。恐怕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吧。高海天突然想到:“记得自己的意识刚刚遇到李冰时,他对自己说‘当我感觉到你时,我好像一下子就拥有了你全部的记忆’,为什么他能够一下子拥有我全部的记忆,而我却要用那么长的时间去融合他的记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高海天睁开眼,四周看了一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虽然己经进入了这具身体,但是却完全不能控制他,不要说控制,他甚至连抬起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高海天有点害怕:李冰不会因为车祸而瘫痪了吧?哎哟,这可不好,要真是这样,那我可太倒霉了,本来以为可以获得一次新生的,可是,这样的新生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想到这里,高海天张开嘴,尽可能的操纵喉咙的肌肉--上帝保佑,总算找到一个可以由自己掌握的“部位”了:“喂…”
高海天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难听,这么干涩。但是就是这么难听,干涩的声音,对那个唱歌的女孩来说却不啻是一声惊雷!几乎是在高海天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歌声嘎然而止,然后,那个女孩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死死盯着床上那个微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年轻人。
突然,女孩尖叫了一声,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干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疯疯癫癫。啊,她一定是去找医生了。”
果然,很快的,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刚才出去的女孩领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六、七个人,看样子是医生,有男有女。只是都戴着口罩,看不清容貌。那个女孩一指高海天对领队的一个从医生帽下露出绺绺白发的老人说:“怎么样,张医生,我没骗您吧?您看,病人这不是已经醒了?”
那个老人说:“不,病人现在只能说刚刚睁开眼睛,至于他是不是有意识,那要等我检查之后。”
说完,老人轻轻的推开女孩,走到高海天的床边,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小手电。老人弯下腰,盯着高海天的眼睛看了看,然后把手电筒的开关按下“啪”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光从手电里射岀。老人用一只手扶着高海天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手电,让手电射岀的光照在高海天的眼睛上,并轻轻的上下左右移动光柱的位置。
高海天知道,这是老人在测试自己对光线的反应。正常人的眼睛应该可以随着光线的移动而移动,而一些病人则做不到,尤其是大脑受损的病人更是如此。
老人先给高海天简单做了一下测试,然后站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他带来的几个医生说:“你们记一下:民国七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一刻,患者李冰苏醒,经过检查发现,患者双眼对光线照射有微弱反应,可以初步认定,患者大脑已经有好转迹象。具体情况,要等到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得岀结论。”
说到这里,老人回头又对那个女孩说:“你给患者的家人打电话了吗?”
女孩摇摇头。
老人又说:“那快去吧,亲人的照顾对患者的作用可是很大的。”
女孩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老人回过头对身边的医生说:“等一会儿把患者抬到检查室我要为他做仔细的检查。”说完了老人便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两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她们把高海天抬到一张床上。然后推了床向门外走去。当高海天再一次被推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的黑了。床刚刚被推进门,高海天就看见一位老人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老人看见高海天回来,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跑到高海天的病床前,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二少爷,你还认得我吗?”高海天眨眨眼:“九叔,您来了?”原来这个老人就是在李冰的记忆中有着深刻印象的“九叔”。
九叔高兴地点点头:“二少爷,你醒了就太好了。”
这时推车的小护士说:“老人家,让我们先把病人放到床上去好吗?”
九叔赶紧让开,嘴里说着:“啊,对不起,对不起。”
二个小护士很快便将高海天放在了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站起身来对九叔说:“老人家,病人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请您不要和他交谈太长的时间。”
九叔赶紧点点头:“请您放心,我只和他说几句话就走。”
两个小护士出去了。
九叔又一次站到了高海天的面前。高海天这时才仔细端详面前的九叔。九叔的年纪在六十岁左右。面容很憔悴,高高的身材显得有一些佝偻,一双眼睛满是血丝,此刻正怜爱地望着自己。
高海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九叔,您瘦了。”
九叔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二少爷,对不起。如果当初我陪着你一起回来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
高海天完全能够感受得到老人语气中的怜爱与疼惜。一股孺慕之情油然升起,高海天突然想到:看来自己不但是接收了李冰的身体和记忆,连他的情感也一并接受了。
想到这里高海天说:“九叔,不要责怪自己,任何人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
九叔泪汪汪地说:“当我在美国得到消息时,后悔得几乎杀了自己!当初老太爷把你托付给我,曾经对我说‘老九哇,我把我最疼爱的小孙子就交给你啦!今后,你打也可以,骂也可以。只是有一条你要记住:一定要把他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给我带回来’。在美国的这是几年来,我一直是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生怕你出什么危险,辜负了老太爷对我的期望。可没想到,居然在你回来的时候,会遇到这种事。”
高海天躺在床上静静地听老人在那里自责。过了一会儿高海天说:“九叔,没关系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醒了吗?”
九叔伸手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是啊,醒了就好道,醒了就好。”紧接着九叔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对了,二少爷,我接到小伤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就从家里赶到了这里。现在,老爷和大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二少爷,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家里打一个电话,通知老爷和大小姐一声。”
说完,九叔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九叔走到门口,刚要伸手开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一位衣着华贵,相貌秀丽的女子走了起来。
九叔见到来人,有些奇怪的问:“大小姐?您怎么来啦?”
女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周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然后,女子的目光便落在了高海天的身上。
女子轻轻地走到高海天的床前,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小弟,你,你终于醒了……”
高海天知道,对面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姐姐--李岚。高海天笑了笑说:“对不起,姐姐,让您担心了。”
这时九叔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了李岚的身后,李岚轻轻的坐下,伸出手抚mo着高海天骨瘦如柴的手臂:“小弟,你受苦了。”
高海天说:“不,姐姐,我只是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家里的事情完全是由你和父亲在料理。应该说,是你和父亲受苦了。”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那个爱唱歌的女孩嘴里唱着歌儿走了进来,进屋抬头一看,只见李岚满脸严肃地看着她。女孩吓了一跳,赶紧辩解地说:“大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这儿。”
李岚回过头来,对着高海天说:“小弟,本来今天父亲他老人家也要一起来,后来我说,小弟刚刚苏醒,需要多休息,而且天已经快黑了。今天我先去看一看,您要是想去的话,等到明天再去也不晚。老人家这才同意。”
高海天刚想说话,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小护士走了起来,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说道:“病人需要多休息,请你们明天再来吧。”
李岚站了起来,对高海天说:“小弟,你自己好好休息,明天我陪父亲一起来看你。”说完不等高海天回答,便转身走了出去。
九叔走过来说:“二少爷,我也走了,有什么事可以喊小伤。”然后回头对那个女孩儿说:“小伤,今天晚上,你要照顾好二少爷,听到了吗?”
那个叫小伤的女孩儿赶紧点点头:“请您放心,九叔,我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九叔点头,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