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走过票证时代,心头总涌起一阵莫名的滋味。
当年,跟百姓息息相关的衣食,一律被票证捆绑得死死的。
每人每年发7尺布票,可以持票到供销社购得7尺平价布。凭票供应,成了计划经济时代的铁律。无票有钱,供销社也不卖布给你。其结果,一旦遇上结婚,单是一床新被,就要好多布,更甭提女方备办嫁妆的布料了。所以有喜事人家只能到黑市高价购买布票,以解燃眉之急。
每人每月粮食限量供应。居民每人每月23斤,国家工作人员每人每月定量为28斤。这对青年人来说真是供不应求,也只能另寻补给门路了,总不能天天饿着肚子干活。当时听到体育老师供应米量为36斤,这真让我们中学生羡慕极了。
那些食量少的女工,她们把节余的米票送给自己的弟妹们,这种票证送礼早就有之。有一次,我姐姐给我寄来20斤粮票,让我激动了好久,我真佩服姐姐,不知她是怎么省下这些粮票的。
手持粮票,上餐馆用餐,到粮店购粮。有时购粮要配给粗粮,搭配最离谱的是一成精粮九成粗粮,这也就意味着工作人员每人每月只能买到近3斤大米。不管你能吃不能吃,反正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别指望网开一面。
“供给制”像一个紧箍咒让你不依也得依,不从也得从。“供给制”像一副镣铐,紧紧地铐在百姓身上,勒紧了全民的裤腰带。在票证时代,令人歆羡的“老来瘦”不用“千金”去买,自然而然瘦削如柴;连长身体的小孩也苗苗条条,走到哪儿,总找不到令现代人发愁的肥胖儿童。
计划经济时期,不大力发展生产力,不有效控制人口增长,僧多粥少的现状自然愁煞10亿中国人。再计划也难计划喽。在农村地里地瓜有人偷,门外晾晒的新衣旧裤稍不留意也将不翼而飞。管仲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少产出,物资紧缺,粮棉求大于供,也造成了分配的难题,而教化百姓难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相比今天,废除“大锅饭”,大力发展生产力,多数农民有机会勤劳致富。寻常百姓不是遇上天灾人祸,人人大可不愁吃穿。
上月我回到乡下老家,走访了一位栽果大户,当时正是他家枇杷挂果成熟时候。我问他:“晚上要不要去看果树?”他回答:“哪用得着,谁要这便宜货?”看来物质资料是基础。正如刚出电视机时,全村才一架,男女老少围在一块百看不厌,还派专人来看管电视机,以防不虞。现在电视机已普及了,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随时看电视,就是偷窃成性的人也不会去打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的主意了。在城里人们穿着更讲究,人们住在楼房里,谁还会去收取人家的一丝一缕呢?即便楼上飞来时髦衣服,人们也都请楼上住户领取。凡是越紧缺的物资,就越抢手,才不得不采用硬性分配等特别措施。
回想起那令人窒息的票证时代,实在是上上下下都透着寒碜气。买糖用糖票,买肉用肉票,买油用油票,买烟用烟票,买肥皂用肥皂票……真是烦死人!
在票证时代,一般只认票不认人,票证有地方票和全国票两大类。地方票规定了使用范围,超过范围就不能使用;全国票则可以在全国畅通使用。当时有人曾把“漂亮的女孩”比作“全国票”,标示她与众不同的优点。到外市外省出差旅游,当然应该将地方票换成全国票才行。无票无证就买不到供应品。有时也常常出现“一票难求”的境况,有时还会出现“票等货”的怪现象。有的紧缺产品,还等不到发票发证就已售罄。谁要是能拿到有关部门的特批条子,堂而皇之地购物到手,往往引得众人的歆慕。我村一位社员“走后门”要来一张软胎板车批条,他大大方方地把平价买来的板车拉回来时,引得无数赞赏目光。何其风光,其荣耀其自我感觉并不亚于连中三元!
以“条”骄人,神气十足!不也让人为之深思:官员的权力已打破了公平分配的格局,也多多少少滋生了腐败的萌芽。
1988年9月至1990年6月,我在某高校学习,食堂依然使用粮票。每个馒头,1两粮票。当时我还得靠外买粮票来维持正常餐量。同校一女生知情后,先后两次给我送来100斤全国粮票,让我可以放开肚皮吃饱饭,直至完成学业。
学习结束,余下粮票被我带回家中。当时我的户籍还归属我工作学校的集体户,好几十个教师共用一本粮簿。每到购粮,要向事务长要粮簿。他告诉我:“粮簿中供给的粮油量已买不完,多数老师都嫌供应粮油质量差,跑到市场上去买,虽贵了一些,但质量却好多了。你要用粮簿购油购米,随意买,反正过期也作废。”事务长的一席话说得我心里凉凉的。我隐隐感到,粮簿已日薄西山了!不久即传出废止使用粮簿粮票等票证的消息,这消息不胫而走,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好像总觉得早就应该如此。
票证终于走完了它的全程,默默退出了经济大舞台。
今天,当我拿起那一张张保存完好的全国粮票时,在油然而生感激同窗好友友谊的同时,也彻悟了当年计划经济的落后和无奈!
今天看来,这纯属“多情”的“多此一举”,实在有点烦人。但作为票证,总有着它存在和消失的理由。
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它抑制了奸商的抢购倒买倒卖之风,从而保证了全民相对均等的消费权。由此说来,票证不是没有丝毫的历史意义,它确确实实起到一定作用,稳定了经济秩序,保障了民生权益。
在国力逐渐强大起来的今天,刺激内销也是一项国策,按市场经济规律办事已渐渐被国人所认可所接受;因此再无必要搬弄“东票西证”来左右经济运行了。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票一身轻!
有的同事还给我开玩笑,要我妥善保存好粮簿粮票,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个特殊时期,比如战争和粮荒时期,由共和国颁发的证票还会派上用场。但我相信:历史绝对不会去开这样天大的玩笑了。
别了,一去不复返的票证时代!
2009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