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江感觉到魂魄终于在飘飘荡荡中落到实处,他有些茫然地睁大眼睛。
我死了吗?我这是在哪里?怎么没看到牛头马面……
一个接一个念头他在脑中不断升腾,他转动有些发木的双眼,然后,看到了眼前正用冰霜般寒冷的视线盯住他的徐献。
我没有死?这个念头迅速跳将出来。
他先是狂喜,马上又无比恐惧地与徐献对视。
他知道,他虽然没有死,眼前这个男子却能随时让他去见阎王。
巨大的恐惧立即重新占据了他的躯体,以至他连裆下传来的刺鼻的骚臭味都未能察觉。
他当然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杀他,亲身体会过徐献杀意的更是再清楚不过对方有多想杀他。
他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同意了法文俊主意。虽然,他亦有他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别杀我,别杀我,”他哆哆嗦嗦,极艰难地才阻挣出一句话来,“令夫人被法文俊带去京城了。”
说得如此艰难,不仅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的后果。
他不用看,都知道身边这些手下不知有多少人会以失望和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身前银光闪动,却是徐献将深劈入地的长刀拔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徐献的举动顿时触动了宋江敏感的神经,他杀猪般哀号,“不关我的事啊,掳走令夫人全是法文俊私下做主,我也是事后才知道。”
看宋江如此没有气慨,鄙视的目光更多了,便是燕顺三兄弟都禁不住有些后悔跟了这样的老大。
感受到那些人的失望,徐献心中杀意慢慢淡下来。
宋江的表现的确无比窝囊,胆小如鼠不说,还无担当,出卖兄弟并把责任全推到兄弟头上,相信此事过后,梁山众人应该对于他们的选择会有更加清醒的考虑。
梁山之事,也会可以以此为契机得到解决。
宋江肯定做梦也没想到,正是他的窝囊才让徐献最终放弃了胸中那点杀机。
“杨志。”
“属下在!”
“府上几位夫人便交给照看了!”
杨志脸上样板样的胎记注定了他是不能随意出面的,留守后方的责任当然又落在他的肩上。
虽然李师师被掳并不是他的责任,但向负守府之责的他却把这当成了他的失职,听到徐献还将如此重要的责任交给他,立即生出将功补过之心。
“公子放心,但教属下有一口气在,定不叫几位夫人有半点损伤。”
徐献又转向赵存义:“我先行一步,你去召集人手随后而来。”
赵存义正应一声是,就见远方烟尘大起,看来,来的人更是不少,估计又为救宋江。
对于眼前这样的局面,徐献不想解释,也没时间解释,哼了一声,向杨志赵存义两人道:“速度去办。”
然后,一夹马,他急奔码头。
法文俊却比徐献想的狡猾许多,徐献一口气追出四十里亦不见其踪迹,当他冷静下来,开始沿着原路往回走时,赵存义也带着人马赶了上来。
徐献此时已经冷静不少,看到这些人,立即下令:“沿路给我搜,一有消息立即回报,便是他插上翅膀,也给我找出来!”
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立即分成小队,他们沿着大小路铺散开去。
足足等了近二个时辰,看看日头都已偏斜,他终于收到了消息。
原来,法文俊真是狡猾得紧,告诉宋江他要去京城,取道却是东南,背向而行,又尽捡人迹难至的小道,徐献手下是好不容易在一个樵夫口中寻到他的踪迹,难怪徐献白追了四十里。
“追!”早等得焦急不已的徐献立即跳起来。
这一追,直追了十多天,法文俊无比狡猾,虽然他并不知道背后有追兵,但一路都形踪隐秘,走了两天旱路,便折上水路,在水路上突然连换了三次船,然后重新上了旱路,等徐献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他最后乘座的那艘船时,他才知道,法文俊已于一天之前靠了岸。
“立即去各处打听。”
一下船,徐献立即向手下吩咐。
看了眼随在身后下船的杜锦心,两人目光甫触便皆有些不自然地各自偏过头。
说实话,徐献就没想过用杜锦心来要挟法文俊,但赵存义帮他做出来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若不然,便是真追到法文俊,对方若拿李师师做挟,他倒真不知该如何下嘴。
他想得很清楚了,反正他和法文俊并不是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对方肯放了李师师,并在梁山众人面前将宋江如何“害死”戴宗之事说出来,他可以既往不咎,放他和杜锦心双宿双栖。
因为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也就默许了赵存义的做法。
至于杜锦心如何不敢面对他,徐献也清楚得紧。
法文俊把李师师绑走看来就是要报复他抢走了“杜锦心”,一切都是因杜锦心引至的“误会”,她又如何好意思面对他。
手下消息很快传来,法文俊已经雇了马车直奔京城。
看来,他真以为便有人追踪也被他的手段甩开,接下来,他行踪完全不作掩饰,也让徐献等人的追踪变得容易至极,经过两天快马加鞭,终于在离京城约有两日远的一个镇子里堵住了他。
“公子,法文俊便宿住前面不远的客栈里。”
徐献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时已经是二更天,打前哨的手下正在镇外等他。
这么大队人马进镇肯定会惊动对方的,想了想,徐献只点了二十身手出众的手下,带上杜锦心,他们悄悄摸进镇子。
“便是这家!”
打前哨的手下轻车熟路带他们来到法文俊投宿的客栈。
徐献还没来得下令,杜锦心便于此时突然放声大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