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光炸开的那一瞬间,金阳的身子,遭遇到了可怕到无法形容的力量的冲击,他被狠狠地甩了出去。随即,金阳处于一种失重状态,他情不自禁地挣扎起来。接着,金阳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急速旋转的巨大旋涡拖住,不停地旋转、下沉,那紧张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整个空间,一片漆黑。
就在金阳陷入即将溺毙在漆黑里的恐慌中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静虚真人柔和的声音出现了:“金阳,别怕!”
金阳的心安定下来,这时,他的双脚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颤抖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他没有听见静虚真人和沈算之的回答,不禁有点心慌,他急忙祭起了光灵符。
两棵闪着微弱光芒的照明草悬浮在了空中。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不明空间里,照明草的光芒,只能照清他们脚下那潮湿的灰色泥土,根本照不清其他任何地方,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金阳看到,静虚真人和沈算之都在打量着看不清什么的黑暗。看来,校长和沈老师也没来过这个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金阳去问,沈算之迟疑地问道:“仙山解体了吗?为什么我丝毫没有感觉呢?”
金阳吃了一惊。原来校长和沈老师冒险进入太极医馆,就是为了让三件上古神器合体,从而让仙山解体。可是,仙山解体,不就意味着仙山力量的瓦解吗?校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静虚真人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听从天意吧。”他说,“如果运气不是太坏,现在的我们,应该是在一个比较安全的空间里,选择一个方向,我们向前走吧。”
沈算之祭出了一排光灵符,它们排成一条直线,接着,这些光灵符引来了排成两条平行线的照明草。当他们走向前方后,他们经过的那些照明草,就会自动飞到前面排好。
金阳知道,想要在这种黑暗得完全看不见参照物的地方,保持着朝一个固定的方向行走,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沈算之用多点确定一条直线,是最谨慎不过的做法。
灰色的湿土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漆黑的空间里也是寂静得让人心慌,为了驱散这种过分的安静,金阳向两位师长问起了仙山分解的事情。得知了分解仙山的目的后,金阳既为紫璐他们的脱险感到欣慰,又有点儿担心再也见不到紫璐了,他声音低沉地问:“校长,那些飞出去的山峰,会不会······就再也找不到了?”
静虚真人叹息着说:“世界那么大,三十六座山峰分散进去,就像丢进湖泊里的沙,想要找到,恐怕要花费一番功夫了。”他拍拍金阳的头,笑着说,“傻孩子,现在你该为大家的脱险而高兴才对。只要正义的火种得以保存,大家一定会有再相见的日子的。”
金阳用力地点了点头。
静虚真人与沈算之对视了一眼,沈算之从静虚真人的眼睛里读出了担心静虚真人很担心,仙山根本就没被分解,说不定,太极学园剩下的全体师生,已经处在了危险中。可他们不能让金阳陷入恐慌,他们只能彼此交换一个忧虑的眼神。
又是默不作声的一段旅途。
突然,三个人同时听到,在那漆黑色的深处,隐约传来的哗啦哗啦的水声。
金阳来了精神。
有水就有出路。爸爸说过,在隧道、山洞这样的封闭空间里,如果有流动的水,那么沿着水系顺流行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这可是人类生存的起码常识。
金阳高兴地嚷嚷了出来:“水,水!”他兴奋地向着水声跑去。
照明草跟着他的速度向前延展着,静虚真人和沈算之也加快了脚步。
水声越来越大了,一条河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金阳还没来得及高兴地喊叫出来,就突然发现,照明草那微弱的光线,映照出一位背着他们的老人,那老人穿着说不清什么料子的白色道袍,那料子在微光中,有点点白光在不停地闪动。难道,在他们到来之前,这位老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的河边?他是人吗?
在这种幽暗的空间里,看到这样的场景,换谁都会吓出一身冷汗的。
金阳浑身发麻,腿也软了,差点儿就叫了出来。
沈算之把金阳拉到了他身后,静虚真人走上前一步,作了个揖:“老人家,打扰了。”
老人似乎本来正在打盹,听见静虚真人的声音,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很不耐烦地说:“怎么,仙山遇到了大麻烦,你们想分解仙山对吧?”
知道分解仙山的秘密的,加上刚知道的金阳,也只有四个人而已,这位老人竟然一开口就说了这个,三人同时吃了一惊。
老人拂拂衣襟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转过身来,数落着说:“希望水仙有七颗啊,你们竟然都用完了,现在居然还想要分解仙山上古诸神建造的仙山啊,你们这么不珍惜······”
金阳不服气地说:“你又没看到,现在影山的进攻有多吓人,你凭什么数落我们?”
静虚真人却一脸惊喜地叫了出来:“老人家,莫非您就是······守护仙山的······山神?”
守······守护······仙山的山······山神······
金阳张大了嘴巴。忤逆神仙会不会被变成猪头啊?
被称为山神的老人还是一脸的不耐烦,他说:“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话说,总之呢,我告诉你们,现在仙山并没有被分解,你们只是启动了仙山的最后一道防御法术幻境,影者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到破解的方法,所以,太极学园暂时是安全的。”他没好气地说,“那些家伙们都睡觉去了,就我在这个破地方守了千百年(不用说,山神老人是在埋怨进入了沉睡的上古诸神呢),现在好了,终于等到你们启动了幻境,你们去战斗吧,我还想安心再睡个回笼觉。我说,你们可别太没用了,再把我叫醒,我可就要唤醒上古诸神了。”
山神老人说的话,连静虚真人都听不懂了,他见山神老人又要坐下打盹,急忙问道:“山神大人,如果这仅仅是最后一道防御法术,那为什么历代校长传下来的,会是错误的信息呢?”
山神老人翻着白眼说:“那是因为,诸神给你们的就是错误的信息啊。你们人类啊,如果知道还有很多次机会的话,是不会认真努力的。只有把你们逼上绝路,让你们再无后退的可能,才会好好加油的。看,你们果然连分解仙山的念头都有,诸神真是没算错你们的劣根性。”
金阳听得哭笑不得,天哪,原来上古诸神还和人类玩心眼儿呢。
静虚真人却听得一脸惭愧,他低着头说:“是,都是弟子无能,没能好好保卫仙山,没能······”
山神老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诸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反正我是早晚要醒这一次的。算你们运气好,我呢,是众多山神里性子最急的一个······”
金阳瞪大了眼睛:“众多山神呀?山神不止你一个?性子最急怎么还算我们运气好呢?”
山神老人吹胡子瞪眼睛地说:“喂,你的问题倒不少。你是哪个徒子徒孙啊,居然敢打断我老人家的话。”他急吼吼地说,“仙山有三十六峰,当然就有三十六个山神啊,这道理很复杂吗?”
沈算之急忙代金阳向山神老人连连道歉,山神老人的怒气才平息下来。他一撩长长的白胡子说:“这个空间叫做虚无界,我们三十六个山神,在三十六个方向等待着进入这里的仙山来者,当然,我们对仙山的未来,也就会有三十六种不同的意见。”
听到这么新奇的说法,金阳大吃一惊,又忍不住开口道:“啊?也就是说,我们随便选择的方向,就可能决定仙山未来的前途乃至生死存亡?”
这次山神老人一点儿没生气,他眯着眼睛微笑着说:“就是这个意思。进入虚无界的仙山来者是什么心态,就会遇到什么样的山神。我说你们运气好,是因为我是三十六个山神里最迫切地想拯救仙山的。”说着,他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可你刚才不是还闹着想赶我们走,你好睡觉吗?金阳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他问了另外一个同样让他好奇的问题:“啊,您的意思是,难道还有不想拯救仙山的山神吗?”
山神老人说:“就是这么回事儿啊。就像影山山神里也有想回归仙山的,仙山山神里当然也有想让影山胜利的。这有什么稀奇的?”不过,说到这里,山神老人忽然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他恢复了那种很不耐烦的神态,“好啦好啦,你们走吧,我还要睡觉呢。”他的态度实在是前后差别太大了,连静虚真人都愣住了。
看到他们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山神老人耐着性子解释说:“你们必须找到离开虚无界的办法,才能证明你们是有拯救仙山的能力的,那时,我才会重新出现,把拯救仙山的方法告诉你们。”原来,这就是他闹着要睡觉,并催促他们离开的真正原因。
他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说道:“和人类打交道,总要什么都说出来你们才懂,真是累啊,好了,我睡了。能不能再看见我,就看你们自己了。”说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山神老人已经躺在了河边的地上,忽然就变成了一截枯萎的树桩。
看来,山神老人已经施展了法术,暂时离开这里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样离开虚无界。
金阳看着两位老师,态度坚定地说:“我们顺流而下吧。有很多规律是全世界都适用的,我想,就算是仙界也不会例外的。”
沈算之也同意金阳的说法:“流水代表有方向的生机,相比于在这毫无边际的空间里游荡,也许顺流而下,会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静虚真人说:“道法自然,顺其自然,我们就顺流而下吧。不过,”他说,“刚才山神老人提到了‘战斗’,这说明在前面等着我们的,不仅是生机,肯定还有危险。一定要多加小心。”沈算之和金阳都点了点头。
因为心里存了这样的警戒,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都没有说话。静虚真人和沈算之把金阳护在中间,不断地打量着前后左右。
河水汩汩潺潺地奔流着,竟连一点回音都听不到,可见这虚无界真的是一片虚无。
毫无变化的河水声单调地响着,金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就有些瞌睡,接着,困意就慢慢地爬进了他的脑海,眼皮开始变得沉重。隐隐约约间,他觉得从河水声中,传出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歌声悠远绵长,仿佛能唱进人的心里。
这歌声明明曼妙非常,可在金阳听来却觉得这歌声里带了沉重的悲伤。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金阳迷迷糊糊地想:可以听到这么好听的歌声,就算我睡死在这里,我也愿意。
心一旦沉静下来,他的眼睛就慢慢地闭上了······
就在金阳即将彻底沉睡的刹那,沈算之忽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大叫了一声“不好”,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在剧痛的刺激下,金阳猛然清醒过来,他捂住了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算之:“沈老师,你干吗打我?”
见他眼珠滴溜溜乱转,眼泪都痛出来了,沈算之反倒开心地笑了,静虚真人也长出了一口气说:“还好你没事,刚才我和算之只注意了陆地上的情形,竟然忽略了这河水有问题。”
金阳茫然地揉着红肿的脸颊:“河水有问题?”
沈算之说:“嗯,这河水的流动声一直是一成不变的,显然具有催眠玄术的效果。”
静虚真人说:“我觉得,不止是河水本身有问题,河水里面可能也大有玄机!”他的话音未落,河水忽然轰地一声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股腥风从浪花里透了出来,吹得照明草摇摇晃晃。与此同时,静虚真人和沈算之同时祭出了冰灵符,那些跃出河岸的浪花,瞬间凝结成晶莹的冰珠,然后噼噼啪啪地落在地面上滚动。
河水一阵波动,一群貌美如花的长发女子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金阳脱口叫道:“呀,美人鱼。”
怪不得刚才那种声音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原来是美人鱼。金阳第一次看到这种故事里的神奇生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她们,可一想到她们诱惑并杀死水手们的残忍故事,心里又有深深的恐惧。
沈算之盯着这些甩着尾鳍、时不时跃出水面的美人鱼,沉声道:“在中国,她们叫鲛人。”
静虚真人不动声色地点燃几根艾草,他神色淡然地说:“有了提神醒脑的艾草,她们的歌声不足为惧。我们继续走吧。”说完,他一挥手,那些艾草就飞散到空中,附在每棵照明草上。
他们在岸上走着,那些鲛人就像追随着船只的海豚一样,嬉笑、跳跃地追随着他们。
金阳看着她们,忽然好奇地问:“你们要一直跟着我们吗?”鲛人笑嘻嘻地不说话。
沈算之说:“金阳,不要和她们说话。”他顿了一下说,“她们只会唱歌,不会说话的。”
金阳吐了下舌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们的歌声,为什么那么悲伤啊?”
鲛人们忽然不跳跃了也不笑了,只是静静地停留在水面上,眉宇里都带着深深的哀伤。
金阳也停下了脚步,他充满关切地看着她们:“你们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沈算之加重语气说:“金阳,不要和她们说话,她们会趁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她们身上时,用更大的歌声来欺骗你、迷惑你的。”
金阳固执地摇了摇头:“不,歌声是会迷惑人,但歌声是不会骗人的,她们的歌声里带着深深的悲伤,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悲伤。”他看着她们,认真地说,“你们愿不愿意和我讲一讲,到底怎么了?”
沈算之正要生气,静虚真人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们安静地看着金阳。
金阳慢慢地靠近河边,关切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到底怎么了?”
鲛人们缓缓地分开,最美的那只鲛人游了过来,她的眼眸里带着泪水,脸上带着深深的哀愁,忧伤地看着金阳,目不转睛,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金阳跪在了河边,同情地看着她:“你哭了,你为什么哭了?”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沈算之叫道:“小心!”就在这一刻,那只鲛人突然探出双臂,一把把金阳拖下水。
静虚真人和沈算之立刻对着鲛人们弹射出攻击灵符,整个水面一片浪花翻腾声和鲛人的尖叫声。
水花飞溅,气泡翻腾,可金阳竟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他看着鲛人的眼睛,她依然在流泪。金阳发现,鲛人的眼泪是不溶于水的,它们像阳光下七彩的泡泡,在水里向上飘着。
金阳奋勇地将身子探出水面,对着静虚真人和沈算之大喊:“不要,不要攻击她们,不要!”
静虚真人和沈算之愣住了,见金阳并没有受到伤害,他们不自觉地停止了攻击。
鲛人也浮出了水面,她温柔地抱住金阳,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突然问:“你多大了?”
鲛人居然会开口说话?!静虚真人和沈算之都吃了一惊。
金阳说:“我十二岁。”
那只鲛人伤心地流着泪,喃喃自语:“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他也十二岁了。”她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金阳的脸说,“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妈?”
金阳同情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叫了出来:“妈妈!”
鲛人发出了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由于内心的极度痛苦,她的嘴大大地张开,露出了三排锋利而尖细的牙齿。可金阳一点儿都不害怕,他紧紧地抱住鲛人,哭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妈妈,她在遥远的人间城市里,生活得还好吗?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妈妈,她在新爸爸的身边,是不是又有了可爱的宝宝?她还留着我的房间吗?她还留着我的照片吗?她会不会在一个恍惚间,惊觉记忆深处还有我隐约的影子存在?
金阳一直以来的坚强,金阳一直以来的乐观,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滚滚而落的思念的眼泪,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
妈妈!
妈妈!!!
哭了很久很久,鲛人轻轻放开了金阳,感激地说:“谢谢你,不嫌弃我是一条黏糊糊的鱼。”她满眼都是真诚的泪水,“谢谢你,孩子。”
金阳一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一手擦着她的眼泪:“别那么说,是你给了我久违的母爱,妈妈。”
他们的眼泪都止也止不住,可他们是那么的高兴,高兴的鲛人们都在流泪,连沈算之都鼻子酸酸的,还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那只鲛人把湿漉漉的金阳放在岸边,又把散落在身边的泪珠都收集了起来,装进了一个鱼皮口袋里,她不容拒绝地把那个口袋放进了金阳的手心里,温柔地说:“孩子,这是妈妈的眼泪,留着它,会有用的。”她的尾巴击打了一下水花,然后,她说,“你们不要再沿着河水走了,这条河,是循环的,不管你们走多久,都是永远无法走出虚无界的。”
金阳立刻明白了,如果这个空间是一个球体,不管他们朝着球面的哪个方向走,他们都是在兜圈子。他说:“妈妈,那我们该怎么办?”
鲛人指着天空说:“让我指路给你们吧。向上走,向垂直于河面的方向走。”她恋恋不舍地说,“孩子,虽然妈妈舍不得你离开这里,可虚无界毕竟不是人类该呆的地方,”她哽咽了一下说,“因为上古的诅咒,我们鲛人被封闭在了永不见天日的虚无界,妈妈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了······”
金阳说:“那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他转头看着静虚真人,急切地说,“校长,我们带我妈妈一起走吧。”
静虚真人说:“理论上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
鲛人摇了摇头,她含泪说道:“我不能走,我还有我的族人需要照顾。”看着她坚定的目光,金阳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于是他流着泪点了点头。这时,鲛人说,“孩子,只要你答应妈妈,帮妈妈做一件事······”
金阳用力地点着头:“嗯,我答应。”
鲛人不安地晃动着尾巴说:“帮我找我的孩子,他和你一样大。”
金阳吃惊地说:“你不是说‘如果他还活着’,难道他真的还活着?”
鲛人难过地垂下了头:“他是被抢走的,是被影山的坏人抢走的,刚生下来就被抢走了······”
这下轮到静虚真人吃惊了:“影山?影山的人怎么会进入这虚无界?虚无界不是用三件神器才能打开的空间吗?”鲛人眼泪汪汪地看着静虚真人:“再精密的仪器,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千百年来,虚无界唯一的一次空间错乱,就被我遇到了,在我生下我的孩子的时候······那个影者刚抱起了我的孩子,空间秩序就恢复了正常,就这样,我的孩子被······被带走了······”
金阳问:“他也是鲛人吗?”
鲛人摇着头说:“不,不是,”她忧伤地说,“我的法术修为让我早就可以脱离鱼形,我生下的,是个人形的孩子,是个男孩子,”她抬头看着金阳,急切地说,“他的双腋下,各有一片细密的鱼鳞。孩子,帮妈妈找找他,找到他时,请告诉他,妈妈爱他,妈妈一直在想念他······”
金阳用力地点着头。
鲛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快走吧,孩子,你快走吧,再不走,我怕我会舍不得你······”她对静虚真人说,“道长,请你,请你要照顾好我的孩子······”
静虚真人点了点头,改变了照明草的方向,让它们笔直地向着夜空,而后,他轻轻地说:“走吧。”
沈算之拉住了金阳的手,也腾空而起。
金阳泣不成声地看着河面上漂浮着的鲛人:“妈妈,妈妈······”
生怕因难过而不舍,那鲛人尾鳍一摆,深深地潜入了水中,其他鲛人则忧伤地唱起了送行的歌。
距离河面越来越远了,渐渐的,金阳看不清河面了,这时,一声悲痛的大叫压倒了送行的歌声:“孩子,我的孩子,告诉妈妈,你叫什么?”
金阳拼命地吼叫着:“妈妈,我叫金阳,我叫金阳!”他奋力大吼着,“不管多难,我一定会努力帮你找到你的儿子,告诉他,妈妈爱他,妈妈一直在想念他······”
歌声小了,哭声也小了,他们越飞越高,照明草依然保持着直线,垂直于河面,笔直向上······
一片安静中,静虚真人突然问:“金阳,当你靠近她时,当你被她拉进水里时,你为什么确定她不会伤害你?”金阳紧握着那个小小的鱼皮口袋,依然沉浸在再次与“妈妈”分离的悲伤中,他抽噎着说:“因为,会伤心、会流泪的,一定都是好人。坏人是不懂得难过的,坏人的心,是干结的硬地,是流不出一滴泉水的。”
静虚真人长叹了一声:“金阳,你的善良、你的真诚,你宽广慈爱的心胸,你对别人的悲悯与同情,真的让我自叹不如。”他喃喃自语地说,“正是在我们这些大人看起来没有用的细节,让我们轻而易举的,脱离了不知前路有多惊险的虚无界。”
静虚真人的话音刚落,照明草忽然凋落熄灭了,接着,一片雪白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他们穿出虚无界了!!!
好不容易,他们才适应了眼前的正常光线。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漂浮的彩云上,一朵朵大大小小的彩云,远远近近分布着,有的彩云上有几棵桃树,有的彩云上有一架葡萄,有的彩云上开着一簇簇鲜艳的花朵······小鸟、蝴蝶、蜜蜂······各种各样会飞的生物,都在云朵间穿梭往来。
山神老人呢?他没在这里等他们吗?
金阳用手背抹干了眼泪,嗡着声音喊道:“山神爷爷······”
啪地一声,一个凌空飞来的松塔,击中了金阳的额头,一个尖细的声音笑哈哈地说:“来了,来了。”接着,他们对面那片云朵的松树上,蹿下来一只毛色油光发亮的松鼠,它用前爪挠着胡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三个说,“哟,你们就是进入虚无界的人呀?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它又挠着耳朵,歪着头继续打量着他们,说,“你们看起来也不像特别能打的人啊······”
金阳也很惊讶:“山神爷爷,你干吗变成一只松鼠啊?”
松鼠唧唧地笑了起来,它不好意思的挠着尾巴尖说:“人家不是山神大人啦,人家就是一只松鼠。”它又挠着前爪说,“我是给山神大人看门的松鼠,我叫灰尾。”
金阳觉得灰尾很好玩,就正经八百地和它打了个招呼,然后,他看着这只好像浑身都在发痒的话痨松鼠,带着请求的语气说:“灰尾,那,麻烦你帮我们叫一下山神爷爷吧。”
灰尾点了点头,挠着肚皮说:“等一下,等一下。”然后,它跳起来,狠狠地大喊道:“死老头,滚出来!”
啪地一声,山神老人出现在他们这朵云彩上,他正拿着一只熏鸡腿大啃特啃,突然一下被唤出来,看到眼前站着的是三个后辈后辈的后辈,他的表情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他的脸都羞红了,急忙把熏鸡腿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拼命地擦着嘴角,他去骂那只松鼠:“没规矩的家伙,你先通报我一声啊,就这么没礼貌地突然把我唤出来,还叫我‘死老头’,我是和天地同寿的老人家,你居然敢提‘死’这么难听的字眼。”
其实,看到山神老人这狼狈不堪的样子,静虚真人和沈算之看起来比他还不好意思,他们只好装作左顾右盼的样子,看也不看山神老人。静虚真人说:“景色真好······”沈算之说:“是啊,是啊······”
灰尾挠着脖子,嘿嘿地笑着说:“人家叫习惯了嘛!”说完,就重新跳回了松树上,溜之大吉。
这时,山神老人突然震惊地叫了起来:“等等!”他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三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们,你们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虚无界?!”他忽然悲愤地哭了起来,“呜呜,歌声蛊惑的鲛人呢?史前无敌的巨鳄呢?能使用一百种暗器的狐脸蜘蛛呢?会放出雷和闪电的魔鬼树林呢······”他一口气嚷出了很多听起来就很恐怖的名称。然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这些该死的诸神,他们还说破解那么多机关需要很长时间,足够我再睡一会儿的呢,呜呜呜呜,我又被骗了。”
看样子山神老人是真的伤心了,他哭得像个小孩:“我辛辛苦苦地在虚无界守了成千上万年,结果一点儿乐趣也没有,好不容易你们出现了,我还想吃完了熏鸡腿陪你们玩一会儿呢,结果你们一下子就闯关成功了,呜呜呜······”
静虚真人和沈算之只好讪讪地等着,金阳走过去,同情地拍拍山神老人的肩膀说:“乖,不哭么,我们闯关成功了,也就是说,又要等很久很久才会吵醒您了,而且,虚无界再也不会有人进去了,您就不用守在那个又黑暗又潮湿的地方了,嘿,您完全自由啦!您该这么想,对吧?这是好事情呀。”
一个小孩子,居然敢这么和一个真正的神说话?沈算之为金阳捏了一把冷汗,静虚真人看起来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他已经真正认识到金阳真诚的力量了。
金阳的一番话真的起作用了。
山神老人停止了哭泣,真的陷入了沉思,他喃喃自语道:“也对啊,哎,你说得真的很有道理。”他忽然高兴起来,把熏鸡腿都拿出来了,一边放在嘴边大嚼大咬,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这些后辈的后辈的后辈,你们给我听好咯,我要把仙山战胜影山的最后一次机会带给你们,”他放下了熏鸡腿,严肃地说,“这才是仙山最后的防御体系,仙山生死存亡的最后机会!那就是······”
静虚真人和沈算之都屏息凝神地倾听着,金阳则习惯性地瞪大了期待而惊奇的眼睛。
山神老人的神情,肃穆而又庄重,他说:“······虹少年!”
随着山神老人这句“虹少年”,一段从诸神沉睡起就一直尘封的故事,宛如一副奇妙而古老的画卷,满载着千万年的时光,在金阳的眼前,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