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寓的愤怒此刻充满了萧达凛的头颅。
“耶律已辛,你个混蛋东西,要是你还有命活着,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萧达凛听着自己另外派出的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之后,不禁暴跳如雷。对方只有一厢的人马,其余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犯人组成的敢死队,竟然阻碍了他堂堂三万精锐大军半天的时日,在情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时间可就是生命呀。他没想到自己最器重的左臂右膀耶律已辛居然会这么浑,在这个时候还敢串通传令兵谎报军情,难道他这个混帐东西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么?他现在实在有点后悔当初应不应该救他,这样一个莽夫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居然就认定是个人才了的呢。
可惜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他是一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压着满腔的怒火果断的带着中军人马前去接应耶律已辛的那支部队,他不知道在这半天时间内宋人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能心里默默祈祷了。
在部队出发的后面,谎报军情的那个传令兵被绑在营门的柱子上,在大声的“大王,我对不起你呀。”的高声呼喊中,被行刑的契丹士兵一刀给哑了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成了萧达凛大军倾巢而出献给苍天的祭品了。
当萧达凛的大军刚刚赶到正在不停激斗的战场不足五里的地方时,萧达凛叫停了正在急行的部队,这个地方在秋风镇所有官兵和犯人的心目中有个名字,叫卧龙坡。在秋风镇这块地方本来是一片平原,几乎快连着契丹的草原了,这也是为什么契丹对大宋用兵一般选择以秋风镇为突破点的原因。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更便于契丹这个马背上立国的国家一展自己所长,让他们最骁勇善战的骑兵来去自如。
而这里刚好是个例外,别处均是一马平川,唯独这里有个高地,十分醒目的横贯着这里,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龙卧在这里。但是对于宋人来说,这个卧龙又是另一个意思了,那就是不管谁到了这里,就算是龙也得给我卧着,而没有一飞冲天得机会。
萧达凛此刻正在思考着,这样一个地方,方圆百里也就只有这里是唯一能给他得军队造成一点麻烦的位置了,宋军现在只有区区一个厢的人马,实在是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呀,那么这里肯定会有伏兵的了。
萧达凛右手轻轻一举,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在卧龙坡另一端守着的郑道平自然看的是十分清楚,心中暗赞一声。
本来一般来讲,若是知道这里有埋伏的话,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就地防御,然后缓缓前进。但是对手显然是个带兵的行家,并且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边的底细,首先,契丹的军队善攻不善守,刚好和大宋的军队相反,由于没有优良的马种,大宋的骑兵一直没有什么优势,应该说是一度处在劣势,在大宋除了有限的几只队伍,比如杨家,呼延家以及折家。其他的都是以步兵为主,更多的是在守城作战,所以大宋的步兵和契丹的骑兵如同世间的盾与矛,善守与善攻都是世间有名的。
萧达凛在瞬间判断出这里必定有埋伏,然后扬长避短,决定采取攻击态势,利用强大的骑兵冲阵强行突破,虽然这样一来,折损的人马肯定要比采取守势要惨重的多,但是战场之上,时间比什么都要重要。他的前锋营现在被敌人困在那里动弹不得,虽然探子回报说与之交战的多是由一群犯人组成的乌合之众,但是能困住自己最为精锐的骑兵营半天的时间,那么情形又另当别论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宋军到底有什么意图,仅仅是观看其行动却透发出一丝诡异。按照以往的经验,驻守在这里的人马,确实是只有一厢人马,那是宋军用来当作斥候部队使用的,一旦发现契丹的兵马有丝毫的蛛丝马迹就立刻向后方的本部报告,然后做出相应的防守态势。正是因为宋军的防守过于严密,以致于每次出兵,大多是无功而返,故而才有他这次的偷袭行动。哪晓得这厢人马居然一反常态,完全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因此让他在判断上产生误差,从战略上来讲,其实他现在已经算是失败了,因为偷袭自此已经彻底的宣告失败了。
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相反的,认识他的人,都会竖起拇指赞他一声“果然是一条胸襟磊落的好汉子”。但是常年来养成的不服输以及几年前的一场梦呓,让他性子变的十分古怪起来。
对他来讲,澶渊之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恶梦,他跟随其姐承天皇太后萧太后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更在澶渊之盟的那场会战中,挥斥方遒意气风发,达到人生事业中最巅峰的成就。可是也正是在这次会战中给他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恶梦。那就是宋军的床子弩,险些让这位军事天才命丧黄泉。
当年,宰相寇准与大将高琼力柬真宗御驾亲征,当真宗亲征的消息传来之后,宋人军民顿时一片欢呼,士气为之大振。此时辽军先锋,素以勇猛果敢著称的萧达凛,深恐宋军士气过于高涨,恐对契丹大军造成威胁,立即率几千骑兵直扑城下,欲先发制人,取下北城。
他一面组织猛攻,一面立马高坡之上观察宋军弱点,宋军士气如虹,箭如雨下,辽军队型渐渐散乱,他不断传令猛攻,并指挥形成三面的围攻形式,渐渐取得主动,但这样一来,他的周围探马乱飞,也就暴露了自己的指挥位置。
此时,随宋真宗亲征的寿光观察张世光率床子弩军到达城上见此情况,当即下令对准辽军统帅开弓发箭。
这床子弩的箭与众不同,箭身长1米多,箭头是圆形的铁球,没有刃,射出后呈抛物线,因箭头沉重从半空落下几乎垂直,靠其冲击力致人死命--现代打坦克顶装甲的爆破成型弹和他原理差不多--是守城的利器。
萧达凛的位置在弓箭射程之外,而且面向宋军一面有盾牌兵,自以为很安全。结果宋军数十弩齐发,立马高坡的萧达凛成了集中射击的靶子,第一箭就直接命中他的战马,他本人随后肋部中箭,犹掷箭于地,转眼间又一箭透盔顶,从一侧眼中穿出,顿时支撑不住倒地。宋军乘势开城攻击,他的部下未奉将令不敢撤退,大部分战死。
虽然在最终留下一条小命,但是那强大的床子弩已经因为他而战死的部下一直如一条绳索般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让他透不出一点气来,昔日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终日以酒度日,希望能借助酒精来麻痹他的惶恐和内疚,一代名将的心似乎也随着那一弩箭而灰飞烟灭了。
今日这一战是他下了无数次的决心才强迫自己来的,当他知道酒精根本不能解除自己的痛快之后,这个契丹的英雄人物终于抛弃了逃避,决定勇敢的去面对,他要用一场完胜来剔除萦绕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恶魔。
他暗自叹息一声,看来自己的愿望又要落空了。既然选择了面对,又何必要在乎是哪一种方式呢。他很快就摆脱了那些无聊的想法,就算不能完胜,那至少也要保证自己部下的安全吧,所以他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进攻。
郑道平知道一场大战马上就要等待着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儿郎们了,也许能够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的恐怕没几个人了,除非现在就有援兵赶到。他很快就将这个诱人的想法抛之脑后,他知道一旦他有了这种想法,恐怕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他还不想死,他的儿子刚刚出世,他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碰到了这场战事,他想看看自己的心肝宝贝一面,不断想看一面,还想听听那小家伙叫自己一声爹呢,这些想法在这个时候是如此得诱人,但是他狠心得将自己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得思念之情泯灭了。他要用必死之心来对待这场战斗,也许这样他才有活下来听听自己儿子喊自己一声爹得机会。
他又转头看了看手下的儿郎们,出发前的紧张恐惧等等负面的情绪已经都看不到了,唯一看的到的是那一双双视死如归的眼睛,狠狠的,狠狠的盯着前面不断扬起的飞尘。他由衷的笑了,他为儿郎们感到自豪的笑,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留得性命吧。
而自远处疾驰而来的萧达凛看到郑道平摆的这个阵势后不禁发出一声惊疑,他暗自嘀咕“怎么宋人摆的是这个阵形,难道那小子现在也在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