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时,前往乌衣巷拜祭的桓氏家族一行二十多人的车队方才行至桃叶渡附近。
不是桓玄不想早点赶到乌衣巷,而是今早府上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在这名不速之客的游说下,桓玄不得不将出行时间拖后。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拖,竟然让自己桓氏一族比孝武帝司马曜带领的百官还要晚到。
“赵贺,司马道之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竟然连皇上休朝一日亲率文武百官前往乌衣巷拜祭这种大事也敢瞒我,还故意派你这厮前来拖延?!”
桓玄阴沉着脸,向窗外骑马并行的男子怒问道。显然他此时已恼怒异常,直呼琅琊王司马道之之名。
而且从这男子今早突然奉司马道子之命到访,他心里就隐隐不安起来,直到方才不久族中探子回报孝武帝司马曜已经到达乌衣巷,这让他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按道理,虽然他桓玄现在还没资格上早朝,但孝武帝司马曜休朝一日亲率文武百官赴乌衣巷拜祭这样的大事他桓家早该知道了,但事实却是直到孝武帝司马曜抵达乌衣巷后他们方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桓家至少从昨日到孝武帝抵达乌衣巷这段时间以内,一直处于消息闭塞的状态中。
再加上眼前这男子今早到访并传达司马道之认为现在乃非常时期,两家要尽量避嫌不能给谢氏一族落下口实,希望他桓家将前往乌衣巷拜祭的时间拖后这一意愿,前后种种联系起来,让桓玄越想越是心惊,这才终于忍不住含怒问道。
与桓玄同坐于车内的还有他的兄弟桓熙、桓济和堂兄桓弘三人,而一干家眷则聚于他们身后的马车内。
桓熙、桓济两人皆沉默不语的坐于车内,唯桓玄马首是瞻。只有桓弘一脸的不悦,显是对桓玄的安排颇为不满,一路上一直憋着怒气。
桓玄方才问话之人名叫赵贺,乃琅琊王司马道之心腹近侍之一。此人平时都是贴身负责司马道之的安全,很少和桓玄这方人员接触。哪知道今早却突然来访游说桓玄,硬是将桓氏一族出行拜祭的时间拖到了孝武帝司马曜到达乌衣巷之后。
那赵贺此时见桓玄面色不善,惶恐道:“小公爷,小人只是奉王爷之命办事,至于其它的,小人确实不知。”
对于赵贺的回答,桓玄有些无可奈何,怒哼一声,将目光看向了四周街道。
已近午时,但由于连日来的全城戒严,让往日繁华的桃叶渡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旁只有稀稀落落的商贩和行人经过。如果不是要保护前往乌衣巷拜祭的孝武帝司马曜和文武百官的安全,恐怕此刻街道上连那稀稀落落的行人也不可能看见,有的只会是正在挨家搜查的大队士兵。
正当桓玄收回目光,有些郁郁的想要放下窗帘的时候,余光一瞟却看见了立于马车左前方逐渐放大的秦淮楼。
一抹恨意从桓玄眼中闪过。看到这秦淮楼,桓玄脑中不由得闪过谢逆那摸着鼻子的可恶笑容,就连已经全好的胯下伤处也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停!”
桓玄突然一声大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跳下马车立于那赵贺马旁,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秦淮楼,越看脸色变得越难看。
因为就在方才由秦淮楼联想到谢逆那可恶的笑容之时,桓玄脑中突然回响起前日手下谋士劝诫自己要小心防备司马道之和谢玄的声音,紧接着又联想起了前两日谢玄突然到访琅琊王府的事情以及在他离去后琅琊王府的种种怪异举动,再加上今日的种种怪异,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心头。
“回府!”
桓玄不敢再想,不理众人的不解当机立断道。
而此时坐在车内的桓玄堂兄桓弘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愤怒,揭开窗帘向桓玄喝道:“且慢!玄弟你又意欲何为?!因为你我们桓氏一族已经晚于陛下到达乌衣巷,现在回府,难道你还想陛下制我族一个不敬之罪?!”
桓玄恼怒的瞪着桓弘,不过这桓弘乃已故叔父桓冲爱子,在族里势力不小,他也不敢太过得罪,只得压着性子沉声道:“堂兄息怒,此刻情况危急不容耽搁,回府后玄弟再向堂兄解释,有何罪责玄弟一力承担。”
紧接着不等桓弘同意,桓玄再次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家将们喝道:“愣着作甚!回府!”
就在此时,一直面色惶恐的骑马跟在马车旁的赵贺在听到桓玄回府的命令后眼中划过一道讶色,瞬间转变成了一抹阴狠之色。
只见他口中突然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啸,紧接着迅速拔出腰间佩刀,向身旁毫无防备的桓玄砍去。
“贼子尔敢!”见势不对的桓玄惊叫道。
“哧”的一声,腰刀正中桓玄左肩,鲜血狂喷。突然中刀的桓玄一声怒吼,在这一刻显示出过人的狠劲,左手一把摁住深插入左肩骨肉里的腰刀试图拖住赵贺,右掌含怒全力击向马上赵贺的腰间。
这赵贺不愧为司马道之的贴身近侍,一招偷袭得手后绝不贪功。松刀,后仰,双脚一蹬,轻飘飘避过桓玄含怒一掌,落下马来向后飞退,一抹冷笑从他的脸上浮现。
同时,桓氏车队前方突兀的涌出四五十名刺客向他们冲来,就连街道两旁稀稀落落的行人与商贩也纷纷撕下伪装,挥刀杀来。只一瞬间,桓氏车队就陷入了四面受敌的局面。
而那赵贺击中桓玄后没有再次攻击他,反而向那几十名刺客方向奔去。
此时,让桓玄如遭雷击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赵贺和那帮刺客不仅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反而默契的擦身而过,转眼间赵贺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看见这一幕的桓玄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气得喷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道:“司马道子!谢玄!………..”
这边厢,十几名桓氏家将见来敌势大,顾不得追赶逃走的赵贺,纷纷拔刀跳下马来守在了两辆马车之旁。
第一辆马车中只有桓弘一人看清形势后跳下了车来准备拼死一战,而桓熙、桓济两人却一脸绝望的留在车内瑟瑟发抖。
第二辆马车则更是不济,女人的惊叫声不时由车内传出。
很快,一众家将就和距离最近并伪装成行人和商贩的刺客们交上了手。双方人数差不多,暂时都奈何不了对方,但是却断掉了桓玄等人逃走的路线。
身受一刀的桓玄被几名家将护在马车之旁,一脸绝望的望着前方即将杀到的几十名刺客。他很清楚,只要前方那四五十名刺客一到,自己一方二十几人必将无一幸免。
就在此时,他身旁的一名家将突然大发神威,拼着前胸、后背各中一刀,竟然暂时击退了围住桓玄这边的几名刺客,抢过身旁不远处先前留下的坐骑翻身而上,紧接着一伸手对怒视着他以为他想弃主逃命的桓玄急呼道:“少爷快上马!”
此刻的桓玄显示出枭雄的本色,看也不看危在旦夕的族人和手下,没有丝毫犹豫的拉着那名家将的手翻身上马坐于其后,并急道:“快走!”
其他还在拼死力战的家将还好点,但是被死死围在马车旁不得脱身的桓弘看见这一幕却气得须发皆张,怒吼道:“桓玄你………!”
桓玄募得一丝逃生的希望,根本看也不看桓弘一眼,双腿一紧和那名家将奋力往外闯去。
那名救下桓玄的家将此刻双目通红,悍不畏死的挥刀护住前方,和桓玄一起催马杀进了刺客堆里。
也许是被那名家将的气势所震摄,死死围住车队后方逃跑路线的刺客们出现了一丝慌乱,露出了片刻的空隙。
那名家将大喜,在付出了左臂、右臂、胸口等部位再中三刀和桓玄右腿、后背各中一刀的代价下竟然闯出了包围圈,头也不回的往五城渡而去。(小提示:十六章有建康城地图)
这一幕刺激了还留在原地的所有人。看到一丝希望的众家将们也再不顾马车内众人,在桓弘的命令下拼死往后闯去。哪知道方才还显出一些慌乱的刺客们竟然瞬间恢复过来,也不分兵追赶逃走的桓玄两人,只是不计伤亡的将他们死死堵在了原地。
只一眨眼间的功夫,车队前方几十名刺客杀到,迅速将桓氏的车队淹没。
一直到收到消息的大晋士兵赶到,一共二十几人的桓氏车队连带桓弘、桓熙、桓济和一干女眷全数被杀,只余一名家将带着重伤的桓玄侥幸逃脱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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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
桓氏一族前来乌衣巷拜祭的众人被杀近半个时辰以后,消息才传到正在谢府中拜祭谢石的孝武帝司马曜以及文武百官耳中。
在场所有人当中,不知道事情内幕的则被连日来建康城接连发生的刺杀事件弄得人人自危,惶恐不安;而猜到些内幕的则在震惊过后全都看向了依然一脸平静的跪于孝武帝司马曜身前的谢玄。
只有像琅琊王司马道子、王国宝等人以及几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才会频频回首望向灵堂外。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谢氏一族的反击绝不会仅仅如此而已。
这些人中又以琅琊王司马道子和王国宝回首的次数最多,而且面上还隐隐带着些焦虑。
孝武帝司马曜淡淡的看了一圈自己四周的众位皇族、大臣们,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略显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一丝愤怒和一丝不明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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