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18岁,比较内向,不爱交往,很久以来我心理上有个很怪的毛病,总是胡思乱想,一种很怪的念头在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好像魔鬼一般缠着我……”
这是一个已经长大的男孩,周六晚打进我的心理咨询专线后艰难的开场白。他后面的诉说仍然是那么艰难。
“您千万不要骂我。我这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太奇怪,太痛苦了,这个念头就是,就是,我总是觉得妈妈有外遇。”男孩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样奇怪的念头很早就有了,大约是高一的时候开始的。说不定什么原因,我就会这样胡思乱想,妈妈和爸爸以外的男人说几句话,我就怀疑妈妈好像和这个人关系不正常。比如,有时候一个男老师来上课,我就不自觉地又往这样的事情上想,想妈妈和别的男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妈妈根本不会那样做,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这样想,常常想得我心惊肉跳。我在日记里也控制不住地写下了这样的内容,一面是这样的想法,一面是对这样想法的否定。我总是批判自己,好像是侵犯了妈妈的尊严似的,我觉得应该维护妈妈的尊严,我内心很痛苦,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和妈妈谈,只和爸爸谈了这个问题,把我的日记给爸爸看了。爸爸说,他是信任妈妈的,他跟我说没事的,还讲了好多妈妈的好处。可是我还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人的头脑有一个脾气,稍有闲暇就要胡思乱想,杂念丛生。在心理咨询中不少朋友为此诉苦。我总是解释说这几乎是头脑的一个规律,不必太在意。可是,现在这个男孩脑子中是一个多么奇怪的不可思议的念头?以心理咨询师的眼光看,简单的道德评判是没有意义的,需要的是深入的心理分析。于是,我讲了这样的意思后,请他具体谈谈他们的家庭,谈谈他和父母的关系。
“我们一家三口,爸爸是一名机关干部,妈妈是中学教师,他们两个很好的。妈妈40多岁,为人很正派的。爸爸妈妈对我都挺好,妈妈就是啰唆点,‘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们各有优点。”男孩似乎减轻了一些压力,说话比较流畅了。
“比较起来,妈妈、爸爸你更喜欢谁?和谁更亲近一些?”
男孩又迟疑起来:“我,我觉得比较喜欢我的妈妈,从小就比较喜欢,因为她思想比较开放,因为她是教师,不断地学习,对许多问题,能以正确的方法来看待,思想比爸爸开放一些,我更喜欢和妈妈交流……”
“好,我们的交流比较轻松了,你还可以谈谈对妈妈的感情吗?你很喜欢妈妈,是吗?”
“是的,是很喜欢妈妈。”男孩似乎在回忆又似乎是迟疑,“从小就觉得,觉得,妈妈是非常好的一个人,就像其他的女人那样,我总想维护她的尊严,总想,总想……”男孩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你总想保护妈妈,爱护妈妈,是吗?”
“对,就是这样。”男孩表示肯定之后又痛悔自己,“可是,我怎么能那样把妈妈往坏处想!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总算看清,男孩不可思议的怪念头是潜在的恋母情结作怪。
恋母情结最初是弗洛伊德提出来的,他认为在性心理的发展过程中,孩子的性要求要在亲近的异性家长那里得到满足。男孩子会对母亲发生爱恋之情,这叫作恋母情结。现在,这个男孩自己难以表达的对妈妈的那种感情,显然属于“恋母情结”。恋母情结并非有什么不正常,在童年往往都要经历的性心理发展历程。一般情况下,随着长大,男孩及时增进与父亲的交往,从而从父亲那里学习怎样做男人,慢慢就会走过恋母情结。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恋母情结”怎么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演变成了怀疑母亲外遇的念头呢?
心理学告诉我们,人的欲望受到压抑就会以畸变的方式表现出来。人的本能欲望和现实社会之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矛盾,与社会需要和道德准则相冲突的欲望会被压抑到潜意识中去。但是,这并不等于欲望的消失,欲望常常戴着面具跑到意识中来,顽强地表现自己,于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令人费解的奇怪的变形的心理现象。显然,这个男孩由于没有及时地从与父亲的交往中走出恋母情结,在他进入青春期之后,对这一心态怀着深深的自我批判:对母亲萌生有如对女人一样的丝毫的爱恋之意都是对母亲的大不敬!于是,他的恋母情结被压抑到潜意识中,以畸变的方式表现出来,变成了担心妈妈有外遇。其心理机制有二:一是“嫉妒心理”。恋爱中人对自己钟情的对象的行为往往特别敏感,总是担心其另有所爱,对其和异性的交往常常有一种莫名的嫉妒,就是平常说的“吃醋”。男孩正是在这样的心态下,由自己的恋母变成了担心妈妈有情于别的男人。二是“投射心理”。生活中人们常常出现投射心理,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测别人的想法,把自己内心不能或不愿接受的欲望、感觉或想法投射到别人身上,以避免意识到那些自己不能接受的欲望、感觉或想法给自己内心带来痛苦。比如一个对小朋友不礼貌的儿童,常常说是别人先对自己不好。男孩不能接受自己的恋母情结,潜意识中把这一心态投射到了妈妈身上,于是,由自己的恋母变成了担心妈妈有情于别的男人。
对妈妈这样的担心,不是对妈妈的尊严的侵犯吗?男孩自然对自己的这一心态严加批判。在心理学上有一个逆定律,人的心理活动常常是你越是不想让它出现,它越是要出现,你越是和它斗争,它越是要表现强烈。于是,男孩的怪念头挥之不去,形成强迫观念了。
因此,男孩告别困扰的第一步是恰当地领悟自己的心态,在此基础上坦然面对。这样,常常会让强迫观念自行化解。和男孩就如上的内容进行了沟通之后,男孩表示领会:“唉呀,听您一席话,我的心好像逃离了魔鬼的纠缠,轻松多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您看,我以后该注意什么呢?”
我的建议是:第一,减少与母亲接触的机会和时间,减少对母亲的依赖,第二,增进和父亲交往的机会,第三,增进人际交往特别是和同龄女孩的交往,第四,增加户外活动,让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起来。
不记得过了多久,男孩的来信传来好消息,他彻底摆脱了魔鬼的纠缠,那个很怪的念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