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着整片大地的黑暗慢慢淡去,东方的天空现出第一抹鱼肚白。没过多久,第一缕晨光从浅浅的云层中洒下来,给这一片山林村落披上了灿灿的金辉。
刘家村的住户互相间靠得并不近,但其中一处院落鹤立鸡群,格外显眼。这处院落比别的院子要来得高大许多,高高耸立的围墙拦住了一切试图向里观瞧的视线。单看墙檐的繁复雕琢,便能知道这院子修起所费不菲。
那扇厚实的朱红色大门在此时发出一阵长长的闷响,缓缓开启。
从门内走出一名少年,一身有些大的月白长衫。虽然衣服不太合身,但看他的表情却丝毫没有不满意。少年走出不远,回头向后招了招手,然后弯唇一笑,显是对眼中所看到的情景非常满意。
刘观站在门边,堆出满脸笑容,见罗密招手,便让脸上笑容更深几分。但他心里却是完全笑不出来,凉飕飕的,不光疼,还带漏风!
就一个晚上!就这么一个晚上,他损失了多少家财啊!
报复?别傻了。刘观不是不懂行情的人,对高手他也有一定的了解,这少年轻描淡写就让刘财没有还手之力,即使搬出他见过的那些高手也是无济于事。好在这位本事非凡的少年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还是留下了不少钱财,不然……刘观死的心都有了。
事实上,罗密并非不想将那些东西一网打尽。然而他只能遗憾地摸摸那只青布袋儿,心中郁闷自己的这个袋子怎么就只装得下这么点东西呢?若是他的修为足够能自己炼制法器,一定要多做些这样的东西。
然而想到那时刘观的神色……那种打落牙齿合血吞的样子,罗密的郁闷就一扫而光。
当时——
刘观那张脸白得跟纸似的,一个劲地让他饶命。
罗密本来就没有杀人的意图,只在心中默念布袋上的禁制,然后指着那刘观紧紧抓在怀中的布袋道:“把这还给我就行了。”
矮胖子刘观傻眼了,赶紧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先拿出来。谁知道,他又一次怎么也打不开了。
罗密拿过青布袋儿,随意地从里面掏出一只金锭,朝着刘观笑。
都这样了刘观哪还能不明白,这布袋内中定然有着什么自己无法了解的玄妙。他正想开口,就听到面前微笑的少年说了一句话。
“哎呀,刘观虽然你有钱,可是你送这么多钱给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这句话犹如晴空一声炸雷,在刘观耳边炸响,让他差点没口吐白沫晕厥过去,心说我那哪是给你的钱啊……然而最终,他也只能够顺水推舟。
……
……
路边连绵的山地坡度并不陡,顺着山地轮廓高低起伏,时常能见到结满果实的果树。可惜,那些果实都还没到熟的时候,散发着淡淡的生涩味道。在这山林与道路之间,铺满大片的花丛,都是那曾看到过的野ju花。
秋日的早上,太阳已经出来半天,空气中漂浮着些许残留的热意。
这时候罗密已经出了村子,拐上一条看上去十分齐整的道路。边走他边不停地卷着袖子,因为这身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些。没办法,谁叫他在刘观那找了半天,也就这件看起来比较顺眼。听刘观说,顺着脚下这条路一直向前,在路的尽头,有座小镇,名叫白桑镇。罗密只希望快些走到那镇子,然后去买套合身的衣服。
也许是因为上个夜晚的收获颇丰,让少年有些得意忘形。换好合身的衣服,走进客栈,罗密正推开自己订的那间房的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的吱呀声,脑后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痛——
好在他虽然丧失了警觉性,本身的体质却是不容易受伤的类型,而且反应更是灵敏。在感觉到疼痛时,只一个瞬息,罗密已经翻身向后,面向来人。
打了个照面,罗密愣住。
面前的少女眨眨眼睛,扔下手中粗大的木棍。她眼珠转了转,扬起一个笑容,眼睛眯起宛如月牙,唇畔绽出好看的梨涡,很无辜地说道:“咦,刚才谁把你打了一下!”
这便是赤裸裸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啊,罗密忽然觉得自己太佩服面前这位少女了。他都已经亲眼看见是她拿着那根木棍朝自己打了一棍子,她也能张口就让自己置身事外。尽管如此,也不能抹杀刚才的确是她行凶的事实,罗密挑眉:“我似乎看到是你。”
少女的笑容一下凝在白瓷般的脸庞上,显然是有些惊讶于对方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半晌之后她才扁了扁嘴,承认道:“是我就是我啦。”
罗密的脑子里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概念存在,就像在地球上,女同学和男同学都是同学,除了生理上的差别外其他并无不同。他上下扫视少女,探究的眼神虽然澈然,可那丝毫不知避讳的举动让少女有些羞恼,耳边悄悄窜上些许嫣红,轻声喝道:“你在看什么?”
罗密撇撇嘴,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但他也看不出她的来历,便问:“你想做什么?”他醒悟到自己的警觉性似乎低了些,虽然这里是世俗界,也不表示修真者不会出现并找到他。
朝地面上的木棍努了努嘴,少女神色已恢复正常,回答道:“想做什么很明显吧,就是想敲你的闷棍啊!”她双眸微微睁大,像在证明方才的回答有多么诚实。
罗密面上不动声色,但眼中透出几分怀疑的神色来。
少女清亮的嗓音一下提高几分,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我说的是真话,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罗密对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吃了一惊,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是谁?”
少女嘴边再次现出小巧好看的梨涡来:“想知道我名字的话直说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的吗?”
罗密无语地看着她,心想这世界的女孩子都这么大方的吗?似乎很多方面表明,这个世界会与古代中国的情况更类似一些呀。
少女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商冰镜,商人的商,冰雪的冰,镜子的镜。”
罗密听到那个商字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否因为碧篁派那位名叫商炎的弟子的缘故,他对这个姓的印象不是太好。所以他再问时,语气就有些不客气起来:“那你是什么人?”
“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被问了半天,最后这下态度又是这样,少女商冰镜不快的嘟囔一声,还是回答道:“穷人。”
罗密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穷人?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穷人?且看这少女穿着一身雨后天空般净蓝的衣裳,裙边袖口都绣着精致的流云状纹路……就是这身衣服,也不可能是穷人能够穿得起的!
真不知道她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两个字。
商冰镜解释道:“我说的全是真话。我的银子全花光了,现在身无分文,可不就是穷人么!”
“那你怎么不回家?”如果真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遇到这种情况也该回家了吧。
少女瞥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家又不在这里,回去也得花路费吧。”她说起来时显得很委屈,眼睛里带上了微微的雾气,“若不是因为我实在没钱了,我做什么来打你的闷棍?”
虽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但把女孩子弄哭也是件麻烦事,对此罗密还是深有体会的。此刻见商冰镜一脸要哭出来的神情,他忙改口道:“好吧,姑且算你有原因。”心里对少女的说法仍是半信半疑。
商冰镜即刻换上满脸的灿烂笑容,仿佛之前的泫然欲泣根本就是罗密的错觉:“这还差不多。”
罗密觉得自己脸上的笑也有僵住的趋势,既然对方再无水淹此地的可能,他干脆地踏进房间,伸手就要关门。谁知门关到一半,一只白玉般的纤手将门抵住。
罗密礼貌地问:“有什么事么?”
商冰镜忿忿道:“难道我都这样清楚的表明自己身无分文了,你还是一点每个人都该有的同情心都没有么!”
罗密挑挑眉:“你的意思是……”
商冰镜的那双眼睛再度笑得如月牙般:“很简单,你有钱,应该适当的表示一下对我的同情才对。”
“哦,说的也有道理。”
罗密摸出一块碎银子朝她扔了过去,然后,关门。
少女咬着牙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良久,才伸脚朝门踹去,伴随着一声清亮中带着怒气的叫声:“太过分了!我不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