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黑色的夜,白色的雪。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扬扬洒洒的。从阳台上望去,仿佛从天而降的冥钱一样。
林少成点着了一根烟,火光映出他惨然郁悒的脸。升腾的烟雾在眼前慢慢扩散,似乎幻化成了安澜的样子。她浮在不远处,一道血色的伤口从额头直直划到嘴角,眼睛里闪着哀怨的目光。
林少成心里一抖,慌忙扶住了旁边的栏杆。“当啷”身后的玻璃门响了一下,白洁阴沉着脸喊道在:“林少成,就差你了。”
林少成迟疑了一下,掐掉手里的烟,转身跟着白洁走进了玻璃门。
房间里一共四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了一圈。除了林少成,白洁,还有罗笑天和林雨娟。虽然罗笑天和林雨娟是情侣关系,可此刻两人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肃穆感。
房间里气氛冻结般令人喘不过气来。先前的烟味从喉咙里窜上来,林少成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我们现在开始。”白洁扫了其他三人一眼,伸手点着了桌子上早已摆好的蜡烛。蜡烛一共七根,根根长短差不多。
林少成看着白洁有些机械的动作,他心里一动,问道:“白洁,这样真的有用吗?”
“心诚则灵。如果你心里有鬼,自然不敢面对安澜。”白洁冷哼一声,把手里的四根竹签分到其他人面前。
这是白洁从网上看到的一种招魂术,名叫竹归。这种招魂术源自古代一个名叫竹林国的地方。竹林国传闻是属于四川巴属之地的巫成国的一个分支。巫成国曾经是大舜时期的首席巫师巫成所建。所以,这种招魂术有别于传统的招魂术。
这些都是白洁从网上找到的。现在,他们就要用这种不知是真是假的招魂术来请安澜的鬼魂上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安澜,林少成的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惊惧。
“今天是安澜的头七。她的家里一定有人在为她守灵。我们要利用手中的竹签请安澜路过的鬼魂和我们见面。现在,大家闭上眼睛。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睁看眼睛。这是竹归招魂上的禁忌。如果谁不听,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怪我。”白洁的声音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和平时的说话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这让林少成有些紧张。虽然不知道竹归到底管用不管用,可白洁的样子却令人十足寒噤。不过,林少成还是按照她的话,闭上了眼睛。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林少成的心里有些沉重,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坐到了自己身边。
“六,是六个吧!”忽然,有轻微的声音传进了林少成的耳朵里。
声音很轻,可是,林少成却清晰地听清了那句话。林少成的脑皮猛地颤了一下,周身仿佛被无数只小虫子爬过一样,一下一下钻到心里。让他禁不住全身寒颤,毛骨悚然。
那个声音是安澜的,林少成永远不会忘记。
风似乎越来越大,隐隐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林少成眼皮颤了颤,可是,想起白洁的话,他心里犹豫了。
啪啦,桌子上似乎有东西倒了。林少成的心里更加疑惑了。他们是在白洁的家里,四面都是墙壁,即使窗户开着,也不该有这么大风的。难道,真的是安澜回来了?
呜呜,有幽咽的哭声响了起来。
林少成心里发毛,一股冷气从背后蔓延而上。他想直直身体,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是安澜吗?”白洁说话了,声音像冰一样,寒仄仄的。
“是,是我。”一个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来一样,阴沉恐怖。
“谁,是谁杀了你?你真的是死于意外吗?”白洁的声音有些急切,生怕下一秒,安澜便会离开一样。
“第六个人。”安澜继续说道。
“他是谁?”白洁追问道。
安澜没有再说话,房间里死一样沉寂。刚才的风也停了,似乎转眼间便烟消云散。
林少成有些疑惑,他皱了皱眉头。他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凝视着自己。会是安澜的鬼魂吗?林少成心里打了个哆嗦。
啊,一声尖叫响了起来。似乎是林雨娟的喊叫。
林少成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林雨娟蜷缩着身体,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簌簌发抖,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
“怎么了?雨娟,你怎么了?”罗笑天慌忙抱住了她。
“鬼,安澜,我看见安,安澜了。”林雨娟哆嗦着说道。
“你睁看眼睛了?”白洁也睁开了眼睛,对于林雨娟的样子,她有些吃惊。
“我,我以为她走了。可是,我看见她了。她的样子好可怕,她站在林少成面前。血顺着她的脸一滴一滴落下来。我,我好怕。”林雨娟心有余悸地说道。
林少成一听,惊声坐到了地上。
B
一周前。林少成、白洁、安澜、以及罗笑天和林雨娟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天屏山宿营。这个提议是白洁提出来的。
起先,林少成并不赞同。因为天屏山山势陡峭,再加上这里的天气阴晴不定,不太适合宿营。最后,在安澜的一再央求下,林少成才答应和他们一起去。
正如林少成所担心的一样,宿营在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临时搭起的帐篷虽然很牢靠,可是天上雷鸣电闪的,让几个女生惊叫连连。于是,他们便凑到了一个帐篷里。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有人提议点着蜡烛讲恐怖故事。于是,帐篷外面电闪雷鸣,帐篷里面点着蜡烛,鬼气森森。
白洁是第一个讲的。她的故事是个很老套的故事,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奚落。轮到林少成的时候,林少成忽然说了一句话,“你说,我们现在几个人在帐篷里。”
“当然是五个啊!”白洁一愣,脱口说道。
林少成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
“是四个,我和罗笑天可以算成一个人。”林雨娟灵机一动,说道。
林少成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六,是六个吧!”安澜猜测着问道。
林少成刚想说你把第六个人给我找出来,帐篷里的蜡烛却忽然灭了。跟着,林少成身后的帐篷拉链处一下子开了一个口,一股冷风顺势吹了进来。
帐篷里一片混乱,林少成扶着旁边的撑杆站了起来。眼前一片黑暗,只能看见几个黑影在前面晃动。风声凛冽,不时伴着几名女生的尖叫声。
风停后,林少成看见了死去的安澜。一道血肉淋漓的伤口从她的额头直直划到嘴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其他人都呆住了。白洁疯了一样抓着安澜,痛不欲生。林少成知道,白洁和安澜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朋友,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铁。安澜出了事,她肯定难以接受。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意外,就在大家准备报警的时候。白洁发现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不已的秘密。
在安澜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张碎卡片,卡片上写着天屏行动四个字。
这次的天屏山宿营,大伙为它起了个代号,叫天屏行动。为了搞得正式一点,白洁还做了五张卡片,一人发了一张。只是不同的是,后面的数字。
白洁在安澜的口袋里找到了属于安澜的卡片,也就是说安澜手里抓的那张卡片并不是她自己的。
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其他人戴在胸前的卡片都被吹走了,只有林雨娟的卡片还在。
我们都没事。独独安澜出了事。我觉得,可能安澜的死不是意外。她手里抓住的那张卡片也许是她想告诉我们什么。
“也许是安澜被风吹得站不住脚,无意中抓住的。我们都是同学,关系也不错。你的意思也太让人寒心了吧!”罗笑天否认了白洁的分析。
“就是嘛!那张卡片能说明什么?刚才风那么大,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雨娟跟着说道。
“安澜的位置靠着帐篷的最边距。她根本不需要抓东西支撑身体。这天屏山只有我们几个人,难道是鬼杀了安澜?”
白洁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顿时愣住了。他们想起了出事前,林少成问的问题。莫非,真的是鬼?
“怎么会有鬼?你们,你们别信。我那个问题也是胡乱问的。我也不知道的。”林少成慌忙解释。
“你怎么知道没有鬼?也许那个鬼就是你那个无聊的问题招来的。”白洁似乎已经被悲伤混淆了思维。
“你怎么这样?”
“大家别吵了。我看,我们还是打电话报警吧!”罗笑天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天快亮的时候,警察赶到了山顶。其他人也被带到警局去做了口供。事情也随着警察的介入,平静下来。
可就在昨天,林少成,罗笑天和林雨娟却接到了白洁的邀请,要为安澜招魂。白洁说,她始终无法相信安澜是死于意外。她想把安澜招回来,亲口问她。
招魂,这不过是迷信的说法。林少成有些不愿意,可是,想起安澜他便同意了。晚上,上网的时候,他还特意留意了一下网上对于招魂的解释。
有些东西是这样的,本来不信,可是看得多了就信了。林少成看完网上一些对于招魂的资料后,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害怕。网上说,招魂很多时候都会把一些不属于人世的东西叫回来。所谓请鬼容易送鬼难。
林少成有些担心招魂那天,会不会真的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招回来呢?
C
房间里依然死寂般沉静。
林雨娟在罗笑天的怀里渐渐停止了哭泣。像是一只归巢的倦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恐与不安。
“安澜,真的回来了。”林少成努了努嘴唇,不相信似地又问了一句。
“她回来了。她还告诉了我们,杀害她的人是第六个人。”白洁接口说道。
林少成本想说根本没有第六个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世界上本来也没有鬼,可是,为什么安澜的鬼魂能被召唤回来?这个疑问已经把很多不敢相信的事情变成了事实。
呜呜。房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悲戚的哭声。林少成知道,哭声是来自安澜的家里。他抬了抬眼,墙上的钟摆刚好指到了十二点。
这里的传说,头七回魂夜,亡灵在十二点离开。所以,家属会在十二点的时候嚎啕大哭,泣声挽留。
“今天太晚了,不如就在我家休息吧!”白洁说着,站了起来。
林少成看了看罗笑天,罗笑天没有动,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林雨娟。
白洁的父母都是国外,留给她一座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以前,安澜经常过来陪她一起睡。现在安澜死了,整个房间里却似乎还留着安澜的气息。
躺在床上,林少成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罗笑天和林雨娟住在他隔壁,白洁的卧室就在对面。明明有四个人的地方,却静得发慌,甚至一丝声响都听不见。
林少成拉着被子盯着洁白的墙壁,外面有光影投射到上面,化成一些奇怪的影象。林少成伸手划着那些影象,心里的阴影越来越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少成知道安澜一直暗恋着自己。
这次的天屏山宿营,是白洁提出来的。林少成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想撮合安澜和林少成。可是,白洁不知道,林少成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安澜。
这是多么俗套的故事情节。正是因为俗套,所以林少成把喜欢白洁的秘密藏在了心底。他不敢伤害安澜,又爱着白洁。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安澜出事后,林少成才知道白洁对安澜的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发小的范围。曾经,好几次,林少成看见白洁拿着安澜的照片,泪流满面地坐在座位上。
白洁的痛苦,让林少成也深陷其中。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深爱白洁,还是因为安澜的离去。
林少成翻了个身,深深叹了口气。
哒,哒。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林少成打了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那个脚步声似乎是在客厅里,听声响,仿佛是围着客厅在转圈。
林少成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安澜的鬼魂。他曾经听老人们说过,鬼魂返回旧居,因为没了肉身总是绕着圈子走。本来这些东西对于林少成来说都是无稽之谈。可是,刚才招魂的事情让林少成对这些东西改变了看法。
为了确定门外究竟是什么,林少成下了床。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细窄的门缝,往外看去。
客厅的灯没开,有些昏暗。林少成看见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窗外的光影有些暗,林少成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唉!”那个人叹了口气,转了转身体,侧面朝向了林少成。
月光打在那个人的身上,像一道电光瞬间击中身体一样,林少成整个身体骤然紧缩。他直直地望着客厅里的那个人,头皮阵阵发麻,瞳孔不住的收缩。
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上面印着一些粉色的小花。长发遮在眼前,看不清样子。可是,林少成已经确定,那就是安澜。
那件连衣裙是周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安澜拿着它,高兴地说,这件裙子我会一直留在身边的。
现在,她真的穿在了身上。
这个时候,安澜又走了起来。
她转过身,径直推开白洁的卧室门,往里面走去。
林少成舒了口气,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安澜的鬼魂真的回来了,她去了白洁的房间。难道是因为她舍不得白洁?还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喜欢白洁?又或者,安澜是想告诉白洁事情的真相?
一连串的疑问,敲打在林少成的心里。最后,他决定跟过去看看。
推开房门,旁边罗笑天和林雨娟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刚才客厅的走动声,他们没有听见。
林少成吸了口冷气,颠着脚尖向白洁的卧室走去。
房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没有开灯,黑糊糊的。林少成正在想着是该敲门还是直接进去,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白洁,我想他,我舍不得他。”是安澜的声音,带着隐隐哭声。
“我知道,我知道。安澜,你别难过。你要是难过,我也会难过的。”白洁安慰她。
“我爱他。可是,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不怨他。那天,我听见他和你的对话了。他爱的人是你。”
“不,安澜。我不爱他。他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白洁大声叫了起来。
林少成身体往前倾了一下,尽量想往里面看看。
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心里的恐惧闪电般窜上来。林少成一惊,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一下子跌到了白洁的卧室里。
灯跟着亮了起来,林少成看见卧室里白洁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正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身后是一脸愕然的罗笑天。
D
陈医生还在思考,不时翻翻桌子上的书籍。办公室里很静,偶然有几声尖锐的笑声从走廊里传来。
林少成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旁边的罗笑天却显得一脸沉静。终于,陈医生放下了手里的书本。
“陈叔叔,怎么样。”林少成慌忙问道。
“第一个问题,并不稀奇。你们的同学白洁,是因为突然失去好友,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这种病,在国内有很多例子。因为她无法接受好友的离去,所以出现一些幻觉,自己一人饰演两角。你们昨天晚上看到她的样子,正是发病时的典型症状。”陈医生说道。
“那第二个问题呢?”罗笑天跟着问。
“第二个问题,我估计不太可能。要知道,头七回魂。不过是人们的一种传统文化。根本就没有事实依据。你们玩什么招魂,更是不靠谱的事情。虽然,科学现在还无法对这些古老的手段进行鉴定。但是,那的确是不可信的。”
“可,我女朋友真的看见死者回魂了呀!”罗笑天不相信的问道。
“这很简单啊!就像你们的同学白洁一样。可能是无法接受同学离开的事实,再加上要玩什么招魂游戏,心里紧张,产生了幻觉。这不无可能的。这样吧,我给她们开点药。你们多开导她们一下。过些天,就会好的。”陈医生说着,拿起处方写了起来。
走出医院,林少成和罗笑天心情依然很沉重。陈医生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却无法定论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对于昨天的事情,白洁固执地说是安澜的魂魄回来,然后附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林少成和罗笑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商量着是不是该告诉老师,可是,这个提议却遭到了白洁的极力反对。
走到街口的时候,罗笑天顿住了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林少成看了看他。
“其实,那天在天屏山,我有件事情没有说。”
“什么事?”林少成愣住了。
“出事的时候,安澜就在我身边。当时风很大,我拉着林雨娟。本来我想拉住安澜的,安澜却被另一个人拉走了。”罗笑天说道。
“另一个人?是白洁吗?”林少成心里一动。
“不知道。当时,天太黑了,风又大。我只看见她被一个人拉走了。我还以为是你。”罗笑天摇了摇头说。
林少成心里越发疑惑了,难道安澜真的是被那个看不见的第六个人杀害的?
忽然,罗笑天的电话忽然响了。
“喂,你说什么?”罗笑天的脸色一变,惊声喊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少成看了他一眼,有种不好的感觉。
罗笑天挂掉电话,嘴唇刷白,颤抖着说道,“雨,雨娟她,她跳楼了。”
什么?林少成心里咯噔一下,惊呆了。
医院抢救室外,林少成坐在等候椅上,低着头。罗笑天在旁边抽烟,大口地抽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底的恐慌。白洁和林雨娟的父母焦急地站在抢救室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她怎样了?她没事吧!”白洁焦急的问道。
医生抬头看了看白洁身后的两位老人,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去见最后一面吧!”
医生的话没说完,林雨娟的母亲便晕了过去。
林少成听见耳边有声音轰隆作响,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旁边的罗笑天握着拳头用力向墙上砸去。大声的喊道:“为什么?是安澜吗?你为什么要杀害雨娟,为什么啊!”
白洁没有说话,瘫坐在地上。许久,她的眼泪失声痛哭起来。
没有人知道,林雨娟为什么会跳楼。她的父母说,上午林雨娟还在家里看电视。下午,却发生了这种事。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只有一件事情可以与之吻合。那就是昨天晚上的招魂事件。难道是因为林雨娟看见了安澜的样子,才遭到了毒手?
窗外,天一点一点黑了起来。就像此刻林少成的心情。如果这一切像陈医生说的一样,那为什么林雨娟会死?毫无预兆的死去?
E
雪又开始下了,像是为死去的人缅怀奠悼。白洁还坐在地上,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很快融化不见。
愤怒的罗笑天被拉走了。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白洁去做什么招魂,林雨娟也不会出事。
白洁似乎也在自责,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林少成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现在白洁的精神很脆弱,已经到了极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林少成试着想办法劝慰白洁,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
忽然,白洁站了起来。表情麻木的望着前面。
“白洁,你没事吧!”林少成愣了愣,看着她。
白洁没有说话,抬步往前走去。她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做很大的决定。
前面是阳台,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呼呼作响。林少成一下明白了白洁想干什么,他慌忙从背后抱住了白洁,“你干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我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白洁歇斯底里地喊着,脸涨得通红。
“白洁,你清醒点好不好。安澜和雨娟已经死了,你别再想了,好不好?”林少成用力地抓着她,声音有些哽咽。
“雨娟,雨娟也死了?为什么?”白洁停顿了下来,她茫然地看着林少成。
“你,你……”林少成心里一沉,眼前的白洁神情中带着一中娇柔的爱怜,和平常她的凌厉泼辣一点都不像。这种神情更像是,安澜。
“我不想的,林少成,我不想的。呜呜呜。”白洁哭了起来,全身如烂泥般软了下来。
风雪声很大,在眼前飘摇而过。白洁的哭声先是低声抽泣,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林少成坐在她的旁边,疑惑已经盖过了恐惧。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人格分裂的白洁还是被安澜鬼魂附身的白洁?
白洁停住了哭泣,幽幽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我五岁那年,她们全家刚搬过来。她躲在妈妈背后,一双眼睛偷偷往我身上瞅。
爸爸说,安澜,看,你的伙伴来了。
伙伴,那是我五岁那年听到的第一个词,却像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了心底。
吃饭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羞涩。我拿出我的玩具给她玩,她开心的对我说她叫白洁。
那些记忆多好,我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买衣服,我们穿一样的。爸爸说我们简直就是一对姐妹。
后来,她的父母开始吵架。大声的漫骂和摔打东西的声音从她家传过来。我透过门缝看见她惊恐的蜷缩在角落里,像是一只等待救援的小猫。我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把她拉到了我家。
她抱着我,簌簌发抖。她说,她怕。我们相拥而泣。最后,她在我怀里安然的睡着了。那一刻,我心里发誓,我要保护她一辈子。
渐渐的,我们长大了。身边的很多东西都变了,可是我们的友情依然和从前一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我们的关系被说成了扭曲的形状,流言碎语中,我们变成了同学里的异物。
十八岁的我已经读过一些爱情小说。我当然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只能是姐妹。于是,我开始试着寻找其他属于自己的东西。
偶然一次机会,我遇见了一个男孩。他有明亮的眼睛和温和的笑容,就像是一道清泉一样流过我的心底。我偷偷喜欢上了他。这个秘密像是一个种子一样埋在我的心底,然后破土而出。
可是,她不喜欢我暗恋别人。虽然她没有说出来,我却看见她眼里的忧伤。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一个刺,不停地刺疼着对方。
那天晚上,我无意中听见了她和那个男生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喜欢的人是她。你看,这多可笑。可是,却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终于明白,原来她不是不喜欢我暗恋别人。只是,我暗恋的那个人喜欢的人是她。她不想我受到伤害,所以一直在为我找保护壳。我舍不得她,我真的舍不得她。
白洁又哭了起来。哭声低沉而幽咽,似乎是一个亡灵的哀泣。
林少成伸手抱住了她,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白洁还是安澜。可是,一些东西已经流入他心底。那是即使已经殊途,却依然存在的爱。
一滴泪从林少成的眼角落了下来。
F
坐在病房里,白洁一脸茫然。她不停地拉着林少成,“我没病,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没病?医生说你有人格分裂。可能是因为安澜的离开,你无法释怀,产生了幻觉。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过两天就会回来。”林少成温柔地拍了拍白洁说。
“那不是人格分裂。那是安澜回来了,我可以确定。我知道,她舍不得我。”白洁说着,眼里泛起了水雾。
正说着,陈医生推开了房门。
“我觉得,还是入院观察吧!要不然,真的会出事。”陈医生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不要,我不要住院。”白洁一下从床上跑了下来。旁边的两名男护慌忙按住了她。
“我们出去说吧!”陈医生看了看林少成,开门走了出去。
“林少成,你别扔下我一个人。我没有病,我还有话跟安澜说。”身后,白洁的声音尖锐而犀利,林少成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陈医生拿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这是对白洁做的精神测试题,一共做了十道题。对了五道,错了五道。可是,奇怪的是,对的题做的太对了,错的题错的又太离谱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少成愣住了。
“就是说,对于白洁的病,我也没办法做决定的定论。所以,只能让她入院观察。”
“那如果她不是精神分裂,会不会真的有鬼?”林少成身上一颤,问道。
“这个我也不好说。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上说,我肯定是不会相信有鬼的。可是,作为个人的话,很难说。”陈医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林少成回学校帮白洁办理了一下请假手续。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同学和老师都很好奇。可是,林少成却拒口不答。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林少成遇到了罗笑天。看得出来,罗笑天依然没有从林雨娟离开的事情里走出来。他的脸色红润了很多,却依然掩饰不了心里的悲伤和痛苦。
林少成叹了口气说:“白洁现在的病越来越厉害,我都有些害怕,那会不会真的是招魂的时候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回来了。”
“要不是她,雨娟也不会出事。”罗笑天恨恨地说道。他依然没有原谅白洁。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自从安澜出事后,林少成一直没有回家。他在路上买了点东西,回到了家里。父亲还在电脑前工作,对于林少成的回来他没有多大反应。
这个家自从母亲离开后,便一直是冷清清的。父亲每天都是坐在电脑前埋头工作,很少关心林少成的生活。
“唉,这几天的天气真怪。明天,天屏山竟然要下冰雹。这真是一奇特现象,我要告诉气象局。”父亲喃喃自语,兴奋地拍打着键盘。
林少成回到自己房间,刚坐到床上,电话响了,是医院打开的。“林少成吗?白洁从医院跑了出去。”
“什么?”林少成一惊,挂掉电话慌忙往外跑去。
走到街上,林少成想起了什么,伸手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白洁的家里果然开着门,只是里面没有开灯。黑糊糊的,林少成一边喊着白洁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着。
“咚”,背后忽然一痛。林少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少成醒了过来。他看见自己全身被绑在床上,白洁坐在床边。
“白洁,你,你这是干什么?”林少成动了动身体,却没有一丝力气。
“嘘,别出声。她快来了。”白洁把手伸到嘴边轻声说道。
“谁来了?你疯了吗?干嘛绑着我。”林少成大声喊着。
“安澜就要来了,我们就要见面了。”白洁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安澜死了,不可能来了。你快放了我。”林少成用力挣扎着自己的身体。
“她很爱你的。你不知道吗?为了你,她都和我吵架。我们从五岁认识,她竟然为了你跟我吵架。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她出事后,我觉得自己也死了。我孤苦伶仃,我已经生无可恋。”白洁望着前方,忧伤地说道。
“你真是疯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鬼魂的,全部是骗人的。你快放了我。”林少成又急又气。
白洁没有说话,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你干什么?”林少成愣住了。
“安澜现在在下面很孤独。所以,我只有把她喜欢的人送下去陪她。”白洁说着,把手里的刀放到了林少成心口。
“白洁,你冷静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安澜已经死了。你这样做,她不会知道的。”林少成颤抖着说道。
窗外,有风吹过来,像一只肆虐狂吼的野兽般狞叫着。
G
林少成看着那把刀一点一点向自己走来,白洁的脸上浮现着一股诡异的笑容。
“白洁,招魂根本是假的。林雨娟也是你杀害的,对吗?”林少成平静地问道。白洁身体一颤,手里的刀停了下来。
“招魂那天,不只是林雨娟睁开了眼。我也睁开了眼,可是,我什么也没看见。还有,你和安澜对话的声音不过是你自己跟自己在说话而已。后来,林雨娟却说她看见了安澜。我想,林雨娟之所以听你的话,一定是受了你的胁迫吧!”林少成说道。
“她,要不是她在天屏山推了安澜一下。也许,安澜便不会死。我利用招魂不过是想找出杀害安澜的真正凶手。我没想到林雨娟的承受能力那么脆弱。竟然会跳楼。现在,我相信安澜是死于意外。所以,我要把你送给她。让她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白洁说着,挥起了手里的刀。
林少成没有说话,他感觉有一股冷气一点一点钻入心底。恍惚中,他看见了安澜。她睁着眼睛,似乎在问为什么?
有些爱,是残忍的。如同白洁与安澜的爱,她不惜杀害别人来成全。同样,林少成对于白洁的爱亦是如此。
林少成深知,安澜和白洁的关系。如果安澜不离开,白洁是不会和自己在一起的。于是,天屏山宿营,他选择杀害安澜。
林少成从父亲那里知道,当天晚上天屏山会出现一股长达2分钟的强风。那个时间正好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可是,安澜临死前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卡片。所幸的是,其他人的卡片都被风吹走了。
林少成没想到的是白洁对安澜的爱已经超越了生命。后面发生的一切,让林少成幡然悔悟。他想如果真的可以见到安澜的鬼魂,那么,他一定会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是,一切还能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