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醒来后我第一眼看见了路翼。他趴在我的病床前,默默地凝望着我,眼里布满了血丝,还有一抹深刻的痛。
我们互相对望了很久,他才告诉我,因为体力不支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两夜。还有就是余丛已经醒来了,但是又走了。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头顶上的输液瓶,一滴一滴,凉凉的,从手背上流进我的体内。
其实我早有预感,余丛最终还是会一个人离开的,悄无声息地远离这个城市,远离我。虽然一想到可能这辈子再也无法看见他,心里会很酸楚,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离开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这个城市刻着他太多无法抹去的痛苦回忆。尤其是林静在这里曾对他展开过报复性的堕落,大概足以让他自责一辈子吧。或许换个环境,换个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慢慢地淡化那些记忆。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为他付出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么我只能送他幸福,如此而已。所以我决定不会用太多的时间去思念他,不会时常沉浸在他的回忆里走不出来,不会去满世界的追踪他去了哪里,不会一遇到挫折和困难就立即想向他求援,不会……
余丛,我们不算是终结吧。因为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等到有一天你的影子在我的记忆里慢慢融化变得模糊了,我会知道那时是我开始慢慢忘记你了。
我曾经迷路过,沉沦过,放弃过,幸好每一次都有你的指引和支撑。你尽管去实现你的梦想,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我知道自己留不住你,你也不会为了我停留。
我知道,过去我的爱给你了太多的负担和压力,对不起,我以为爱一个人,就要很爱很爱,却没有考虑过你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爱。对不起……
放心,以后我每一天都会微笑面对,我会好好的生活,像你希望那样,达到幸福的彼岸。
你一定要幸福,余丛。
日子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如意。
余丛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余丛离开的第二天,想他……
余丛离开的第三天,想他……
我说过不会思念他,原谅我无法做到,我真的做不到。无论走到哪里,我几乎都会看到他的影子。我知道那是幻觉,可是我总觉得他还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我会不由自主地搜寻他的背影。夜晚抬头仰望星空时,我会想起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沐浴在阳光下,我会渴望他温暖似春的笑脸……
恒恒经常给我打电话,说他想我了。每次跟他在电话里聊天,我总能忘记伤感,聊到开心的时候,心情也被这个小家伙带动地有些稍许雀跃。
不知道是经不住恒恒的恳求,还是我想换个环境,我竟然答应了于锦兴搬去他家暂住。后来我有些后悔,但见恒恒看见我那么开心,我又说服了自己。
自从搬进于锦兴家里,他对我很照顾,脾气变得比以前好很多,对我也没那么多的要求和限制。有时即使他知道我跟路翼在一起,也没有多说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对他竟产生了一些歉疚。
那天路翼问我,在于锦兴家住得好不好。我说很好。事实上,于锦兴对我真的很好。
“既然好,你还叹什么气啊?”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居然无意地叹了口气。我睁大眼睛惊异地盯着路翼,他不是骗我的吧!
路翼认真的望着我的脸,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我低下了头去,说:“可能因为太好了,所以有点不安,总想着要报答他点什么。”
“如果住不惯,干嘛不搬来……”
我看了一眼路翼,他立即收声。
我们都沉默了一阵。
“我真的搞不懂你了,为什么宁愿呆在于锦兴家也不肯跟我一起住呢?”路翼眼中升起一团淡淡的怒气。
“路翼……”我轻声叹了口气,“你知道原因的。”
“可是我……”路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说道:“算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了。”
“太晚了,我回去了,再见。”
跟路翼分开后,我沿着回于锦兴家的方向走着。原本计划去坐公交车的,不知怎么了我走过了站牌,只好到下一站再等车。
我低着头,眼睛望着自己的鞋子,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当我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许多的站牌。这是哪里?我驻足向四周望了一圈,这里离于锦兴家已经好远。这里的一切又是那么的熟悉。我的身体里有种莫名的东西在跳动。
我忍不住地撇头向右手边看去,原来走到了文化公园。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华京了。
我坐在文化公园那张熟悉的椅子上,往昔的那种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仿佛带我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
抬头望着那扇曾经看了无数次都不觉得厌倦的窗户。总觉得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在原地。
夜幕慢慢的压下来,脚下的影子越来越深黑,原本模糊不清的星星变得愈加明亮。时间浑然不觉地没过指缝,头顶上的那盏路灯不知什么时候照亮了眼前的石子路。
我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那扇窗户,等了好久又好久,始终没见到丝毫光亮。
余丛,为什么不开灯呢?
余丛,难道他还没有回来?
余丛,他是不是又加班了?
……
我像以前一般地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揣测着关于他的所有。
直到一条黑影覆盖过我的脸,我听到耳边有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我的眼睛从地面掠过,心里不禁闪现出一丝期翼的光芒,当我还不及思考那一点光时,眼角往上轻抬,看到他,顿时感到一阵失望的难过。
路翼坐到我身边,默默看了我一会儿。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于锦兴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那时你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路翼说。
“我是要回去的,可是却走到了这里。”我望着路翼,感到有些无力。
“又想他了?”路翼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