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严树就叫黄来僧给推醒了:“喂,廉树兄弟,你起来吃饭了啊。”
严树正在梦回前生,并且被警察追逐,惊恐之中慌忙逃窜,然后不知道咋的就渗透了海关跑到了那个岛国,一眨眼当上了黑社会的老大,接着又控制了一家大财团,把整个列岛搅得乌烟瘴气,经济危机大发,三折腾两折腾就空手套白狼赚了二十几亿美元,不,是二百亿,不,两千亿的票票,害得这个岛国被迫向中国政府卑躬屈膝求援,乐的严树合不拢嘴,一下子找了三百个岛国最当红女优召开庆祝大会为那些祖国来客们免费地全方位地服务,哈哈,报仇雪恨的滋味,爽啊!正美之间被吵醒,很是气恼,要是在前生的话,那一大群保镖和仆人谁有这个胆子?很迷惘地睁眼看了看,声音生硬地嚷道:“这么早啊?你抽疯了吗?”
天才刚蒙蒙亮。要是在前生,夜生活丰富的严树不到八九点儿恐怕很难醒。
等意识清醒了些,又见黄来僧奇怪地看着自己,严树马上改口:“哈哈,哥哥,是我的嘴抽筋!嘻嘻!哥,你起得早呀。”
黄来僧的脸色好了些,仍有些耿耿:“你家不会是因为太懒惰才败了家的吧?”
“哪里呀,哥,我起来了!”严树绝对不承认自己家是懒惰败下去的,那样的话可就活该了,还怎么能接受人家的帮助?
黄来僧的娘摸索着照料着桌子上的饭菜,严树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小碗黄小米饭,两大碗青翠的菜,既然叫不上名字,那就野菜无疑了。饭菜上都冒着一点儿热气。
“吃吧!吃了以后,成?你去给人家干活儿,廉,廉什么来着?哦,对,廉树,孩子呀,你就在家休养,等身体好了些再说。”黄来僧的娘腰弯得极低,脸上也皱纹丛生,但是,皮肤却是很白很细腻,眉眼之间也很端庄,头发有些杂白,但是很柔顺地盘着,给人一种很有教养很和蔼的感觉,让严树想到了自己的娘,有了归属感。
黄来僧答应一声,赶紧吃饭,严树一面客气,逊让了几句,一面问:“婶子,您的腰怎么了?”
“老了,就这么驼了呗。”
严树差一点儿就要说这是缺钙,需要补充。。。。。。一想,在这当儿说了也白说啊,反而漏了老底,惹人怀疑。
“婶子,要不是你的腰弯了些,我还以为您年龄不大哩,您的面相不仅善良得象是观音菩萨,而且也很俊很俊,婶子,您年轻那会儿一定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漂亮!”严树察言观色,知道对付妇女,不管她多大的年龄多高的地位什么情况下,夸什么都不比夸她的容貌高明,美丽才是女人的资本,是她们最容易中招的迷魂汤。
果然不出所料,黄来僧的娘明显高兴起来,“你这孩子呀,嘴巴真巧!甜得象是洒了蜜!嘿嘿,要是你成哥能有你一半的心灵就好了!”
“婶子,我哥不是黄来僧么?怎么还叫成?难道你们家不姓黄?”神情和姿态都傻傻的。
黄来僧的娘笑了,很温和地坐了凳子,慈祥地看着严树:“我们家姓李,这李继迁寨子里怎么能不姓李呢?黄来僧是他的外号,只是叫随嘴了,他的小名叫成,大名唤做李鸿基。” 吃了饭以后,黄来僧扎了扎腰束的布条,对严树笑笑,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哥,我也去吧,给你做个伴儿,帮帮你!我可不能白吃饭!”严树跳将起来。
“不行!锦衣卫这几个月正在咱县大抓流民呢,小心你给他们抓了去!”黄来僧的娘焦急地拉住严树的胳膊:“孩子,那帮锦衣卫可凶狠了!要是叫他们抓住的话,你的小命还有得救吗?”
“他不干正事不办公抓我干吗?”严树有些奇怪。
“办公?”
“哦,办公家的事情。”
“是官家的事情!咱大明刚刚换了新皇帝,锦衣卫厉害着呢,在县里县外折腾,主要就是对付流民!逮住以后,绳捆索绑,拳打脚踢,都不当人待,那些人,心黑着哩。”
“锦衣卫不是在京城么?”
“什么京城不京城,我们现在管县城里下来的衙役都叫锦衣卫。”
“哦,那他们对流民为什么不救济反而要抓打呢?”
黄来僧和他娘一起看着严树:“你真不知道?”
严树感觉出了毗漏,赶紧说:“我也知道他们凶狠,可是不知道原因。”
“那还不是因为流民多了就没有人种地了么?没人种地谁来打粮?谁交皇粮国税?官家又害怕流民们造反。”黄来僧得意洋洋地解释着,好象终于从昨天被严树那些战国的故事的震撼中解脱出来。
严树岂能不知!历来流民都是封建统治者的心病,是不稳定的因素。明朝的北方流民和清朝的荆襄流民都曾掀起过大规模的反抗行动。
“还有,也少得和那些坏东西们照面。”黄来僧指的是欺负严树的姬家恶奴。
“那好吧,我就在家里吧。”想起昨天被欺负的悲惨,严树的心里腾地冒起了火。
“****的,将来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每天都是这样,黄来僧早早地出去给姬大财主放羊,严树就在家里帮忙,其实也不是帮什么忙。黄来僧家的地不多,简单的耙草锄地活儿严树也不陌生,和黄来僧的爹轻松地就干了,黄来僧的娘也上地,可是,她是小脚,不论去地回家都很艰难。严树看了以后经常去搀扶她。更加增添了他们老两口儿对严树的好感。
等黄来僧回来以后,两人就嘀嘀咕咕说些亲热的话,严树趁机套些情况。逐渐就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每天在闲暇的时候,特别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少街坊邻居们早早地就来黄来僧家串门,等严树把碗刚一放下,早有人抢去了:“喂,廉树兄弟,我们轮流给你婶子洗碗,你赶紧准备准备,给我们讲故事吧!那天你讲的故事真好,听得我们都睡不着觉啦!”
“是啊是啊。讲故事!”众人一起支持。
严树心里只有苦笑了。对,讲故事,在这穷乡僻壤之间,哪里有什么现代的新鲜玩艺儿可以娱乐消遣?没有电的晚上可真寂寞呀,真叫人适应了不了!还好,自己是学政治法律出身的,对历史和小说还感那么一些兴趣,能讲点儿故事,今天想不到要靠它来铺垫前途了,真是滑稽!严树对于科学技术什么的实在不行,高中时为了集中精力考大学,学校早早就分了文理班,害得他连高中的物理化学也没有学过。在这个世界里能奉献什么呢?不过,在心底里,严树是有些鄙视技术工作的,他认为那些人再高明也不过是为人利用的工具。人最高明的应该是操纵和利用这个世界的一切,做到游刃有余。还好,现在练练嘴皮子,也挺充实。讲故事嘛,哈哈,有了。
严树的肚子里装满了故事。
出于投其所好的考虑,掂量再三,今天严树讲的是古代二十四孝的故事,这些封建时代大力弘扬的经典例子,听众一定非常熟悉或者差不多熟悉,自己讲这样故事的话,一定能产生共鸣,拉近和他们的距离,赢得他们的好感,混个好人缘,可惜,平时自己对这些愚孝的故事多嗤之以鼻,走马观花,了解不甚详细,这有些勉为其难了,考虑再三,严树还是开讲了:“话说大唐武德年间,在中原河间府有一名数岁儿童,名唤杨香。。。。。。”严树不紧不慢地讲着,一边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哧!”有人偷偷地笑了。
严树心虚地赶紧停了话,问道:“这位兄台,所笑为何?莫非小弟讲错?其实小弟是听父母所讲,原来也不精通。”
严树的这几句半文不白的话倒是镇住了一部分人:“呵,人家小家伙嘴皮子利索哩。”
“读过书也不一定!”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男子把碗往地上一放,大啦啦地站起来,嘿嘿地冷笑几声,说道:“杨香哪里是大唐武德年间的人?他是宋人,前宋的。你不知道不要瞎胡说。”
严树看他身材魁梧,但是话语里带有一股猥索无赖,尖酸刻薄的蛮横劲儿,知道不是善茬儿,赶紧从板凳上站起来一鞠躬:“这位哥哥请赐教!”
“哦,这三癞子的故事讲得也不错。是咱村里的故事王。号称铁嘴鸭子------呱呱叫!”边上的人谁说。
“对,这廉树讲得也很好,两人一起给我们讲更好了!”
“不对,论辈份,黄来僧还得问我叫叔叔呢,你怎么敢叫哥?”三癞子把胳膊一抡,气哼哼地责问。“你小子怎么连人伦也不懂得?”
“是啊,是叫错了!”黄来的娘赶紧说:“三癞子,小树才来,我又没有给他讲,咋会知道这一层?”
于是,众人纷纷给严树帮腔:“三癞子,算了,他是黄来僧娘的小外甥,你担戴点儿得了。”
又有一个老头儿打趣说:“吃一回亏有什么大不了?蛋子也不曾少了一个,哈哈。”
“哦,对不起,叔叔,我错了。”严树赶紧给他道歉。
“嗯,这孩子真懂事理!”几个人私下里悄悄说。
三癞子尖声怪气地说:“罢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还是说故事,要我说呀,这杨香是大宋朝人,那年是大金的皇帝派兵灭了前宋,宋朝皇帝往南边跑呀,跑呀,一直跑到余杭县,这时候,金兵快要撵上了,宋朝的皇帝就急了,一急就急哭了,他这一哭不打紧,把宋朝太祖赵匡胤的灵魂给哭醒了,赵匡胤问身边的无常鬼:‘是谁在哭?’无常鬼说:‘是你的家人。’赵匡胤听了半天,知道了原委,马上运起神通,嘿,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接着,那身边的狭窄的钱塘江就炸开了一道大口子,然后,呼,大海里的水就倒灌进来,在宋朝皇帝的后面建起一道水柱,着,把追赶的金兵一下淹死了一大半,这就是钱塘江潮水的来历!怎么样,没有听说过吧?”
“喂,三癞子,你讲偏了,人家廉树说的是杨香!”
三癞子卖弄了半天,得意洋洋地瞅了郁闷的严树一眼,说:“嘿嘿,这是送你一段,免费!哦,对了,比这钱塘江潮再早二十三年零七个月八天半,嘿嘿,在山东呀,有一处湖泊,名唤水泊梁山,山上有一伙儿贼寇,乃是英雄人物,有一百单八大将,手下数十万精兵,伐北辽,征方腊,真真了不起事迹!头目叫做宋江宋公明,手下又有一员大将,乃是前宋御前大元帅杨业杨令公之后,青面兽杨志是也,这杨志端的有万夫不当之勇,手里一把金背宝刀,无坚不摧,无敌不破,无将不怕!”
三癞子的讲解把大家伙儿都迷住了,见他停顿,纷纷叫道:“快讲呀!快讲!别故意折腾人!”
三癞子鄙视着严树,继续张牙舞爪:“这杨香就是杨志的亲生儿子!杨志征讨北辽阵亡以后,他的儿子杨香就成了孤儿,对母亲格外孝顺,为了。。。。。。。”
“快讲呀!喂,三癞子!以前你怎么没有讲过这些呢?”
大家纷纷夸奖三癞子。
严树在边上听着,也一边分析着,想,今天一定要把面子争回来,哼,这家伙不是故意找茬儿拆我的台吗?明明大家来听我的故事,你小子非要横插一杠!好,你又不是和我比力气,我怎么就会怕了你!不过,得承认,这三癞子的脑袋瓜子也不错,挺灵活的,硬是能把杨志和杨香编在一块儿,既然涉及了严树非常熟悉的内容,严树心里也就有了底,哼,你小子,就等着瞧吧!于是,在大家正在表扬三癞子的时候看了看身边的黄来僧,黄来僧一副沮丧的样子,看看黄来僧的爹娘,也都很不高兴,因为严树既然冒为他们的亲戚,现在亲戚的故事给别人打断了,他们的面子上能有光?
“嘿嘿,”严树学着三癞子的腔调,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三叔叔的故事讲得果然精彩,小侄子我非常佩服!”
三癞子一听,得意极了,“那以后你就别在这儿瞎讲了,有事儿了来找我行吗?我愿意收你这个徒弟。”
大家哄地一声笑了,其实大家也就是夜晚太过寂寞,凑到一起图个热闹,开心,本不在意于谁的故事好坏。
黄来僧有些气恼地拉了拉严树,示意他坐下,黄来僧的娘起来说:“成,你去睡吧,明天还要做事儿,廉树,你也睡吧,今天锄地蛮累人的,是不是?”
这不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吗?
严树感激地望了他们一眼,说:“三叔叔的故事好是好,可惜,全部错了。”
“什么?错了?”大家找到了新的话题,兴趣大增。
“是啊,全部是瞎编烂造,胡说八道!”严树毫不留情地一字一顿地说。
“啊?”
也许是嫌严树的话太过了,黄来僧的娘赶紧在黑暗里拉了拉严树:“嗯!嗯!”
黄来僧倒高兴起来,话里带话地说:“兄弟,你说,三癞子,癞子叔的故事到底怎么胡说八道,不要脸儿似的瞎扯了?”
“三叔叔的时间和人物全部弄错了!”
“真的?”黄来僧见严树反击,心里爽得很,故意逗着他。
铁嘴鸭子三癞子被激怒了,他气势汹汹地说:“好,我胡说八道,就算,那你给我讲一讲,也给大家伙儿说一说,我怎么个胡说八道法?要是讲出来,叫我佩服,我就给你磕三个大响头!然后在全村人的面前学三声狗叫!可是,要是你今天讲不出个道道儿来,你说,怎么办?”
黄来僧的爹赶紧说:“嗨!小树,你怎么跟你三叔叔抬杠?凡事得让着你叔叔才是啊。”
这话也许是真心话,但是,三癞子今天正在得势被严树一阵冷水一泼,怒火熊熊燃烧,哪里听得进去这是解活之意?反而听得是他责备自己依大欺小,没有让着严树了。于是更恼火:“老哥你说话就不对了,我和这小侄儿切磋故事,有什么让不让的?”
黄来僧的爹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别的人虽然也想劝慰,可是又更想知道三癞子讲得那么精彩的故事究竟哪里错了,于是,一起说:“小树子,你讲吧,到底哪里错了?”
严树把手一招,让大家安静,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三叔叔故事讲得确实好!我这里说的只是真事真人!辩解的是真假。”
“你真懂得?”黄来僧的娘拉严树的手松了。
“先说钱塘江潮水,那是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一直就有,怎么会是赵匡胤的神通?赵匡胤为什么有那么大神通?就因为他是皇帝?那宋朝那个逃跑的皇帝就没有这样的神通吗?这是一错,二来,水泊梁山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讲书人瞎编,什么梁山一百单八将?还有几万兵马?原本只有三十六个好汉,也没有征服过大辽,消灭过方腊,而是很快就被海州知州张叔夜伏兵击败,逮捕的逮捕,杀头的杀头,很快就完事儿,你想,那几百里的水泊能打多少鱼?种多少粮食?真能养活几十万雄兵?咱是老百姓,该知道吧?再有,杨业杨令公虽有其人其事,可是,官职却有限,宋朝并没有什么御前大元帅,最大的管军事的官儿是枢密使,枢密使下边还有许多的官员,什么检点了,都虞侯,虞侯了,指挥了,统制,都统制了,都监了,等等,虚有其名的还有节度使了,武官有几十级别,就是没有大元帅!还有,杨志和杨香根本就不搭界,不信的话,咱们明天找个先生,让他翻书找一找,看是不是这回事儿?”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一边暗暗思考,暗暗点头。“有理。”
“你上过学?读过史?你怎么知道那些官职?”邻居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惊异地问。
“是啊,小人读过史!还读过不少!”严树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你说,岳飞不是元帅吗?”老头子怀疑地说:“岳元帅还能有假?”
“岳飞当然不是元帅!而是南宋的枢密副使!之前还是节度使,后来被追封为鄂王。”
“鄂王?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不知道?”
“鄂是武昌所在省份的简称,也是武昌的简称,那里原是古城鄂州。”严树侃侃而谈,有板有眼地讲着这些历史事实。
讲着讲着,大家都要求,“对,讲故事太假,胡说哩,还是给我们讲讲真史。”
黄来僧兴奋地说:“兄弟,有你的!你别驳大家的面子,讲下去!”
黄来僧的娘和爹都高兴地说:“对,别拿架子,讲吧!”
严树就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讲到后来,大家有什么疑问就问,严树几乎张口就来,唬得大家佩服不已。
老头子说:“李守忠啊,你这亲戚小孩子真了不起啊,他是在哪里的地方上学?将来一定能中状元当大官儿哩。”
众人纷纷赞扬。
这时,三癞子打着哈哈说:“没意思,没意思!叫你这一讲什么都是假的了!哈,这才是胡说!我根本就不信!”说罢扭头就走。
“喂,你不磕头了?”谁在耍笑着。
“滚蛋!”三癞子气冲冲地回头骂了一句,匆匆忙忙地推开街门,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