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百夫长、白夜之鬼与美人（五）
三十分钟后。
翊秋走进这家无人问津的小酒馆，向老板打了个招呼后，便在一身白衣的戮身旁坐了下来。
翊秋悠闲地喝着一杯红茶，就和当年在索左特的店里一样，只不过那时他喝得是葡萄酒。戮则是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相互扣紧的十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和翊秋已经分开八年了，如果中途翊秋和他见上一面的那次不算的话。在这八年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但翊秋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出了翊秋和他意外遇到的那次以外，他只在一次追踪任务中远远地看见过一个白发的男孩，那大概是翊秋吧。他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要和翊秋说，现在他们见面了，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作为一个刺客，他已经学会了沉默寡言。他本来就是一个话比较少，而且有着社交障碍的人，现在话更少了，几乎变成了完全的沉默。这原本有利于不在无意中泄露信息，现在反倒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
“有近期的书么？”最后是翊秋打破了沉默，不过他是朝酒馆老板问的。
“没有。”老板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能生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哪里有闲钱，就算有，也买不到吧。”
随后翊秋继续喝茶，戮继续组织语言，酒馆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默的状态，因为除了老板、一个伙计和他俩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了，更没人说话，只有一片死寂。还好，偶尔会有液体倾倒的声音，不然戮就真的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孤独的世界。
“那……那什么，翊秋，好久不见。”戮终于憋出了一句常见的客套话。
“嗯，的确好久不见。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翊秋说着，表情还是很平静，“源凝先在怎么样？”
戮仍然低着头，他的导师说他眼里的金色太盛，很容易会把人给吓到，尽管在大多数时间，他的目光都是很柔和或者冰冷的。于是他总是低着头，避免和别人有目光接触。
戮并没有从翊秋的话里听出什么其他意思，他虽然现在已经是一名预备的八铳了，但他的心思出奇得简单，也不善于猜别人的心思和话中的其他意思，“半个月前说是去王都上城区里转转，现在还没回来。”
翊秋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杯子。他的目光终于从迷离和涣散中脱离出来，在他眼睛里取而代之的一种无法被其他人所理解的情绪，毫无疑问，对于源凝去往上城区，他是毫无准备的。
“索左特呢？”翊秋沉声问道，“索左特没有看着她？她一个人不可能进得去……如果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的话。”
“不知道，索左特两年前就消失了，源凝从两年前起就正式成为了公会的外部成员，索左特没联系你？”
翊秋没有回应他，抽动着嘴角叹了口气，当即起身离开。
“翊秋！”戮惊讶地喊住了他。
“找人。”翊秋只回复给了他两个字。
心域，刺客公会总部。
五位长老在刺客公会的顶层，气氛紧张。在绝大多数刺客看来，五位长老的议会决定了整个公会的运营方针，议会必然极度严肃。他们的神情还勉强可以说是严肃，但……
“K!”
“小二！”
“炸弹！！”
“啊！！！这一手破牌！！”
锻造大师（以下简称为老段），刺客大师（以下简称为小刺），火武大师（以下简称为大火），游阵大师（游哥）正凑在一张价值不菲的木桌旁打牌，牌局极为混乱，游哥已经要取得胜利，另外三位神情紧张，而没有参与牌局的探夜大师（夜弟），正坐在窗边看书……
“游哥，你发明的这玩意儿肯定不对！为什么我总输啊！”大火怒摔烂牌，然后把放在桌上的酒杯拿了起来，一饮而尽，猛地在地上一摔……
这一摔，就出问题了……
“哈哈哈哈！”小刺突然指着大火大笑，标准的四声，“你的面具啊面具！”
不只是他，老段和游哥也抽动着嘴角，估计是觉得笑出声会失态，辛苦地忍着……
“不就是面具掉了吗！有什么好笑的！”大火吼了回去，立刻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具。
除了游哥和夜弟之外，另外三位长老都穿着不同款式和颜色的刺客袍，脸上带着……各种幼稚的白面具。这些面具上面画着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的图案，比如极为幼稚的……糖果，或者有几搓猴毛被粘在上面。
作为公会的长老，他们的外貌都是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的。他们常年住在公会里，很少出门，如果出门，那么必然是经过了精心的伪装，伪装到了那种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我是个人的程度。
总要有人因为其他人的自由，失去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力的。
游哥和夜弟都穿着普通的服装，就和一般的贵族一样，分别以黑色和蓝色为底色。游哥剑眉星眸，颇有几分东方侠客的味道；夜弟则是典型的半死人脸，之所以是半，是因为他的嘴角永远带着那么一抹淡淡的微笑，透着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像是一条毒蛇。
游哥冷笑一声：“不管面具的事。你自己技不如人输了，还好意思说我？”游哥虽然以游走掠阵出名，且嘲讽的功力远不够深厚，但面对大火这样性格暴躁的一根筋……足够了。
老段连忙打圆场，他知道大火的性格禁不起激，而且游哥摆明了是要逗大火玩，想必会说的特别狠，到时候他都不忍心看大火被摁在地上摩擦的场面。
但作为一个和事佬，老段的技巧并不高超，或者说，弱爆了……有时候还会激怒被劝阻的对象。
然后大火就被他给激了，莫名其妙，两人开始世界大战……
“都别闹了，你们都三十岁的人了。”夜弟皱了皱眉头，“白鬼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大概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你平时就没必要开能力了吧……”小刺吐槽，“不累？”
“总要有人累一点，眺望者最近不是休假了么，我暂时接班。”
“白鬼？那个预备八铳？他不是做任务去了么？”老段的关注点和小刺不一样，很明显，他是要岔开话题……他觉得夜弟作为一个长老还如此辛苦，这话题太沉重了……
“那是在一个小时前的事情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