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寒泉水,混合着冰山雪莲与冰丝草的清香,溢满屋子。
夙安看着冒着热气的药盅,只觉得腹部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咕咕地叫着。
“可以给你解蛊了?”百里容挑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我求人让我医治。”
夙安轻笑,百里公子虽然性子有些古怪,可人却是极好的,当然,她若是知道刚刚她端着的那碗药便是江湖上盛传的三大剧毒之一,绝不会再这样想,还会骂一句毒夫!在桌前那把椅子上坐好,素手刚要拿起那碗药,便被一只修长的手夺了去,“这药你不必喝,刚刚让你端着是叫你闻上一闻便好,我看着药性已经起了。”
“百里公子的医术当真高明,我还是头一回知晓,有良药只需闻不必喝的。”
“咳咳,你的蛊比较奇特,解蛊之法自然与寻常方法不同。”百里容只觉得,与他对视的那双带有钦佩与笑意的眸子异常澄澈,再看到那碗药竟让他生出些许羞愧之意。连忙将那碗药倒向窗外,哑着嗓子凶道“若是再耽搁一会儿,药性没了,介时疼死你我可不管!”言语中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夙安连忙闭上嘴,收起笑容,暗暗的撇撇嘴,她好像没说什么惹着他的话吧,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百里容见她乖乖的坐在那,将旁的思绪压了下来,恢复以往治疗病症时的专注神态。将仍沸腾着的药盅挪向夙安,伸手将发间竹簪取下,旋动簪首,从中取出一枚较粗些的银针,复又将竹簪插入银丝。右手执起银针缓缓搅动盅中泉,左手轻轻捏开夙安的嘴。
待盅内雪莲与冰丝草的汁液完全混入寒泉水后,手执银针刺向左手食指,血入盅内,鼻间清香霎时带着一丝香甜之气。指尖伤口虽小,却不似常人般快速愈合,反倒像是重伤之人,血流不止,一滴一滴落在盅内、桌旁,看的夙安心惊不已。百里容怔怔的看着手指,又看了看身侧的人,鬼使神差的竟将滴血的指尖放入了夙安的舌尖,一种奇怪的感觉迅速自指尖蔓延开来,耳根微红,慌忙将手指拿开,却没留意伤口竟已经愈合了。
凉凉的甜甜的,这是夙安此刻的反应。虽觉得此举太过暧昧,却也以为是解蛊的法子,倒是没敢往歪了想。或者说,她还未来得及往歪了想,腹部就剧烈的抽搐起来,仿佛有什么要破腹而出,翻腾着涌动着。
百里容暗叫一声糟,方才“不小心”喂了她不少血砂,寒虫恐怕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了。再不引它从口中出来,怕是要慌不择路破腹而出了。急忙将夙安面颊掰向药盅,试图捏开咬紧的唇。“张开嘴,让寒虫出来。”看着那人儿咬破了下唇不放,百里容额上冷汗直流,竟有点慌了。用力捏着她的面颊,“夙安!把嘴张开!”
夙安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痛,身体忽冷忽热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耳边忽而传来一声怒吼,吼得她清醒了些,忙费力将唇张开。药盅升起的雾气窜入口中,竟像是引路人般,引着那东西慢慢移出。
腹部霎时便不那么痛了,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腹部而上,一个呼吸间便移到了口中。
百里容见那种蓝色小虫警惕的趴在舌上,叫夙安将舌缓缓伸出,用银针沾了些许药盅内的药水滴至舌尖,引的那寒虫又迫不及待的向舌尖挪动,趁着它吮吸汁液的功夫,银针迅速一挑,勾起那虫摔入药盅当中,连忙将盖子扣好。翻腾的药汁烫的寒虫咕咕惨叫,而后便没了动静。百里容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幕太快,夙安还未来的及看清与她同生同长的寒虫一眼,便被扣进了那滚烫的药盅内。腹部不适的感觉已经完全好了,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忽然想起那滴血不止的手,“让我看看你的手。”那人将手伸了过来,指尖上的血迹虽清晰可见,好在血已经止住了,这才放下心来。待再仔细看,才发现伤口竟然只是一个微不足见的小针眼,那血量当真是奇了!
百里容也觉得奇怪,往日无意受了些伤,即使再微小,也要涂抹上特质的止血露才可止住血,这回竟然不需要涂抹药膏便好了。不过这血流不止毛病确是不能对外人道的,哪怕她是他未来三年的妻主。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掀开还在沸腾的药盅,怪的是,盅内不多的药汁还在翻腾着,可扑面而来的确实满是腥甜的冰霜,夙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只伴随了她十五年有余的虫子,可见那虫早已融入泉中。
百里容自怀中取出一物添入盅下炉火内,火焰霎时变旺,见盅内所剩不多的药汁渐渐干锢成粉,这才熄了炉火,将粉末小心的倒入一个小瓷瓶,交给夙安。“此乃寒霜粉,加入水中给人服下,可瞬间使人浑身冰冷,两个时辰后体僵而亡,此毒无解。做了蛊虫的寒虫可不多得,别看这量虽少,却足以使数十人中毒。喏,拿去给你报仇用。”百里容眨眨眼,觉得如此毒药夙安可能难解心头恨,转而又道,“唔,你若是觉得直接毒死太不过瘾了,待我们去了将军府找到凶手,我定将他折磨七七四十九天,来给小安儿解恨。”
思至此,隐隐的兴奋之意又涌了上来。“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准备准备迎娶之事。小安儿,你且歇歇,我叫你那丫头进来。然后,我们商讨商讨。”脸上的兴奋毫不掩饰的出了屋子,看的夙安一阵发麻。
手中紧紧的攥着那瓷瓶,今日之前,她只想着好好的活着,平淡的活着,不想争不奢望,因此连母亲留给她的无影阁也被她遗忘在那,想着待到十六岁及笄时将自己嫁出将军府,便会有好日子过了。可如今好似一切都变了,在知道了母亲的死另有隐情后,她注定不能再那般平淡的活着,至少也要让那人尝尝这寒毒的滋味,以慰娘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