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为什么会做梦
梦的形成原因很多,有因外界自然环境变化引起者,有因机体生理活动引起者,有因疾病引起者,有因情志刺激引起者,有因躯体受到某种外界物质的刺激引起者,还有不少梦的原因目前尚不完全清楚。
梦是一种自然现象,当我们醒着的时候,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接受来自外界的讯息,睡着了以后,神经渐渐松弛,原本的理性层面变弱,取而代之的是本能的欲望和被压抑的感情。
(1)躯体的外在刺激
躯体的外在刺激可以构成梦的材料来源,引人发梦,早在我国古代就有所认识。列子在论述梦的形成原因时曾经说过:“藉带而寝则梦蛇,飞鸟衔发则梦飞。”东汉哲学家王符亦曾指出:“阴雨之梦,使人厌迷;阳旱之梦,使人乱离;大寒之梦,使人怨悲;大风之梦,使人飘飞”;“春梦发生,夏梦高明,秋冬梦熟藏。”
现实生活中,外界刺激被编入梦中的例子不胜枚举。有人发现,左侧胸胁受压挤了心脏,可以使心脏停搏数秒钟,这时梦者可因脑部的暂时缺血而梦到坠落万丈深渊。头部、胸部衣被过重,或手压在前胸,则多梦到怪物压身,先是呼喊不得,欲动不行,继则惊呼而惊醒,反之,如覆衣被过轻或露体而睡,则常梦到在空中飞行,飘飘欲仙。红光照射睡眠者脸面,会梦到电闪雷鸣,森林失火等。屈膝睡眠,多梦到滑行的失落。把香水滴于鼻端则会梦到置身于蜂舞、蝶恋的花丛中。陆游的名诗《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的“夜阑卧听雨风吹,铁马冰河入梦来”,正是说明了风雨声也可进入梦中。
事实上,外界刺激引起发梦,确实不仅仅是外界正常气候的刺激,还有外界反常气候的刺激,声音的刺激,色彩等对视觉的刺激,衣服、被子及外界其他物质对肌肤的刺激等。从表面看,“声色嗜欲动于内”似并非“从外袭内”,但如果稍微仔细分析一下,就不难看出,“动于内”有赖于感于外,有赖于外界的声音、颜色、物体等对听觉、嗅觉、视觉等的刺激。
在躯体外在的刺激因素中,很多事物都可以通过目见而引起做梦。元明之际的叶子奇在《草木子》中曾说:“梦之大端有二:想也、因也。想以目见,因以类感。谚云:南人不梦驰(驼),北人不梦象。缺于所不见也。”因此,目见是梦象材料来源的一个重要方面。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中说:“梦中大部分的经历为视象;虽然也混有感情、思想及其他种感觉,但总以视象为主要成分。”由此亦可看出,外界任何事物,只要能够“目见”,就有可能引起做梦。当然,是否引起做梦?引起什么样的梦?还有赖于其他条件。
除了目见之外,外界事物通过触觉、听觉、味觉等感觉器官引起做梦也是常见现象。陈士元在《梦占逸旨》中说:“口有含,则梦强言而喑;足有绊,则梦强行而辟足;首堕枕,则梦跻高而坠;卧藉徽绳,则梦蛇虺;卧藉彩衣,则梦虎豹;发挂树枝,则梦倒悬。”他将这类现象称之为“体滞”,认为是外界事物使机体凝滞所致。从其所举梦例看,实际上主要是外界事物对机体触觉刺激所造成。
声音也是躯体外在刺激引起发梦的重要因素,声音刺激进入梦境的现象,为古今中外不少人所经验。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曾经记载过这样的梦例:有一个人睡眠中梦见衙门鼓声作响,把他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原来是弟弟在扣门环游戏。诗人黄庭坚曾多次在诗中记述了自己将声音刺激编入梦境的事例,“南风入昼梦,起坐是松声”。现代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梦例,有人在梦中梦见了吹号声,急忙穿衣起床,却原来是汽车的鸣笛。声音刺激对盲人的梦境形成意义更大。对于先天失明,没有视觉经验的盲人进行研究的结果表明,盲人也有梦,不过其梦象同健康人相比,是他们的梦境中缺乏视觉形象,而听觉的内容却比较突出。例如一位先天盲人说他梦见他们一家人都在厨房里,他听到姐姐用吹风机吹头发,母亲在开洗衣机,吹风机的冷热和洗衣机的水声都很清楚。毫无疑问,这种梦境与他平时听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听洗衣机洗衣服的声音,开关洗衣机的感觉以及家人对洗衣机、吹风机的介绍等密切相关。这一切主要是依靠听觉,靠声音刺激而得到的。对于一个先天性聋哑人来说,梦中就很难有这种现象。
声音刺激入梦的典型例证是希尔布朗特的梦。希尔布朗特曾经记载过三个梦,都是对于闹钟声音的反应。
第一个梦是:“这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我正在散步,穿过几处绿色渐浓的田野,一直走到邻村,看见大队村民穿得干干净净,手持赞美诗向教堂走去。这当然是礼拜日,正将举行晨祷。我也决心参加,但因热得发昏,就在教堂的空地上纳凉。我正在读坟墓上的碑志,忽听见那击钟者走入阁楼,阁楼很高,我那时看见楼内有一口小小的钟,钟响就是开始祈祷的信号。钟有一会儿未动,后来才开始摆动,钟声明亮而尖锐,我乃从睡眠中醒来。却原来是闹钟的声音。”
第二个梦是:“这是一个晴朗的冬天,路上积雪很深。我已约定乘雪车探险,但是必须等很久,才有人告诉雪车放在门外。于是我准备上车,先将皮毡打开,将暖脚包取来,然后坐在车内。但是马正等着发车的信号,又略有耽搁。随后乃将钟索拉起,小钟动摇得很厉害,开始发出一种熟悉的乐音,因为声音太高了,惊醒了我的清梦。原来是闹钟的尖锐的声音。”
第三个梦是:“我看见一个厨房的女仆手捧几打高摞起来的盘子,往餐室走去。我看她那捧着的金字塔般的瓷盘似乎有失去平衡的危险。我警告她说:‘当心!你的瓷盘会全部摔在地上。’她的答复自然是:她们已习惯于这样拿盘碗了;同时,我却在她的后面跟着,大为焦虑。我是这样想的——接着是进门时撞着了门槛,瓷器落地摔成碎片。但是——我立即知道那不断的声音并不是由于盘子碎了,却原来是有规律的钟声——醒时才知道这个钟声只是来自闹钟。”
睡眠实验室的研究也表明,外在刺激可能被编入梦境,参与其形成。例如有一个受试的女孩,在眼快动睡眠阶段向她的头发上喷水,唤醒时她说梦中自己正在浇水灭火;另一次试验中用棉花轻拂她的脸,唤醒时她说梦中看见姐姐贴脸抱着一个绒布动物玩具。
值得注意的是,睡眠中接受的刺激并非全部会引起梦。风雨之夜,电闪雷鸣,外界的音响不可说是不强烈,有的酣睡者就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梦见相关的内容。有人对处于眼快动睡眠期的受试者先用冷水淋,继之以强光,然后放音乐,在他们的梦境报告中,只有42%涉及水,23%谈到光,9%提到音乐。用冷和热进行试验,25%的梦境报告中有反映。有的研究者在眼快动睡眠期用电铃唤醒受试者,204个梦中只有20个有铃响的内容。有的研究者给受试者重复播放两个词的录音,希望受试者在梦中把这两个词缩合成一个词,但结果多人次试验,均未成功。因此,外在刺激参与梦的形成,可能还与刺激的内容、接受刺激者机体状态等因素有关。有的人可能在刺激没有编入梦境前已被唤醒。
季节变化对梦的形成也有影响。人生活于自然界,无时不和自然环境密切接触,因此,自然界的变化无时不在影响人体。人体受到了影响,也必然会有相应的反应。这种反应在梦中也有所表现。东汉王符在论述“时梦”时曾经指出:“春梦发生,夏梦高明,秋冬梦熟藏。”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草木萌芽,天地间焕然一新,呈现一片生气勃勃、欣欣向荣的气象,所以“春梦发生。”夏天是万物成长发育的季节、“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常常是骄阳似火,晴空万里,人受其感,故“夏梦高明”。秋天是万物成熟收割的季节,冬季是万物潜藏的季节,受这种自然气候变化的影响,故“秋冬梦熟藏”。这种“发生”、“高明”、“熟藏”的梦象实质上是时象的一种反映。
值得注意的是,季节变化可以影响梦象和引起发梦,但并不是春天都梦发生,夏天都梦高明,秋冬都梦熟藏,肺得其时都梦兵战,肾得其时一定梦伏水中,肝得其时一定梦伏树下不敢起,心得其时一定梦燔灼,脾得其时一定梦筑垣盖屋。这是由于梦的发生和梦象的变化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季节因素仅为其中之一的缘故。
饮食不节,过饱过饥,亦可引起做梦。故《素问·脉要精微论》云:“甚饱则梦予,甚饥则梦取。”当然,过饱过饥主要是指脏腑的一种机能状态,但这种状态无疑与进食有密切关系,在这个意义上说,饮食不节亦是引起做梦的原因之一。唐代名医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养性》中曾经指出:“凡食五味,必不得暴嗔,多令人神惊,夜梦飞扬。”认为做梦与饮食时情绪突然变化有关,强调“人之当食,须去烦恼。”从饮食卫生的角度论述了多梦形成的原因。
(2)机体内部的刺激
机体内部的刺激包括各脏器的生理活动,如“消化障碍”(由胃脏内引起)、“睡姿”和寄生虫等的刺激。这些内在的因子,是引起发梦的另一类因素。
诗人黄庭坚曾有诗云:“渴人多梦饮,饥人多梦餐。如何春来梦,合眼到东川。”这些论述,反映了我国古代人民对胃肠生理变化可以参与梦境形成已有所认识。这些认识,也得到了现代睡眠实验室的研究证明。博克对受试者采用禁止饮水和晚餐给香辣食品的办法进行实验,结果受试者的梦境报告中都出现了口渴及饮水之类的情节。有一青年女性,因形体较胖,为了减肥,每天只吃一点水果,坚持10余天,体重有所减轻,但每天晚上都梦见大口大口地吃香肠。
来自膀胱的刺激进入梦的情况更为常见,许多人都有膀胱过度充盈后梦中到处找厕所的经历,特别是儿童,梦中常常感到急着解小便,又没有合适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解完小便,醒后才知道已经尿床了。有的儿童在做过多次这样的梦后,梦中都能知道不能在梦中解小便。曾经有的儿童在梦中解小便,当他解了一点以后,突然想到这是遗尿,会从梦中惊醒。
性梦的出现,也与机体内部的生理变化密切相关。青春期的男女,多梦见好友相约或有关性方面的场面,这与性激素的分泌不无关系。性梦的研究者发现,性梦的发生以现实生活中未得到性满足者居多,结过婚的的男女较少出现性梦,而独身生活者较多出现性梦。就男女相比而言,男子做性梦的频度高于女子,并且较少在性兴奋状态中醒转,而女子在做性梦时,在性兴奋状态中醒转者约占半数。
卢斯收集60名女护士的梦境进行分析,发现月经周期也可以影响梦境内容,月经将要来潮之时,常出现期待性的梦,譬如候车,或者等候别的什么,到月经出现之时,又常梦见破坏性的场面。
所有这些,都与脏腑的生理活动有关。人体自身的生长、发育、成熟、衰老,伴有种种变化,这些变化尽管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也会在梦中有所反映。
(3)情志因素的影响
喜怒哀乐,悲伤恐惧是人之常情。人在认识周围事物和与其他人的交往中,总会表现出某种相应的情感,或喜或忧,或悲或恐,或爱或憎,故《素问·气交变大论》云:“有喜有怒,有忧有丧,有泽有燥,此象之常也。”也就是说人的情绪变化是一种正常的现象。这种现象可以说是一种本能,从生下来就会表现喜怒等。正如孔子在《礼记·礼运》中所说:“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弗学而能”。
情志变化引起发梦,在我国很早就已被注意,并且在同神灵托梦等迷信认识的斗争中,对此认识越来越深入。从周代对梦的分类可以看出,尽管当时占梦迷信盛行,但对梦的分类中却十分注意情志因素,以致汉代郑玄等在注“六梦”时将“喜梦”、“噩梦”、“思梦”、“惧梦”等明确释为“喜悦而梦”、“惊愕而梦”、“觉时思念之而梦”、“恐惧而梦”。战国时期的庄子曾经指出:“梦者,阳气之精也,人所喜怒,则精气从之。”汉代哲学家王充在分析做梦的精神心理原因时认为,晚上做梦不是鬼神作怪,而是由于白天的心理活动转化而来。由于人们在醒觉时经常思念着某种东西,充满着某种想象或希望,睡眠时就会梦见思念着的东西,或想象中的事情,王充将其概括为“精念存想”致梦。他在《论衡·订鬼篇》云:“夫精念存想,或泄于目,或泄于口,或泄于耳。泄于目,目见其形;泄于耳,耳闻其声;泄于口,口言其事。昼日则鬼见,暮卧则梦闻,独卧空室之中,若有所畏惧,则梦见夫人据按其身哭矣。”从他所举的梦例可以知道,所谓精念存想,包括了喜怒哀乐、忧悲惊恐等各种情志因素。念即思念,《说文》云:“念,常思也。”精为专注,精念,即思念很精、很深、很专,深深地思念着。存想,一方面是指老在想着某种东西,某种情况,或某种情绪老在困扰着自己;另一方面也含有某种想法、想象,某种情绪感受被存入记忆的意思。人们从现实做梦中不难体验,梦有时和当天或最近的情态变化有关,有时却和很久以前的情志变化有关,这无疑是由于以往的情志变化被存入记忆的缘故。
情志变化引起发梦,既可因正常的情绪变化所引起,也可因过度的情志变化所引起,而且过度的情志变化较正常的情绪变化易于引起发梦。所以陈士元在论述“情溢”之梦时说:“过喜则梦开,过怒则梦闭,过恐则梦匿,过忧则梦嗔,过哀则梦救,过忿则梦詈,过惊则梦狂。此情溢之梦,其类可推也。”所谓“情溢”,即过度的情志变化。陈士元将梦分为气盛、气虚、邪寓、体滞、情溢、直叶、比象、反极、厉妖九类,其中将因情志变化引起发梦者名之曰“情溢之梦”,可见情志变化的“过度”在发梦中的意义。
由于情志变化表现不一,对梦的影响也有差异。喜为心之志,是一个人追求并达到所盼望的目的时产生的情绪体验。当喜乐情绪波动时,就会感到心情愉快,全身舒畅,使气血通调,故《素问·举痛论》云:“喜则气和志达,营卫通利。”喜的感受不仅见于清醒时,亦可见于梦中,有时梦中之喜正是由清醒时的快乐感受所引起,是醒觉时快乐感受的延续。对于喜可致梦,我国人民很早就有所认识。《周礼·春宫》对梦的分类中即列有“喜梦”,郑玄、张湛在注解时均认为是指“喜悦而梦”。说明由于喜悦引起发梦这一现象早已为我国古代人民所重视。
因喜致梦,可以是一个十分快乐的梦,也可以是一个相反的梦。陈士元曾经举过“有亲姻燕会,则梦哭泣”、“庆贺则梦麻苴凶服”等梦,说明心情舒畅,欢庆喜悦并不一定都是喜悦性的梦,但多数情况下,因喜而梦,其梦多为喜梦。
怒之为梦,常常表现为梦中亦受压抑,或对压抑自己的对象采取清醒时无法采取的手段。陈士元在《梦占逸旨》中说:“过怒则梦闭。”闭与开相对,喜则梦百花怒放,怒则梦花闭,梦不顺利。在实际生活中,常常有这样的梦例,一个人在社会上遇到了使自己生气而又毫无办法的事情时,会在梦中采取某种措施。这既是一种愿望的满足,也是因怒而梦的常见现象。
忧之为梦,有时与所忧之事相关。例如富翁尹氏,有钱有势,可是一上床则“昔昔梦为人仆。趋前作役,无不为也;数骂杖挞,无不至也。”这可能与他时时担忧失去自己的富贵地位有关。有时则可能梦见非常顺心之事,因为人有所忧,就期望顺利,这种心情,常常会在梦中实现。
悲是由于感伤而哀愤不胜所产生的情志,常由于失去亲人,损失爱物,理想破灭等因素产生。轻者仅仅表现为失望和遗憾,重者则可致哀痛不已。
因悲而梦,有时梦象与悲伤的原因有关。例如有一患者在丈夫去世不久,儿子又遭车祸而亡,她甚为悲伤,抑郁不解,以致精神不振,沉默寡言,夜难入眠,合目则梦见失去的丈夫与儿子。陈士元认为,悲哀过度则梦救,这可能与梦者因理想破灭,丧失信心,渴望能被人所救助的心理有关。
思,是最常见的致梦原因。所谓“昼有所思,夜梦其事”,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人所共知的现象。早在周代人们对此就有所认识,《周礼·春宫》中对梦分类时即专列“思梦”一类。列子明确指出,“昼想夜梦”是做梦的常见现象,“昼想”是“夜梦”的重要原因。晋代乐广对梦的形成机理进行了高度概括,将梦的形成原因分为二类,其中一类即是“想”。《全后汉文》卷四十六《政论》亦有“昼则思之,夜则梦焉”的论述。东汉思想家王充在《论衡》中说:“夫精念存想,或泄于目,或泄于口,或泄于耳。泄于目,目见其形;泄于耳,耳闻其声;泄于口,口言其事。昼日则鬼见,暮卧则梦闻。独卧空室之中,若有所畏惧,则梦见夫人据案其身哭矣,觉见卧闻,俱用精神,畏惧存想,同一实也。”黄庭坚有诗云:“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如何春来梦,合眼在乡社。”这些论述,反映了我国古代对积想成梦的认识。当然,历代对思梦的认识不尽相同,有的是指因思念、思想而梦,有的则泛指一切精神因素所致的梦。张湛注《列子》之“想梦”时即云:“此想谓觉时有情虑之事,非谓世间常语昼日想有此事,而后随而梦之。”“情虑”即包括了多种情志因素,其范围就比较宽。但无论认识有何差异,对于思能致梦这一点都是相同的。
因思而梦,其梦象常与所思内容有关。杜甫的名句“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反映了杜甫对好友李白的思念之情。渴人梦饮,饥人梦餐,病人梦医,囚人梦赦,其所梦不同,正与各自所思有异相关。甚至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会在梦中得到解决。当然,梦具有离奇性,她有时像个调皮的精灵,并非所思都见之于梦,“欲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尽”。因此,思之为梦,可以表现为多种多样的梦。
恐是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企图摆脱、逃避某种危险情形时产生的情绪感受。恐常与惊同时产生,但二者又有所区别。
恐之为梦,可以表现为恐惧之梦,陈士元在《梦占逸旨》中说:“过恐则梦匿”,就是指在梦中亦表现为因恐惧而到处藏匿。由于恐伤肾可以影响心,故又常伴心悸等症。例如一女患者,因骑车上班时在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身旁一人被轧死,患者深感恐惧,从此常感心悸、腿软,不敢骑车,睡眠不好,合目则乱梦纷纭,且多恐惧可怕之事,以致常从梦中惊醒,醒后仍感悸动不安。
惊是突然遇到危险,或碰到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如目见异物,耳闻巨响等产生的情绪感受。叶天士《临症指南医案·惊》云:“大凡可畏之事,猝然而至谓之惊。”与恐相比较,惊为不自知,从外而入,恐为自知,从内而出,惊急而恐缓。
惊吓引起的梦,多为噩梦,有时甚至使人恐惧可怕而不敢入眠。这一点,从汉代郑玄对噩梦的注解也可看出。郑玄在注解时说:“惊愕而梦。”他是从梦的形成原因对《周礼》六梦进行注释,他认为,噩梦的原因是由于惊愕而致。这说明在汉代人们已经认识到惊吓可以致梦,并且常常引起噩梦。临床上因惊而梦的案例也很多,例如患者李某,女,27岁。产后20余天,因夜间陡受惊吓,遂至心悸怔忡,头晕神疲,闻声则惕然而惊,汗出遍体,夜寐易醒,眠亦多梦纷纭,予补益心胆,镇惊安神之剂后而愈。又如董某,在朋友家帮助整理物品时,突受惊吓,遂致神志恍惚,时常悲伤哭泣,头晕目眩,胸闷心悸,夜间梦扰纷纭,且多可惊可怖之事,常因此惊魇而醒,以致一人不敢入睡,后经予以养心安神、清热化痰之剂始愈。说明惊确实可引起多梦。
综上,所谓七情致梦,也就是上述人的精神情绪变化而引起发梦。
(4)弗洛伊德论构成梦象的材料
弗洛伊德指出,构成梦象的材料来自三个方面:做梦前一天的残念;睡眠中偶然出现的躯体方面的感觉刺激;来自幼年期的经验。
(1)成梦材料的第一个来源是来自白天生活的经验,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有时这些白天的经验印象不深,当时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常常在对梦进行联想分析时才可发现。弗洛伊德举了一些自己的梦例,说明成梦的材料来源于白天残念。
(2)成梦材料的第二个来源是睡眠中的躯体内外来的感觉刺激。这也是为人所熟知的,上面提到睡眠中口渴梦到喝了水,就是这类例子。弗洛伊德总结躯体方面的刺激有三类:一是来自外界的客观存在的感官刺激,如外部的钟声,照到眼帘上的光亮,脚伸到被子外面受到刺激。二是感官内在的主观感觉到兴奋状态,如口渴、饥饿。三是内脏器官发生的内感受器刺激,如膀胱胀满、性器官兴奋等。
(3)第三个成梦材料的来源是幼年时期的经验。换言之,那些在清醒状态下已不复记忆的幼年期经验重现在梦中。有一个人决定要回访他离开20多年的家乡。出发的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处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和一个陌生人谈话,梦的内容使他很难理解。等他回到家乡,惊奇地发现梦中所见到的陌生地方正是他家乡附近的景色。那个陌生人正是他父亲生前的朋友。这个梦证明,他儿童时期见到过的家乡环境和人物在梦中重现出来了。同时也实现了急于回老家看看的愿望。
弗洛伊德指出,梦的分析工作越是深入,就越会相信许多梦材料的来源都是儿童期的经验。
2.梦与潜意识的关系
(1)梦的灵魂食粮
根据睡眠实验室的研究,受试者报告说,在做梦之前的REM睡眠中,他们的心灵多多少少浮现出一般的思绪与记忆,当进入做梦阶段时,这些思绪与记忆明显地变得奇怪,如梦如幻。这些发现被诠释为,在睡眠时,我们并没有因为本能的驱力而像热锅上的蚂蚁,也没有与内心中,或者“超越”的某种更聪明、更普遍的力量沟通。然而,实验室并没有研究具有启发性的做梦经验,甚至没有广泛研究受试者高度察觉的各种意识状态,因为这些状态都可能在睡眠时发生,所以,受试者的上述报告,可能并没有把整个详情说出。
荣格曾提出,在睡眠时,有时候我们不仅进入到个人的潜意识或下意识状态,而且更能进入到较为普遍的察觉状态,他称之为集体潜意识。荣格有如下的假设:
集体潜意识是无所不在的、不会改变的,而且,其本身有完全相同的性质或精神质。这当然只是一种假定。我们借由独特的经验材料本质而驱向它,所有个体的精神运作有极高的相似性,这一定是为了平等地顺应普遍与客观的法则,如同本能自身在个体里显现一样,那只是所有人类一般本能本质的部分显现。
荣格所提到的经验材料,是他五十年来研究自己、研究病人、研究有关做梦的历史、幻想、神话的总和。荣格把我们同时直接进入普遍意识与个人经验的部分称之为“自我”(the self)。另有些人把我们精神里那个深沉,有统摄力的中心,称之为内在自我或高层自我,或叫它灵魂、心中的神。这个高层自我是以超意识(super consiciousness)的方式运作,而且和宇宙万物、创造力、存在自身,或是上帝有紧密关联。
虽然人们对直觉、梦、睡眠状态中产生的现象的心理作用还不能说已经充分理解。但科学界一般认为,这些现象产生于头脑的潜意识活动。
潜意识,按照弗洛伊德的解释是遭受压抑而被排斥于意识领域之外、意识所不能涉及的领域。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历程分为三层,上层为意识,中层为前意识,底层为潜意识。他认为平时人们知觉到的是意识层,而对一个观念不思考时它可以转瞬即逝,消逝的观念当需要时又可以再回到意识层来,这种可以被意识记忆唤回的思维层叫做前意识。弗洛伊德认为,意识与潜意识的关系,就如同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露出水面的1/9是意识,水下的8/9是潜意识,潜意识层远远大于意识层,它总是冲破阻挠跑到意识层来,而且,人的意识以及由意识所支配的人的一切行为都决定于潜意识的强烈欲望。弗洛伊德认为意识和前意识在睡眠或某一些时间里会暂时停止工作,只有潜意识一天24小时始终不休息。其开发的潜在能量可以说是很大的。
(2)有限智慧与无限智慧的媒介
弗洛伊德根据愿望满足而把梦分成两类。第一类很明显地表露出愿望满足,而另一类梦的愿望满足不但不易觉察出来,而且往往以各种可能的方法去掩饰。那些具有不伪装的愿望的梦大部分发生于孩童,不过,简短而且明明白白的愿望满足的梦也一样会发生在成人身上。
亚里士多德曾正确但简短的定义:“梦是一种持续到睡眠状态中的思想”,既然我们白天的思想程序能产生那么多的精神活动,诸如判断、推论、否定、期待、意念等等,为什么在晚间就把自己单单限制于愿望的产生呢?相反的,不是有许多梦显示出其他不同的精神活动吗?譬如说:“忧虑”。
梦中的愿望究竟源于何处?在提出此问题时,我们脑海中究竟还浮现出其他什么可能的种类,或者完全相反的景象呢?这个显著的对比是白天的意识生活和那潜意识的精神活动(只有晚间才会引起我们注意)。对于此种意愿,有三种可能的起源:a、它也许在白天即受到激动,不过却因为外在的理由无法满足,因此把一个被承认但却未满足的意愿留给晚上;b、它也许源于白天,但却遭受排斥,因此留给夜间的是一个不满足而且被潜抑的愿望;c、也许和白天全然无关,它是一些受到潜抑,并且只有在夜间才活动的愿望。那么第一种愿望起于前意识,第二种愿望从意识中被赶到潜意识去,第三种愿望冲动无法突破潜意识的系统。这些源于意识层的愿望会促成梦的产生,不过却也仅止于此而已。如果前意识的愿望无法得到别处来的援助,梦是无法产生的。
做梦的来源实际上是潜意识。意识的愿望只有在得到潜意识中相似意愿的加强后才成功地产生梦。由心理症病人的精神分析看出,这些潜意识的愿望永远是活动的,只要有机会,它们就会和意识的愿望结成联盟,并且将自己那较强的力量转移到较弱的后者上。因此表面看来意识的愿望独自产生了梦,不过由梦形成的某些不显眼的特征可以看出潜意识的痕迹。这些永远的活动、永不灭亡的潜意识愿望使人想起有关帝坦族人(Titans)的神话故事:已经记不清楚到底经过多少年代,这些被胜利神衤氏以巨大山岳埋在地底的族人,仍然不时因为他们那强劲的四肢的痉挛而造成大地的震颤。不过根据心理症心理研究,这些遭受潜抑的梦都是源于幻童时期。因此梦中呈现的愿望一定是幼童时期的。在成人,它源于潜意识,而孩童由于前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尚未有分界,或者只是在慢慢地分化,仍未清楚,所以它的愿望是清醒时刻的未满足且未加以潜抑的意愿。
当我们睡觉的时候,我们也许能将清醒时刻思想的潜能暂时停止。能够如此做的人都能睡得很好,拿破仑一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我们并非经常能够成功,或者完全成功。一些仍未解决的问题,令人头痛的烦恼,太过强烈的印象——这一类的事情甚至使思想的活动持续至睡眠,并且把持了我们称为前意识系统的精神活动。我们可以把这持续入梦的思想冲动分成下面几类:
①由于一些偶然的原因,无法在白天得出结论者。
②那些因为我们智慧的不足,而无法完全处理者。
③那些在白天被排挤与感情压抑者。
④由于前意识在白天的作用使外在潜意识中的愿望往往是强有力的激动者。
⑤那些无关紧要的白天印象。因为无关紧要所以未被处理者。
我们毋须低估那些由白天残留下来而入梦的精神强度的重要性,特别是那种白天未解决的问题。我们确知此种激动在晚间仍然继续为表现而挣扎,而我们也可以同样的自信来假定,在睡眠状态之下,前意识的活动不按正常途径进行到意识界。晚间,如果我们的思想以正常的途径通往意识层,那么我们一定没有睡着。睡眠状态给前意识带来的变化是此特殊系统的睡眠时的能量变化造成睡眠的心理特征(而这系统亦控制了行动的能力),不过在睡眠时却瘫痪了。除了潜意识续发性的变化外,没有任何的缘由可以造成前意识的激动。而前意识的激动必须得到潜意识的加强,同时必须和潜意识一起携手通过迂回的通路。
依照弗洛伊德的看法,梦是“到潜意识的无上之路”。梦的解析是精神分析的一个基本工具,它开启了无数秘密之门。
人人都知道酒精会使舌头松弛放纵。因此,当一个人酒醉的时候,往往会说出一些平时不愿说或不敢说的话。这些话常常显露他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物的真正感觉。
在梦里,个人也得到了说出自己的内在真相的机会。一旦进入熟睡,原来深藏在潜意识里的愿望、恐惧和希求,都像演独幕剧似地出现了,有时甚至还像在表达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有的时候,梦可能只是一些不连贯的行为和影像;或者它只是某个影像的片断,与任何事没有显著的关联。不管梦是属于哪一种,它对做梦的人而言,总具有某项特殊的意义。
在白天有个监督的因素控制住每一个人的心理,将某些永不被社会(我们这礼仪化的社会)容忍的愿望和恐惧尽力地锁在心理的潜意识部分里。它们超出意识的认知之外,而一旦我们进入熟睡,这个监督因素的警戒性便松懈了。
自远古时代,人们在探索周围世界的同时,也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对于梦这个内心世界的特殊现象,当然是探索的重要对象。在各民族古老的传说、神话中,都有关于梦的描述和解释,大多具有迷信色彩。例如把梦看做是神仙借以传达谕旨的方式,死去的人和这人会见的境地和占卜吉凶的预言等等。在正式的历史文献中,也不乏梦的记载,认为梦有实际价值,可以从梦里寻求未来的预兆。有些历史人物甚至根据梦的内容做出某些重大的决定。
现代科学兴起,许多心理学家和生理学家开始从各方面对睡眠和梦进行研究,试图弄明白梦的本质和意义。但是,直到现在,尽管在睡眠和梦的生理学方面已有许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但用它们来解释梦的内容,还有不小的距离。在梦的心理学研究中,虽然也有不少人做出了贡献,但就学说的系统性和科学性来说,还没有人能超过弗洛伊德。所以,1900年出版的《梦的解析》一书至今仍被认为是一本划时代的巨著,是一本“改变历史的书”。
弗洛伊德研究梦的心理学也是和他的临床实践分不开的。他在给神经症病人进行分析治病时,病人有时提到梦,联想的材料有时也涉及梦的内容。他开始研究梦的意义,发现梦的内容似乎和被潜抑的无意识幻想接近,让病人从梦的内容开始进行联想,可加快病人无意识心理内容的暴露。所以弗洛伊德说,梦是进入无意识的捷径。他还说过,把梦的本身当做一种症状,可利用梦的解释来追溯出梦者的病源。因此,梦的分析和解释就成了心理分析治疗方法的一个组成部分。在《梦的解析》第一版的序言里,弗洛伊德强调说:“不论是谁,如果他不能解释梦象的来源,他就不可能了解强迫症、恐怖症或妄想,也不可能对这些病人给以治疗上的影响。”这就是弗洛伊德研究梦的原因。
因为不论是病人或任何健康人都做梦,所以,梦的学说在心理分析学说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它的意义已超过了分析治疗的界限,成为探索人类无意识心理活动的“深处心理学”的基础。
在梦的研究中,弗洛伊德提出了一些重要论点,例如:梦是有意义的心理现象,梦是愿望的满足,梦的功用在于保护睡眠等等,都是前人未曾提到的。
也许有人会问:所有的梦都有意义吗?
回答是肯定的。
一个梦尽管看来似乎很不重要,但它必定也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梦多半根源于深藏的原因,而不被梦者醒着时知晓。
但有些梦在醒后回忆,似乎能清晰地显出原因来。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比方那些能减轻或夸张晚上单纯的身体需求——饿、口渴、或屋里太冷太热——的梦。然而,即使是这种梦都具有比乍看之下更深一层的意义。潜意识惯于对目前的意识状况反击而表现出少许故事。这些故事可能是根源于过去发生的经验。
例如:一个人梦见自己被困在沙漠里,干渴得快死了,感到非常痛苦。在恍惚中他勉强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个人。他确信那是个女人,将会给他水喝,但他似乎走不到那边。于是他醒来了,觉得口很渴,这个人在上床前就感到相当口渴了,所以梦见自己困于沙漠之中是可预料的,他的身体状况刺激这个梦的产生,但是潜意识也透露一个较不明显的细节:他走不近的女人可能代表他的母亲、妻子或甚至所有平常的女人。对于梦者,这个梦的意义是“他追求一个女人,毫无结果,而她掌握着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某个东西”。
梦非常有用,相信很多人都如此默认。当我们想要解决问题,可是却不知该如何着手时,我们知道,先睡上一觉是很明智的做法。莎士比亚深知这种睡一觉的神效,他把睡觉描述为“自然的温柔保姆”。睡眠让我们有数小时的休息时间,不过,休息只是它的一部分功能而已。睡眠同时扩大我们的视野,提升创造力。我们在睡梦中完成这些心灵上的工作,不论我们是否记得。睡觉时,我们的身体处于休息的状态,但心灵却不断运作着。
有的人把潜意识比作“已经没有火炉子”。意思是说先前给它加过热,以后虽然没有了火种,却仍然在为人们烧水做饭。科学史上曾有过不少这样的记载:德国数学家高斯是在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一瞬间,解开了求证数年而未解决的数学之谜,达尔文是在马车里,突然冒出了解决个性变异问题的答案,克鲁泡特金在几个月的专注思考、面对令人不解的混乱现象而不得其解时,突然诞生的概括使他茅塞顿开,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