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着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中竟路过了太子府,抬头注视着匾额上“太子府”那三个大字,望了好半天,忽然间想起了墨离临别时的话,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回府去看看。
府中的的下人们也有三五个月没见过主子了,姬丹乍一进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大伙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招呼他,再互相通传,言太子已经回府。
瑶玥一听说姬丹回来了,又惊又喜,匆匆来到前厅,一见面便又是摸他手又是摸他脸,心疼的说道:“你怎么不会府来住呢?外面那些人哪能侍候好你!你看看,都瘦了一圈。”
姬丹被她当着众人面摸得有些不好意思,免强一笑,道:“这几个月国事繁忙,住外边方便一些。”
“胡说!当我不知道吗?你还不是为了躲着人家隆福公主。”
姬丹的心思全被他看穿,无奈的说道:“什么都瞒不了姐姐,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她是个瞎——”
这“瞎子”二字当着下人的面他也不好说,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唉——”瑶玥一声轻叹,摇着头说道:“其实隆福公主也够可怜的,我听她带来的侍女讲,这隆福公主乃是一个庶妃所生,在齐国公主里是最没地位的,她母亲一生下她一久后就去世了,齐王听说她眼睛那样非常的不悦,出生不久就把她安置在宫外。据说除了她出生那一次外,齐王再未看望过她一眼。想想一个柔弱的女子,没有爹娘的疼爱,眼睛还看不见,真不知道她这十几年来是怎么度过的。”
瑶玥人善心慈,怜悯之心甚重,讲这些事时竟忍不住眼眶湿润起来。
姬丹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平生最是怜香惜玉,他听了瑶玥所讲心中渐有愧,有点懊悔大婚那晚不该对隆福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现在心里特别想去看一看她,于是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瑶玥抹了去眼泪,道:“应该是在花园南面的风絮亭吧,她每天午后便会到那里闲坐,经常是坐到傍晚才回房。”
“我去看看她。姐姐,今晚多准备一双筷子吧,我不走了。”
瑶玥欣喜不已,忙道:“太好了,那你快去找她吧!我这就去准备晚饭。”言罢出了前厅径直前往膳房。
园子里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石径两侧绿柳成荫,纷纷扰扰的柳絮漫空飞舞。姬由沿着石径信步游赏,一路曲折回环,过不多时便看到了临湖而建的风絮亭。
却见亭中端坐着一位美人,一袭白衣胜雪,面容依旧是那样的素洁如玉。她面朝湖水,清风掠过水面,挟着丝丝白絮抹过她的脸庞,耳边鬓发如水一般的随风摇曳,不时的触动着那娇艳如火的红唇。
他站在远处痴痴的望着,此情此景,竟让他觉得亭中端坐那人不是他失明的妻子,而是一朵静静绽放的白莲,恍惚而不真实。
在亭外侍立侍女看见了姬丹,正要行礼,却被他以手势制止。
姬丹悄无声息的走近亭子,却见隆福手中拿着一副白绢,正在做刺绣。白绢上绣的却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栩栩如生。
姬丹颇为惊讶,他想不到隆福竟然能够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刺绣,而且比那些明眼的绣女绣得还要好,这种手艺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不愿破坏这恍惚如梦的气氛,斜倚着亭柱默默的欣赏着隆福的一举一动,那些侍女见太子与太子妃好不容易才相见一次,于是都很知趣的悄声退了下去。
姬丹看着他的太子妃,叹息不已,心道她如果不是个瞎子就好了,那我情愿为了她不再沾花惹草,从今往后一生只爱她一人。
“啊——”隆福突然轻哼一声,却是不小心刺到了手指。
姬丹一惊,急扑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隆福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颤抖着说道:“没——没什么。”看来她显然是被姬丹那晚的大发雷霆给吓坏了,对他已心生畏惧。
“让我看看,”姬丹不容分说的拾走她的手,却见食指尖被针刺中,正在淌着鲜血,他二话不说便把那手指含在了嘴里,温柔的吮吸起伤处来。
隆福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五个月后再见面,姬丹对她的态度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忽然变得温存体贴起来。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手指就那么僵直的挺着任由他吸吮。
过了一会,姬丹放开了她的手,张口将血吐出,抬起头望着那张素面,问道:“你恨我吗?”
隆福摇了摇头。
姬丹却是不信,又道:“我那晚那么粗鲁的对你发脾气,然后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留你一人独守空房,你怎么会不恨我呢!”
隆福淡然一笑,道:“隆福早就习惯别人这样待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轻描淡写的道来,姬丹听着心中却是一颤,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虽然只有十几年的人生,却好像已经历了世上所有的冷漠与轻蔑,一颗心已经麻木,温存也好,怒骂也好,对她而言,只如一颗跌落湖中的石头,只不过是击起一重稍显即逝的涟漪罢了。
姬丹突然感到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保护、关心,甚至是去爱这个女人,去融化她那颗孤寂苍凉的心。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人安排,让他回到这遥远的年代,只是为了遇上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子。
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份责任感。
或者,只是冲动而已。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对这个女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厌恶感,而且可以说是多了一份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