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福他们终于向敌艇扔出四枚手雷,将敌艇内官兵全部炸死,失控的日军快艇在江面划出一个半圆爆炸了,另一艘快艇惊恐地逃跑了。然而,敌人更大的阴谋又要开始实施了!
1938年3月27日上午,长江江面雾气沉沉。中国军舰义胜号锚泊于江面,炮手、机枪手们在各自的战斗位置上遥望长空,空袭的警报还在撕肝裂胆地长鸣。
江岸,中国炮队的官兵们已经脱去大炮的炮衣,进入紧急攻击前的准备!
而在同一时间内,台儿庄血战已经达到白热化,其激烈、残酷的程度是任何一次战役所不能相比的。日军航空兵基地指挥官板垣大佐,企盼着千叶中佐在长江上炸沉中国军舰,以便海军第三舰队顺江而上,直取武汉,将台儿庄战场的中国军队主力吸引过来,为日军华中派遣军作出贡献!
千叶又亲率大批轰炸机升空了。他不止一次督战大岛少佐,然而大岛少佐却不为他争气,每次战斗都没有多少令人满意的战果,吃亏的时候倒是不少。
“江面出现中国军舰!”飞在前面的一名日军飞行员向大岛少佐报告,“江面发现中国军舰!”
“注意江面左右两岸中国炮兵阵地!”大岛命令,“超低空搜索江岸,引导地面火力暴露!”
“明白!”担任搜索的日军飞行员天谷中尉回答,并轻轻地一推机头,飞机向一片护堤林上空窜去。
大岛少佐的心情是复杂的,在出发前,也就是昨天晚上,他飞往台儿庄战场执行轰炸任务回来,没有吃饭就躺在床上,两手枕住头瞪着房顶沉思,上午,他们没有轰炸命令,刚刚从日本国内赶来的飞行大队副队长加南少佐,将一份战况通报甩到他跟前,语气沉重地问:“大岛君,你在中国作战已经大半年了,有什么想法?”
“你刚到中国战区,还没有升空作战,等打几仗你就明白了,现在我讲是多余的。”大岛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避而不谈战事。
“现在正进行的台儿庄战场,战况怎么样?”加南少佐又提示着问,“你看过战场通报吗?”
“我们攻占南京后”,大岛颇有一点将军神气地点了下墙上的地图,“我大本营三军首脑,决定打通南北战场,所以一定要攻取徐州,就是这个地方。”
加南跟着大岛的手势看到两个红色的箭头:“就是这里?”
加南少佐的手势刚刚放下来,大岛冷冷一笑说:“没有这么容易啊”,他顿了下才说,“我军于去年(指1937年)12月渡过长江后,相继攻占滁县、蚌埠等战略要地,但在这个河流上,受到中国守军拼死阻击!”
“啊,淮河?”加南少佐问。
“对,淮河,中国军队在沿岸建筑坚固工事反击,有一段时间双方在这条河上对峙,我们伤亡很大!”大岛少佐说,“空军出动,我们联队也去过几次,但都无力支援地面部队突破中国军队防区。”
加南少佐在地图前看日军攻击线路,大岛少佐不停地介绍空军作战与地面部队态势,两人都拧紧眉头,担忧着军事形势的发展。
“听说第五师团一直进展很不顺利,伤亡比所有部队都大?”加南少佐问。
大岛少佐沉思片刻说:“没有看到详细战报,只是板垣大佐透了点风声,第五师团2月下旬向山东战略要地临沂推进,在临沂城遭到中国守军五十九军拼死反击。战到3月14日,中国增援部队进抵临沂,城内外夹击,我五师团损失惨重,少佐以上军官死伤众多,飞机被击毁多架,我的联队多田大尉与石井少佐都死在临沂空中。”
“我听说第五师团只好退守莒县是吗?”加南问。
“你对中国战区有所了解嘛”,大岛忙说,“你从哪儿知道的?”
“我的大哥在第十师团骑兵大队,是他写信讲的。”
“啊,第十师团的战况你了解?”
“知道一点点”,加南说,“我大哥讲,第十师团是北路攻击部队沿津浦路南进,3月16日进攻藤县,中国守军第四十一军第一百一十二师与我主力血战三昼夜,中国少将师长王铭章战死。如果不是我军武器装备精良,攻占藤县谈何容易,你看,中国军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一团豆腐渣,一捅就散!”
“嘿”,大岛少佐一拍桌子,“第十师团攻战藤县后,不应该南下的。他们到了台儿庄被中国军队包围啦!”他说着一指,“就是这里,距徐州东北30公里的战略重镇台儿庄!”
加南少佐认真地观察这一地理位置,双方各路部队集结的阵地,兵种、兵力部署位置。
“24日,我们联队出动70架轰炸机,掩护第十师团进攻台儿庄,没有战绩,大炮、坦克在进攻时损失很大,中国守军固守拼杀,我军毫无进展,这一情况你大哥告诉你了吧?”
“他在3月21日阵亡”,加南沉重地垂下头,“我是昨天刚到中国的,第十师团指挥部的一个作战参谋把这个消息转告了我。”
“你哥哥战死了”,大岛少佐语言充满悲哀,“据板垣大佐与千叶中佐说,27日第十师团向台儿庄发起总攻,我们在长江也发起猛攻。你一到就赶上一场恶战,我希望你明天交上好运,武运长久!千万别像我这样没有多少建树!”
加南少佐心情更沉重了,他默默地垂头不语。
“你对中国地面炮火不太熟悉,明天出击你跟着我,别进入实际攻击。听我的,看我的行动吧!”
“谢谢大岛君关照!”加南抬起头十分担忧地说,“这可由不了你我,千叶中佐与我关系不太好,板垣大佐过去是我的飞行教官,我的妻子杏子是他过去的女友。板垣认为我占有了他心爱的女人,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他这次点名要我到你的联队充任副队长,其用心可想而知!”
“我真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些纠葛!”
“是呀”,加南很心烦,“他们快结婚时,杏子认识了我。她爱我,放弃了板垣大佐。为这事,我和板垣曾发生过一次很大的冲突!”
“板垣点你来,说明其中必有阴谋”,大岛少佐说着踱了两步问,“你妻子跟板垣有来往吗?”
“好像没有”,加南说着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回东京时,有几次请我妻子吃晚饭,她没有去。他总是写信,她也没有回信。”
拧紧眉头的大岛叹口气说:“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如果你妻子是板垣的第一个女友,板垣也是你妻子的第一个男友,他们之间的情感是很珍贵的,互相之间不会那么容易忘记的。这种情感纠葛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这么说板垣偏偏要调我来,是想耍什么阴谋?”
大岛望着他说:“上海大战后,我们攻占了南京,目前又在山东拼杀,最终目的是顺长江西进,占领华中,与华北主力会合于武汉,而我们联队面临的长江战场,既有中国空军阻击,又有强大的地面防空火力反击,空军损失很大,板垣大佐会不会把你作为中国地面部队炮火的牺牲品,达到霸占你妻子的目的呢?”
加南少佐不语,脸色异常难看。
“我们联队的轰炸任务是,为第三舰队顺江西进开路,而中国沿江船队,两岸防空火力极猛,我们空军损失很大,说不定明天又有几架轰炸机机毁人亡。”大岛少佐说,“如果你有什么办法,最好是离开我的联队,我并不是怕你夺了我的什么权。”
“走是不可能的”,加南说,“板垣大佐在空军中有一定关系,他又惯于耍阴谋哄骗一批长官,我只是个少佐,而且是驾驶员的资历晋升的。”
“那就只有听天由命啦!”大岛少佐拍拍他的肩头,“别怕,跟着我干吧,你哥死在中国,我不会让你也死在中国的。”
“感谢大岛君的关心。”加南说着,忙拿出从东京带来的点心、酒,“来喝一杯。”
……
“天谷中尉,继续超低空搜索。”大岛命令说,“必要时对两岸进行试探性扫射,引诱中国防空炮火尽早暴露。”他自己拉起机头钻进了云中,加南少佐跟着他没有作实施突袭的架势,按照大岛的安排只是先观战熟悉战场。
“加南少佐”,千叶在命令,“实施轰炸才能尽快了解地面火力,老跟着大岛干什么,他不需要警卫,明白吗?”
加南少佐一听立即意识到其中有阴谋,忙在电台中回答:“中佐长官,我正寻找攻击目标,侦察地面火力!”
“你的左下方,中国军舰四艘,攻击!”千叶中佐命令。
“加南明白!”加南回答时气愤至极,但又不敢表露,只好推下机头向下俯冲。
“加南,注意高射机枪,我在你左后!”大岛少佐关照着加南,“航向30,高度1500,速度350,投弹后快速拉起来!”
“加南明白!”加南一边操纵飞机,一边回答。
中国海军战舰义胜号,这时正在与敌机展开大周旋,副舰长马世炳一看十几架日军轰炸机袭来,跳出指挥塔赶到前甲板,信号兵大声报告:“敌机几十架,敌机有几十架从东北方向压过来!”
炮舰的炮火打得有些艰苦,高射机枪火力在飞机的反复攻击下显得无力,马副舰长赶到机枪指挥官跟前:“中尉,机枪一律集中舰塔上,快!”
“是,执行长官的命令!”机枪官王桂林兴奋地回头命令,“前后机枪一律上舰塔,快!”
听到命令,机枪手们扛着机枪,副手抱住机枪子弹箱,直冲军舰塔台。
前甲板上的两门高炮在急射,两架敌机从舰尾俯冲下来,投下两弹在舰中间左舷水下爆炸,几十米高的水柱在舰中间的甲板上哗啦啦响成一片,同时也摇动着义胜号巨大的舰体。这艘由日舰改造的义胜号战舰,头一次受到轰炸机的攻击,官兵们在激战中对战舰饱含着无限深情。
“注意,前后炮火注意,敌机两架又在舰后调整轰炸角度!”马世炳副舰长在舰塔上大声说,“炮火阻击敌机航道,炮火阻击敌机航道,不准它进入舰的上空!”
炮手们在瞄准敌机,炮火在阻击敌机俯冲,军舰在作蛇形航行避弹!
“敌机!”机枪官王桂林吼了一声,发现一架敌机突然在舰首出现,正好是前甲板炮火的死角,显然这是一个老练的飞贼,“机枪,打!”
在炮火的死角区,高射机枪倾泻出一串串火舌,敌机闪电般拉起,慌忙投出两弹,在舰首前十几米的江水中爆炸,弹片飞起,一块弹片钻进前甲板主炮手王胜国左大腿。王胜国恼怒地转过炮口,嘴里骂着瞄准,当瞄准具套住敌机的刹那间,大炮发怒了,但没有击中,那敌机发疯般不顾一切转过机头,“唰”地俯冲下来,一枚炸弹又坠进江中,而扫射的机枪子弹击中了信号兵。
“王胜国,快下去包扎伤口!”马世炳副舰长奔过来,“我来操炮,你下去包扎伤口!”
负伤不肯下火线的王胜国,被两个医生拉下去包扎伤口,马世炳见敌机又冲下来,“咚咚”连发两炮。敌机没有被击中,这架敌机转过机头再次俯冲!
这家伙就是加南少佐,是千叶中佐逼着他反复攻击!大岛在高空无法支援。
马副舰长见这架敌机凶狠且不顾伤亡地反复轰炸,他断定敌人不投完弹不会罢休,忙命令他后面的一门炮:“注意,集中打这一架!”
“是!”
“高射机枪,注意打炮火死角,封锁敌俯冲航路,引诱敌进入我的炮口!”马世炳命令。
机枪在马副舰长的炮火死角处扫射。加南没有办法,只好拉起进入3000米,将航向从120度调整到60度后,一头从3000米扎下来,正好扎在义胜号前甲板上空,几乎是擦着主炮口掠过,将两枚炸弹扔下来,正在拉起机头的刹那间,马副舰长开炮,击中加南的飞机,敌机凌空爆炸,而马世炳舰长也阵亡在炮位上。
“为马长官报仇,打!”义胜号上的官兵异口同声吼叫,大炮、机枪猛射空中敌机,打得空中一片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