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兵发海南岛

天刚黑下来不久，广州城的路灯却亮了起来，这是孙中山先生的广州军政府成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此刻，一辆黑色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大元帅府门口。军政府的海军部部长程璧光从车上下来后，径直走进了大元帅府办公室。他敲敲门，里面传来了孙中山的声音：“请进！”

程璧光进门后毕恭毕敬地说：“孙先生找鄙人有何训令？”

“坐，坐，坐！”孙中山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听说高州、雷州的情况不好，想找你来面议一下。”

“您收到高州、雷州方面的电报了吗？”程璧光问。

“程部长”，孙中山愣了一下问，“什么电文？”

“您看看就知道了。”程璧光拿出电文，“这是我刚收到的，请您过目。”

孙中山接过电报，仔细地看了起来：

敌两广巡阅使龙济光，指挥海、陆两支部队，已经于今天下午攻破我军政府控制的高州、雷州等地，战情紧急。我军正在两地山区处于危险境地，请求海、陆军支援作战……

孙中山把电文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拍，站起来，倒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方步。

1916年5月，袁世凯因称帝遭到国人的强烈反对，搞得心力交瘁，大病一场。5月8日他任命段祺瑞为参谋总长。不久徐世昌辞去国务卿一职，段祺瑞又继任国务卿一职。袁世凯死后，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段祺瑞仍担任国务卿。1917年7月的一天下午，段祺瑞从天津返回京城，副官金晓昌向他报告说：“情况有些不妙，程璧光反水了，带着舰队跑啦！”

“我在天津已经知道了，他在孙中山策动下已经南下广州，我已安排刘华汉去干掉他们！”段祺瑞说完挥挥手，“安排一下，请广东的龙济光来个电报。”

为断送孙中山的军政府，段祺瑞任命龙济光为两广巡阅使，也就是说龙济光是广东广西的军政首脑。龙济光被任命后很是高兴，他找到自己的亲信洪仁道说：“你跟随我多年，没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今有一美差我想留给你露露脸！”

洪仁道跟随龙济光任军事顾问多年，虽为参军，实际没有指挥过战役，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今天听出龙济光的意思是要他挂帅出征，沉默了片刻说：“巡阅使的意思是……是不是要我出征广东？孙中山在广东成立军政府，自任大元帅，封唐继尧、陆荣廷为两个元帅，这都是虚晃一枪的招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相中了唐、陆掌管的西南六省的军政大权……”

“少废话”，龙济光打断洪仁道的话，“只要叫你吹，你就夸夸其谈没完没了，尽说些沾不着边的鬼话。我要你说说我们与孙中山在广东的斗争！”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就这么简单！”洪仁道说。

“对，两广首先是广东，核心是广州，我们要把孙中山赶出去！”龙济光说着激昂地一挥手，“到时候你就是两广的军事长官之一了。”

洪仁道听着心里甜甜的，美美的。

“现在我命令你，举兵攻占高州、雷州两地，然后集结兵力攻夺广州！”龙济光激昂地挺胸而立，仿佛胜券在握。

海南岛是龙济光的地盘，陆军部队的集结地，孙中山的军政府部队尚未进抵。洪仁道受命令后立马出击，一举攻占高州、雷州等地。一时间，反动势力甚为猖狂。

……

看到孙中山只是沉默不语，程璧光心绪更是不安，他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孙中山抬头迎住他的目光问：“程部长，你好像心里有很多话要讲？”

“袁世凯也好，黎元洪也好，反正北洋军阀政府已经撕毁民国约法，解散了国会。虽然先生率我海军由沪南下抵粤护法，但兵力太单薄了。”程璧光有些担心地说。

孙中山听着默默踱步，自从7月率海军从上海出发，8月进抵广州后，他发出多封急电给国会议员，请他们速来粤商讨国家大业，维护约法的实施。但真正赴粤的国会议员仅仅只有91位。按约法规定不足法定人数。在众人提示下，才以非常会议名义举行了一次会议。这次会议决定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府，选举了孙中山为海陆军大元帅，唐继尧、陆荣廷为海陆军元帅，主持军政府军事工作。9月10日孙中山先生就职，应该说这是孙中山先生第一次在广东组建政府。

“各省虽然响应大元帅的号召，护法政府声势很大，但大元帅手上真正的力量仅只有南下的海军，长期下去很可能又会失败的。”程璧光说。

“这我心里有本账”，孙中山缓缓地说，“目前国会认可的军政府中共有三大首脑，这就是我与两个元帅。”

“对”，程璧光接上，“但唐继尧、陆荣廷系西南六省军政大员，手握重兵不服从命令前来广州就职，恐怕跟我们军政府是同床异梦！”

“有道理”，孙中山点头赞同，“请说下去。”

“您封我为海军部部长，林葆怿为护法舰队司令，就是这点军权，除此您手头还有什么实力？”程璧光说。

“那么唐继尧的兵力，可供我们军政府使用吧？”孙中山不置可否地带着询问的语气说。

“不见得”，程璧光头脑冷静地回答，“也许大元帅心里早就明白唐继尧目前的心态。”

“我明白”，孙中山说，“唐继尧是应付目前政治、军事形势才赞同我们护法……”

“对对对”，程璧光一听，说到他心里去了，连忙打断孙中山的话，“他对大元帅既不反对，也不怎么支持，是一个隔岸观火的家伙，跟我们军政府貌合神离，人称他为西南王，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国家的约法，他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他自己想的就是法！”

“他在坐山观虎斗，有利就走一步，不利就退一步。谁的势力大就跟着谁干！”孙中山停停又说，“他跟陆荣廷是一路货色，既有勾结又有各自的小算盘！”

“不过陆荣廷跟他就不能比了。”程璧光说。

“为什么？”孙中山盯着程璧光。

“陆荣廷的骨子里就是反对我们！”程璧光愤愤地说，“为了巩固他统治两广的地盘，他早就与北洋政府勾结在一起了！”

孙中山说：“我一贯主张勘定内乱，恢复约法，而段祺瑞的主张是对外宣而不战，对内战而不宣，就是企图统治湖南与两广。段祺瑞的政治主攻方向就是把陆荣廷赶出两广势力范围，跟陆荣廷发生了权力、利益冲突。所以陆荣廷反对段祺瑞个人，并不是反对北洋政府！现在我们护法与他反对段祺瑞的目标一致，他跟着我们呼喊护法，只是想利用这块招牌而已！”

“陆荣廷完全是这种阴谋，先生看得非常准确。”程璧光说，“我们军政府有碍他统治两广，危及他在两广的根本利益，所以他现在公开表示拥护北洋政府，反对军政府！”

“因此，我着重把工作放在争取唐继尧上”，孙中山说，“他到广州任元帅一职，还是军政府秘书长为特使，亲自到云南请来的。但他人来了，心还在云南呢。”

“是呀”，程璧光叹了口气，“现在到达广州的国会议员有两百多人了，对军政府来说也算是一支政治力量了。大元帅阁下，您看到没有，真正支持您的又有多少人呢？”

“支持我的不多，反对我的也不多，中间派倒不少”，孙中山说，“国会议员鱼龙混杂，有些人只知道升官发财，根本不把民族利益放在心上。”

“陆荣廷这次干的卑鄙勾当”，程璧光说，“我早就听陆军总长张开儒告诉我，陆荣廷暗地用金钱、升官、暗杀等可耻手段威逼利诱，利用杨永泰到处煽动，终于使国会通过改组军政府方案，选出七个政务总裁，其目的就是逼先生你下野！”

“他们的所谓改首领制为合议制，就是一个阴谋，逼我下野，这我明白。”孙中山说，“我最痛心的是，以杨永泰为首的政学系议员中，多数原来都是我国国民党员，他们投降到军阀那里去了，我不能理解啊！”

“还有蒋介石，口口声声最忠于您的，现在怎么样？”程璧光说着有些气愤，“杨永泰反对您最积极，他是陆荣廷支持的，而蒋介石却将杨永泰引为知己朋友，这不是物以类聚，沆瀣一气吗？”

孙中山听着，沉默踱步，脸色很难看。

“这些人随时可能背弃我军政府的！”程璧光焦急地说，“我真担心海军将来支撑不住！”

“是呀”，孙中山说，“驻在广东的陆军大部分是陆荣廷的桂军，一小部为唐继尧的云南部队，他们的部队是调动不了的，营长以上的多为他们的亲信。”

“先生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程璧光感叹道，“军政府是成立了，政府中的六个部长只有陆军总长张开儒到位，其余的都宣称由次长代理。参谋总长李烈钧也因唐继尧的关系不到职，一个军政府的最高指挥首脑中，就是您一个人支撑着，简直就是空架子嘛。”

“有你这个海军总长在，我心里多少还是踏实些。”

“先生，我海军总共就那么一点兵力，舰船总共才一万多吨位，力量太单薄了。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坚决支持以您为首的广州军政府。”

“谢谢你，谢谢你！”孙中山上前紧紧握住程璧光的手激动地说，“将来一定要重用海军官兵！”

“先生，海军南下护法，不是到广州寻求升官发财的。我程璧光在上海同意率海军跟您走，就是为了护法！”

孙中山微笑着点点头说：“龙济光在雷州、高州猖獗，我想请李根源为陆军总指挥，你们海军派海圻、海琛、肇和、永丰四舰开赴海南协同作战，击败了龙济光，广州的局势才会稳定！”

“对，先收拾龙济光给那些反对我们的人看看！”程璧光赞同道，“龙济光部控制的广东盐务缉私小艇很多，只要打败了龙济光，俘获了这些舰艇，将来以盐务税收作为海军经费，对海军的稳定发展是会有好处的！”

“很好，你马上命令四舰出发，让林葆怿与李根源研究一下具体的作战问题。”孙中山说。

程璧光海军总长与孙中山长谈后，连夜传达孙中山大元帅的命令，四艘战舰立即驶向海南岛，协同陆军李根源部反击龙济光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