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在车歪炮台上受到舰炮的猛烈攻击,叛军总指挥叶举与洪兆麟、熊略看到炮毁人亡,气急败坏地赶去向陈炯明报告。连夜,叶举会见了英国公馆二等秘书凯西特。凯西特是个中国通,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听了叶举的请求,他同意第二天上午赶到海圻舰,然后由小火轮送他去永丰舰求见孙中山先生(有文称是孙中山先生赴海圻舰会见凯西特)。不久,洪兆麟又搬来了法国领事波尔斯。两个洋人坐进永丰舰孙中山先生的办公舱等了一会儿。孙中山在左右陪同下走了进来,双方客气了几句话。法国领事波尔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问:“请问先生,你们每天向广州及其军事设施打炮,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孙中山一听忙拉长脸问:“领事先生,你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炮击,妨害了我们法国人、英国人的商务与侨民的安全,请你不要再开炮了。”波尔斯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打也没有用。陈炯明将军已经占领了广州,孙先生最好是马上离开广东!”
“什么?”孙中山一听拍桌而起,“你要我离开广东?”
“先生”,波尔斯竭力保持镇静,“你的势力小,陈炯明的势力大,跟他打你会吃亏的。”
“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替陈炯明说话,要赶我离开广东!”孙中山说。
“不,我是为保证我国侨民的安全、商务而来请你离开的,你不走双方炮击对我国商务不利!”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孙中山盯住对方,“我是中国大总统,我在中国任何地方讨伐叛军,皆有自由权,你们凭什么跑来干涉?”
“孙先生,沙面是中国租给我们的,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打仗?你的炮舰为什么多次驶往这里?”波尔斯也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说,“我们抗议,抗议!”
“波尔斯先生”,孙中山针锋相对,“我们是把沙面租借给你们了,但水面并没有租借给你们!”
“如果孙先生不考虑我国侨民的安全,我们将调军舰来保护我侨民的利益!”
“你们若要干涉我国内部事务,你们调军舰来有什么可怕的,中国海军将对这些干涉中国内部事务的势力开战。中国人历来是不怕死的硬汉!”
听孙中山这么一说,波尔斯顿时又软了,急忙转弯说:“大总统先生,我们无意干涉贵国事务,对于贵国广州兵变我国政府还没有作出什么反应。我刚才所说调军舰来保护侨民一语,并非政府意图,而为本人失言,请你谅解!”
孙中山也将阴沉沉的脸色揭去,用和蔼的语气说:“波尔斯先生,既然贵国政府并没有命令你们干涉我国内政,想必你们是受了陈炯明的利用,是他们请你们来的。请你转告陈炯明,企图借外国朋友来赶我走,是行不通的。广州是中国的广州,是中华民国政府地盘,在必要时,我可以离开广州,但也可以随时来广州。他借任何外国势力或是他的军事势力赶我走,是办不到的!”
“大总统不要误会,我们这次来并没有被陈炯明或其他势力利用!”波尔斯解释说。
“我们英国人是不会被别人利用的!”凯西特也说。
“凯西特先生,你需要什么样的证实?”孙中山问,“你对你的语言、行动负责吗?”
“友好的凯西特先生,你是否需要冷静?”谢持秘书长也补上一句,“我们不会像陈炯明一样靠说谎话过日子。”
凯西特不以为然地一笑:“有证据吗?”
“有!”孙中山先生对谢持秘书长说,“拿出来!”
谢持秘书长将一本公文夹打开,抽出一张纸送到凯西特面前:“二位先生,你们可以认清汉字吗?”
波尔斯忙伸手接过来,上面的汉字是:
陈炯明派叶举找到法国人波尔斯,英国领事馆二等秘书凯西特,于明天到舰威胁先生离开广州。这是陈炯明借助外部势力的证据。先生可向英、法两国照会,因为这二位并不是代表该国政府,而是以私人身份,冒充是政府代表的私下行为,不足代表该国。请揭穿他们的金钱交易……
“凯西特,我们被陈炯明的朋友出卖了,出卖了!”波尔斯咆哮着,“陈炯明把我们出卖了!”
凯西特忙接过来一看,顿时面红耳赤,无言再答,站起来向孙中山表示道歉。
“二位放心,我们不会向贵国政府揭露你们的贸然行动!”孙中山说,“也请你们转告叶举,陈炯明现在可以叛变我,总有一天会把他们赶出军营,不义的主子不可信,更不能作为政治依靠!”
凯西特与波尔斯碰了个大钉子,也认识到陈炯明部内部有孙中山的人,再也不敢轻易接受这种冒犯两国利益的外交事宜了。而孙中山驻扎永丰舰,不时炮击叛军军事要地,每日有专艇供应生活物资,传递各方情报,叛军是无法阻挡的。孙中山在困境中等待北伐军回师广州。
利用外部势力没有赶走孙中山。这天晚上陈炯明专门召开军事会议,研究炸毁永丰舰。当会议开到深夜时,新任参谋长张录村将一个高而瘦的中年男人领进来:“各位,这就是我从香港请来的鱼雷专家徐直工程师,大家欢迎!”
在一阵并不热烈的掌声中徐直如同救世主般扫视一眼陈炯明等,然后打开一张自画的军事图由张录村提着,开始解说。
“将军们”,徐直的开场白与神情异常傲气,“根据张将军提供的情报,我在香港草拟一图,也就是你们与孙中山指挥的海军对阵具体战术。”
“徐工程师是世界上著名的鱼雷专家,早年留学日本,去年赴英、法、美三国考察。徐先生称,区区一艘永丰舰,算不了什么,他保证为陈总司令除去心病,以安国人之心!”张录村吹捧着说,“下面,请徐先生介绍具体战术情况!”
徐直向大家又扫了一眼,将目光停在陈炯明脸上:“总司令,这是永丰舰的位置吧?”
“永丰舰一直在美国军舰旧金山号巡洋舰后面,如果我们攻击不当,就有可能炸沉旧金山号,那会影响中美关系,这可是国际关系的大事,所以,我以六艘小火轮为前导进入,在距永丰舰极近的位置投雷。这样必须由我亲自操作指挥”,徐直说,“我冒的风险之大可想而知吧?”
“徐先生只要炸沉或赶走孙中山,我们会对徐先生的全家提供经济担保、安全担保。民贼不除,终为国患!”陈炯明说。
徐直心里有数,一笔极可观的美金就要进账了:“我徐某一定效力!”
“徐先生,有把握炸沉永丰舰吗?”熊略问。
“有,只要按照我图上标示的部署进攻!”徐直回答,“这位将军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那个意思”,熊略说,“几次进攻我们都失败了,这次我们希望只能成功!”
“有信心才有胜利”,徐直又说,“我与张录村将军、周天禄先生共同选定了五枚水雷,决定明晨进攻,只要水雷炸中永丰舰,其他十几艘伪装的渔船、小火轮上的机枪一响,孙中山还往什么地方跑?”
“要他死在乱枪之中!”叶举得意地说。
“炸不死,也跑不掉!”洪兆麟说。
“明天早晨干,有准备吗?”熊略问。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陈总司令的命令!”张录村回答,“安排海军陆战队的机枪进入小火轮与渔船,这些艇船也都进入指定位置了。”
“明天,时间不变!”陈炯明咬着牙说。
“五枚水雷同时攻击永丰舰,民贼一定会去见阎王!”叶举兴奋地说,“袭击永丰舰的机枪由熊略将军再派出二十挺,小火轮再增加五艘!”
“行,就这么办!”熊略回答。
第二天清晨,永丰舰上舰长欧阳林、炮官韩长福都集中在军舰甲板左右,晨雾中韩长福手持排雷工具在观察四周动态,美国巡洋舰旧金山号也接到情报,同时派出多名排雷水兵乘小艇在水面游动。
“轰!”一枚水雷在美舰与永丰舰之间被水兵们引爆,巨大的水柱冲上天空。永丰舰上的人们都紧张地关注这一事态的发展。
“韩长福,你们第一反击队出发!”欧阳林命令,并赶到他跟前,“注意,敌人在那面有小绿旗的小火轮上,要活的,不要死的!”
“是!”韩长福回答时,向赶过来的水兵们一挥手,“走,抓叛匪去!”
乘上一艘送生活物资的小火轮时,韩长福立即命令绕过美军巡洋舰,向西北方位前进。果然发现一艘插有绿色小旗的小轮在十几艘小火轮中间缓缓游动。这时太阳已经出来有两杆子高了。韩长福对水手田易闻说:“准备!”
田易闻点头说:“弟兄们,我一挥手就跳帮,动作要快!”
“是!”五个水手各持一把锋利的大刀,腰里插着一支短枪,异口同声地回答。为了避免误伤,他们头上都捆着红色头巾,在阳光下很显眼,小火轮向插有绿旗的小火轮开去。
“喂,干什么的?”有绿旗的火轮上面有人问。
“差轮,返回的!”韩长福回答,并指了指小火轮前后甲板上装菜的竹篓子。
对方不再吭声了。
昨天深夜,陈炯明召开水雷攻击永丰舰的会议,刚一散会,熊略忙命令连长武力锡,派陆志云向永丰舰舰报告,并再三说明徐直将会乘插有小绿旗的小火轮亲自督战。根据陆志云送达的叛军攻击图,永丰舰长欧阳林制定了反击战术,决定派韩长福率敢死队捉拿徐直!美军巡洋舰得到孙中山的情报,也做好了排雷准备,所以水雷无法炸中永丰舰,其他满载叛军敢死队的火轮,只得望舰长叹。徐直立即亲赴现场再次组织水雷攻击,为了那笔钱他决心冒险!
韩长福指挥火轮,几乎要擦着徐直的小火轮之时,大吼:“跳!”“唰”地,水兵们飞跃到对面小火轮上:“杀,缴枪不杀!”
顿时,徐直轮上一个大个子水兵挥枪就打。韩长福闪电般一刀削去,一颗血淋淋的头掉在小火轮甲板上滚到水中。
“谁敢反击!”韩长福愤怒地吼叫,“快投降!”
“上!”小火轮中七八个叛军从惊恐中冷静下来,“打!”
“谁动打死谁!”田易闻怀抱机枪。
几个没死受了伤的叛军忙跪在舱中不敢反抗了。
“徐直,给老子走过来!”韩长福命令。
徐直在陈炯明面前的威风,激昂的神情此时烟消云散了,他跪在叛军中贼眼溜溜转,直纳闷: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舱上面呢?
“再不出来我用枪点名啦!”田易闻说,“快出来!”
一听说用子弹点名,一个叛军连长忙说:“他就是徐直,是他指挥水雷攻击的!”
徐直慌了:“我……我是……”
“徐先生,你别操多了心,这些赶来的小火轮是我们派来增援的,陈炯明派来的怕死鬼都在争相逃命呢!”韩长福说。
徐直悄悄地扫了一眼水面,可不是吗,与他同时偷袭永丰舰的小火轮都在逃跑。他哭样地大吼:“周天禄派来的都是怕死鬼!”
叛军江防司令周天禄这时也在指挥部里怒骂:“徐直,老子用重金买来的五枚水雷都送在你这个牛皮袋子手里了!”
陈炯明软硬兼施企图赶走孙中山的阴谋一次次破产了。孙中山在永丰舰上等待着北伐军回师。
不日,谢持秘书长将一封电报送达孙中山手中:
第一师已经倒戈,北伐军内遂形分化;各军中饷弹奇缺,无力回师讨陈了。许崇智部已返入福建,李烈钧、李明扬、朱培德各部正向贵州撤退,赖世璜部也已退回赣州……
读着电报中这么一段,孙中山心中泛起一股痛楚的苦水。陈炯明在一面软硬兼施逼其下野离开广东,一面调兵遣将抵御北伐军。他命令亲信翁式亮督师于黄任寰的师部,据守韶关的有利地形抗击北伐军,又密令隐蔽在北伐军军中的粤军第一师,日夜兼程回师。该师是陈炯明的亲信师,早在北伐前就有密码相约。师长梁鸿楷接到陈炯明的密令,全师分三路回师,叶举又用汽车运兵支援黄任寰师。北伐军在陈部夹击中惨败……
孙中山先生在广州永丰舰上苦苦企盼三个月,因北伐军的惨败而不得不从永丰舰转移到一艘英国驱逐舰来到上海。广东暂时由陈炯明统治,讨陈的战役在组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