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肖家大院,二人喝了一小会儿茶之后,肖大雷有些担忧地问姚逸才:“三师兄,你说,玉兰肯不肯帮你这个忙?”
“嗯……我认为多半不肯的,”姚逸才稍作思忖后说道。
“哦?为什么?”肖大雷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啊!”姚逸才笑了笑,说,“白玉兰是个要面子的人。白玉馨刚才说了,上回她热心帮别人的忙,却在崔景浩那里差点丢了面子,现在她可能不会轻易答应这事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唉,大雷,你刚才在路上说明玉是白玉兰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哦,玉兰是明玉她们棒槌会的,排行第十三,她们内部排行比她前的叫她十三妹,比她后的叫她十三姐。”肖大雷说。
“白玉兰也是棒槌会的?”姚逸才惊问道。
“嗯,”肖大雷掏出香烟燃上一支,说道,“当年她们青楼有十多个姐妹比较讲得来,其中年龄最大的姓舒,叫舒九儿,她们管她叫大姐。有空的时候她们经常在一起打打牌玩,自己戏称十八姊妹。白玉兰那时还未正式入行,只是经常和她们玩在一起。舒九儿当时正被新保的谭保长包养着。不久有一次谭保长发现她背着他偷偷接客,一怒之下把舒九儿杀死在浴缸中。舒九儿一死,她们姐妹来往就没有以前密切了。明玉入了万寿山做了七姐之后,就与表妹程媛媛一道成立了棒槌会,但当时把她俩的朋友丫鬟都加起来才十二个人。媛媛就给明玉出主意,到青楼中去发展舒九儿的那些姐妹。结果那些堂班们有的愿意加入,有的不想加入。而白玉兰却热心得很,最先报名参加。由于她积极性高,又是兴隆旅馆老板的千金,所以明玉就将她排在第十三。她们把人招完后刚好十八个,所以除了棒槌会之外,人们又沿袭舒九儿她们的叫法管她们叫十八姊妹。不过就这个名字而言,她们才是真正结拜过的浦市十八姊妹。”
“原来是这样!”姚逸才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肖明玉大声地从外面嚷嚷进来:“瞿妈瞿妈!快准备饭,我饿死了!”
只听见瞿妈在外面连声应道:“好好!马上来!”继而又听见她问:“小姐,早上不是带了吃的吗?怎么这么饿老火了?”
只听见明玉大声地说:“我都用来打人了!”
瞿妈不解地问:“怎么用粽子打人啊?”
明玉的贴身丫鬟刘巧珍接口对瞿妈说道:“瞿妈,高山寨龙船今儿和浦溪龙船带桡时输了,浦溪龙船到唐家码头来示威,小姐气不过,把带的粽子水果全当石头砸出去了!”
姚逸才和肖大雷听到外面这番对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落,肖明玉冲进门来,嚷嚷道:“哥你笑我是不是?我不和你讲话了!”
肖大雷调侃她说:“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笑话肖大姐呢!我们是在笑巧珍呢!”说完对着她身后的刘巧珍眨了一下眼睛,巧珍则抿着嘴笑个不停。
这时,肖明玉发现姚逸才坐在里面,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红着脸招呼道:“才儿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姚逸才笑着说:“我来好大一阵子了!”接着也调侃她道:“明玉今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乃女中豪杰呢!”
肖明玉听他这么一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说:“才儿哥你也来笑话我!”
姚逸才却说:“我可不是笑话你啊!我说的是肺腑之言呢!”
肖明玉嚷嚷道:“好啦好啦,我要吃饭去了,不和你们讲了!”说着转身往外走。这时姚逸才对肖大雷使了个眼色,肖大雷略一迟疑,便大声地说:“明玉,吃完饭到哥房里来一下!才儿哥找你有点事。”
肖明玉从外面送进来一个字:“好!”
姚逸才和肖大雷相视一笑。姚逸才对肖大雷说:“看样子明玉对二师兄一往情深呢!”
听到这话,肖大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说:“我也猜不透二师兄的心思。有时候呢,他对明玉蛮好,有时候呢,又似乎不想和明玉走得太近。而明玉呢,又一门心思放在他身上!我妈经常问我这事,我都不晓得如何跟她讲了!”
“放心吧!”姚逸才很有把握地笑着说,“缘分还没有到,缘分到了自然就成了!”
听到姚逸才这么一说,肖大雷眼睛一亮,问:“三师兄,你这么有把握?是不是二师兄跟你讲什么了?”
姚逸才神秘地一笑,说:“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肖大雷脸一垮,说:“三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酸溜溜的了!快跟我讲一下,这可是我们全家人都关心的问题!”
姚逸才收敛起笑容,说:“大雷,你莫再问了!听我的,他们俩的事你暂时不要管,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后就会有分晓了!”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肖大雷拿起听筒一听,忙说:“喂,啊,是吴妈啊!我是大雷,好好好!”说完拿下听筒,捂住送话口,喜滋滋地对姚逸才轻声说道:“玉馨那里有消息了!”然后马上把听筒放在耳朵上。少倾,只听他大声说:“是,我是肖大雷!……哦……嗯……嗯……”姚逸才两眼紧盯着肖大雷的表情,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在减弱。“那好吧,我们另外再想办法,谢谢你啦!你要注意身体啊,改天我再来看你!”当肖大雷放下听筒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看着姚逸才说:“玉馨讲玉兰一口就拒绝了!”
“她没讲理由?”姚逸才问。
“正如我们猜的,”肖大雷说,“她讲这事难度太大,不想再揽这档子事。她讲揽这事是自讨没趣!”
“看来崔景浩虽然有些浑,可监狱管理还是蛮严的!”姚逸才似乎有些感慨。
“这事难度这么大,你看如何办呢?放弃?”肖大雷问。
姚逸才正要回答,突然肖明玉在门外大声说:“今儿可是个好日子啊!才儿哥竟然会有事找我?”她的话没完,人就已经进了房了,并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才儿哥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姚逸才笑了笑,说,“我离开浦市时,你还是个小伢儿,现在已经是个大美人了!”
肖明玉脸一红,说:“才儿哥出门十年回来,嘴巴变得像蜜一样甜了!”说完嘻嘻笑个不停。
肖大雷一听,训斥道:“没大没小的!才儿哥找你有正经事!”
肖明玉被肖大雷这么一训,朝他做了个鬼脸,说:“我跟才儿哥在讲笑,又没跟你讲,要你管!”
姚逸才哈哈一笑,说:“对对对,不要他管!有才儿哥在,还轮不到他摆老大!哈哈!”
肖明玉又朝肖大雷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说:“就是!”
肖大雷笑了笑,没再吭声。
这时,肖明玉对姚逸才说:“才儿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姚逸才说:“听你哥讲,你现在是浦市十八姊妹的老大,威风八面呢!”
肖明玉脸一红,说:“才儿哥你莫听我哥乱讲,他是在糗我!哪有什么威风八面哦,那些姐妹们在一起闹着好玩呢!”
“明玉,你是老大,这话可不能乱讲哦,”姚逸才假装严肃地说。“十八姊妹棒槌会可是我们万寿山的巾帼英雄,怎么能是闹着好玩呢!”
“呵呵,才儿哥你过奖了,什么巾帼英雄啊!”肖明玉口中谦虚,但从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得出对姚逸才的话很受用。
“当然是巾帼英雄!”姚逸才说。“那天我看见你跟那帮麻阳佬打架,那种猛劲那种狠劲还不是巾帼英雄么?”
“才儿哥快莫讲那次打架了,回来我哥差点把我骂死了!”肖明玉红着脸说。“我其实也晓得麻阳佬是不敢还手,他们要是真的还手的话,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肖大雷这时接口道:“我们明玉大小姐终于学会谦虚了,哈哈哈!好事好事!”
肖明玉对他又扮了个鬼脸,说:“我在跟才儿哥讲话,又不跟你讲!”
肖大雷笑了笑,说:“好好好,不跟我讲,行了吧?”
肖明玉嘻嘻一笑,又转向姚逸才问道:“才儿哥,你还没讲你找我有什么事?”
姚逸才思忖一下问道:“听你哥讲白玉兰是你们棒槌会的十三妹?”
“是呀,她是我们老十三呀!”肖明玉有些诡异地望着姚逸才说道。“怎么?才儿哥对她有兴趣?看上她了?”
肖大雷听到肖明玉这么说,马上又开始训斥起她来:“明玉,你正经点好不好?你才儿哥有正经事和你讲!”
这一次肖明玉没有反驳肖大雷,而是伸了一下舌头,脸一红,说:“才儿哥对不起,明玉天性爱开玩笑,你莫见怪!”
姚逸才哈哈一笑,说:“我怎么会见怪?我觉得明玉小姐好可爱呢!”说完又问肖明玉:“听讲白玉兰跟联合军人监狱的崔监狱长走得比较近?”
肖明玉蹙了一下眉头,说:“近倒是近,可是十三妹并不喜欢他,只是崔景浩那个老色鬼老是缠着她而已。”
姚逸才略感吃惊地问道:“这么说,白玉兰还没有……出过崔景浩的堂?”
“没有!”肖明玉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神态。“十三妹哪会出他的堂!你可莫看白玉兰是风尘中人,可只要她看不上的人,给她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出堂!”
“是这样啊!”姚逸才说,“那我想要她帮个忙看样子有难度啊!”
“才儿哥,你会要她帮什么忙?”肖明玉有些不解地问。
肖明玉这么一问,姚逸才这才把自己想进军人监狱见庄飞的事给她细说了一遍,当然也只是说想去采访一下他。
肖明玉脸上有些茫然,问:“这事很重要吗?”
姚逸才说:“这是我们报社给我派的任务,完不成的话,一来交不了差,二来才儿哥在上司面前也很没面子嘛!”
肖明玉沉吟了一小会儿,说:“那我今儿晚上去找十三妹讲一下,看她能不能想想办法。”
姚逸才与肖大雷对视了一眼,然后对肖明玉抱拳说:“那就拜托明玉了!”
“讲实在话,我也没有把握,”肖明玉说。“这事我又不好强行要她去做,就是强行要她去做,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崔景浩那个老鬼!”
姚逸才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个道理才儿哥还是晓得的!不管成与不成,才儿哥都感谢你了!”说罢起身要告辞,却被肖明玉拦住。
“才儿哥,我妈先和我讲了,要你今儿就在我家吃晚饭!”肖明玉说。
“今儿不行啊!今儿是端午节呢,麻烦你跟肖伯娘讲一声,我得回家陪我爹妈过节!”姚逸才说。“我等你好消息!”说着走出肖大雷的起居室。
肖明玉见留不住姚逸才,便跟着他走出来,大声朝后院叫道:“妈,才儿哥要走了,我留不住他啊!”
后院里传来肖老太的声音:“才儿莫走呢!我饭都差不多搞好了!”声音刚落,肖老太就出现在了堂屋里。“就在这里吃晚饭嘛!他田叔也在这里,等会你们一起喝几杯酒。”
“哦?田叔也在?”姚逸才问。
“是啊!在后院跟老爷说话呢!”肖老太说,“今儿过节,他一个人,我就让他来我们家一起吃了。”
姚逸才听说江运船行的管家田本山也在,他很想留下来跟他聊聊,可是想到林芳丽今晚要来家吃晚饭,于是说:“肖伯娘,今儿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吃饭了,等会儿请您转告田叔,我改天专门请他吃饭!”
肖老太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里院传来:“姚公子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嘛!干嘛急着要走?”话未落音,便见江运船行的管家、万寿山刑堂大爷田本山走了出来。
姚逸才一见,赶紧上前作揖,然后直起身来笑着说:“田叔,今儿真是不好意思!我真想跟田叔好好喝几杯呢!只是我有十年不跟爹妈一起过端午节了,今儿无论如何都得回去陪他们!改天吧,改天我一定专门请田叔吃饭,而且为今儿不能陪您自罚三杯如何?”
田本山一听,哈哈一笑,说:“姚公子果然是个大孝子!本山最敬佩有孝心之人了!好,去吧,代我向二老问好!”
“好,我也代爹妈感谢田叔!”姚逸才抱拳作揖道。
“那也好那也好!”肖老太听了他们这么一说,忙道,“那过两天把你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喊来,一起陪你田叔吃顿饭!”
“好好好!我一定来!”姚逸才笑着连连应道,随后就告辞走出肖家大院。临走时他轻声对送他出来的肖大雷交待说:“我要去监狱采访的事,你和明玉暂时对谁都不要讲。”
“好的!”肖大雷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