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逸才听罢,心中一阵感动,心想,从这一个小小举动看,林然心里是希望他能每天住在这里,天天能见到他。但他又弄不明白,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跟自己总是像隔着一层膜一样,明明站在那里,可用手去触摸时,却似乎怎么也够不着。自己来了好些天了,她却一直不肯跟自己去家里见见父母亲?他总觉得林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是是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逸才,在想什么呢?”林芳丽见他痴痴地看着自己有点发呆,便问道。
“哦,没想什么,”姚逸才稍稍整理一下思绪,拉起林芳丽的手,问道:“林然,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我现在叫林芳丽,我的姚大队长!”林芳丽笑着说道,轻轻把手抽了回来。“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吧!我可不像你,对人家还存有戒心!我可是对你知无不言呢!”
“对不起,林然,请你理解我,”姚逸才有几分尴尬地说,“你刚才问的是我们厂目前的最高机密!”
林芳丽说:“好啦!我知道了,跟你开玩笑的!快问吧,什么话?”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姚逸才开门见山地问道。
“哪有啊!”林芳丽脸上表情有些夸张地反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没有就好!没有就不问这个了!”姚逸才见她这样,知道她既然不肯说,再问也是白搭,于是表情严肃地对她说:“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
“嗯!什么?”林芳丽见他这样,似乎预料到他要问什么了,便笑了笑。
“刚才在华团长办公室里,我说希望能找到一个密码高手时,你似乎有话要说,可华团长把你给挡住不让你说了。是不是?”
“你终于问到这事了!”林芳丽笑着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华团长两次专门找你都是为的什么事?”
姚逸才想了想,答道:“都是为神秘电波信号的事!”
“嗯,他明知道你跟我一样学的都不是密码技术,肯定破译不了,可为什么两次非要找你呢?”林芳丽又问。“你真以为他仅仅就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吗?”
姚逸才又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为什么?”
林芳丽往前凑了凑,轻声说:“其实你今晚说的这个事才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是团座希望你今晚住在这里的原因!”
听了她的话,姚逸才一脸茫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透这两件事怎么会扯到一起。“林然,你绕来绕去把我绕糊涂了!你就不能爽快一点把话说明白吗?”
“姚大队长,你这么聪明,脑子怎么也一下子转不过来了呢?”他学着刚才姚逸才的话呛白他。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收回行了吧!”姚逸才笑道。“都说女人不能得罪,果然是这样啊,哈哈哈!”
“嘻嘻嘻!”林芳丽终于出了刚才一口气,趴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姚逸才赔着笑脸,一直等她笑够了,才说:“我的林大小姐,别折磨我了行不行?”
这时,林芳丽才停止笑,说:“跟你开个玩笑,可别当真!这事要说清楚还真的有些‘绕’!我得慢慢地跟你说。”说着站起身,走到房门外看了看,然后进来把门关上,回到椅子上坐下,压低了声音:“这几份电码一直以来是团座的一块心病,两次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这个忙!”
“我?”姚逸才惊愕地说,“你刚才都说了,团座明明知道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呀!”
“不是叫你破译,是想叫你找人破译!”林芳丽说。
“我们厂警卫稽查组我知道,也没有这方面的能人!”姚逸才摇着头说。
“也不是让你去你们厂里找,”林芳丽说,“这浦市镇上就有一个。”
“啊?”姚逸才一听大吃一惊,忙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们见不到他!”林芳丽说。“团座两次都没有直接对你说这事,是有他的不方便。他只希望由我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向你把此人透露出来,再由你去想办法求得此人的帮助。但表面上他要装着不知道此事,因此如果你去请示他这事,他会坚决不同意。”
“还弄得这么神秘!这是个什么人?”姚逸才有些纳闷。“他在哪里?这么难见到?”
“是个囚犯!”林芳丽说。“关在军政部联合军人监狱!”
“军人监狱里的囚犯不都是党国军人么!这有什么难见的呀!团座去跟监狱长协商一下让他通融通融不就行了?”姚逸才说。“何况这还是关系到抗日的大事!难道监狱长还会不同意?”
“这个囚犯不是普通囚犯,是来自‘军技室’的密码高手!”林芳丽说。
“啊!是来自‘黑室’的?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了?”姚逸才听了感到非常震惊。这军技室是当时国民政府军委会情报部门中的核心机构,是去年四月份成立的。此前政府的技术侦察部门有七个,技侦人员八百多,但多是各自为政,不好指挥。为了改变这一情况,一九四〇年四月一日军委会将它们全部合并到“中国黑室”,成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对外称“军技室”,对内称“中国黑室”。
“此人叫庄飞,是黑室的密码高手,早年也留学过日本,专攻密码技术,后来又去过美国,师从美国密码专家雅德利。在雅德利来重庆工作的三年时间里,庄飞一直是他得力的助手,协助雅德利破译过很多日军间谍的电文,并且在一些高难电码的破译中为雅德利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思路。雅德利非常欣赏他,甚至有一次还开玩笑说,中国黑室有庄飞其实可以不用请他!”
姚逸才两眼紧紧地盯着林芳丽,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还把他关起来?”
“这……”林芳丽显得有些为难,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说:“这就不太清楚了!”
姚逸才见林芳丽这样,知道她是在搪塞他,只是不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于是换了个话题:“即或这囚犯是来自黑室的,可这是关乎抗日的大事啊!难道那监狱长也不肯通融一下?”
“他不肯的!”林芳丽说。
“为什么?”姚逸才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林芳丽才说:“他们监狱跟我们闹过矛盾,而且还闹得很大!”
姚逸才听了感到十分纳闷,都是国军,同在一个小镇上栖身,怎么会闹到如此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呢?他想问林芳丽究竟两家为什么闹出了什么矛盾,可是刚才看林芳丽的样子,显然有些事她不想说。既然她不想说,自己再问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于是改口问道:“那团座的意思是要我去的时候别提到通信兵团?”
“不仅如此,”林芳丽点了点头说,“而且,你也不要走任何官方渠道去办这件事!”
“啊?”本来刚才姚逸才想好了,过两天抽时间回厂里一趟,让李厂长写一封亲笔信带去见那个崔狱长,现在听林芳丽这么一说,他又是一脸迷惑,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走任何官方渠道都见不到庄飞!”林芳丽说。“哪怕是你们厂长李代琛将军亲自来了也见不到他!”
“啊?那究竟为什么?”姚逸才又一次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别再问为什么了!”林芳丽摇了摇头,说:“这样吧,你若能想办法见到庄飞,我就把一切告诉你,行不行?”
姚逸才稍加思忖,果断地说:“那好吧,我来想办法!但你要说话算话!”
“一定算话!”林芳丽笑道,继而又说:“你是浦市本地人,给你提个思路,听说崔景浩跟镇上名妓白玉兰关系非同一般,看你能不能从她身上想想办法。”
“哦,”姚逸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林芳丽起身说道:“逸才,太晚了,我走了,你也早休息吧!”
“那好吧!”姚逸才也起身说道,继而又问:“哦,明天端午节,你有什么安排?”
林芳丽想了想,说:“浦市的龙舟赛看起来蛮有意思,再说兵团的龙舟明天要正式参赛,团座肯定要组织团部的人过河去当啦啦队的。”
“那……要不要我陪你?”姚逸才一脸的期待。
林芳丽伸手将姚逸才的衣服整了整,柔情脉脉地说:“逸才,你目前还在执行任务,你跟我们一起在人多的地方出现会太招摇。等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一定请你当我的导游,把浦市古镇好好游览一遍,好吗?”
“那……明天去我家吃晚饭如何?”姚逸才问道。
“到时再看吧,如果团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就去看看伯父伯母。”林芳丽应道。
“太好了!”姚逸才一听林芳丽同意去自己家里吃晚饭,大喜过望,猛地将林芳丽抱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放下来,说:“那咱们说定了!明天我来接你!”
“不用!”林芳丽两眼火辣辣地望着他,说:“如果团里没有特别的事,我就自己去。”
“那好吧,我在家等着你!”说完姚逸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林芳丽也紧紧抱着他,可是等姚逸才正要有下一步的动作时,却被她轻轻推开,说:“太晚了,我们休息吧!”说完从桌子上拿起军帽,然后上前在姚逸才脸上吻了一下,说:“晚安!”便走了出去。
姚逸才摸了摸被林芳丽吻过的地方,舒心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