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逸才说:“回来怎么不跟我联系?”
林芳丽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还没问你,你倒先向我兴师问罪起来了!你不跟我联系,我怎么跟你联系?”姚逸才一想也对,自己回来后一直没能稳定下来,到了第二年进汉阳兵工厂以后又不方便往日本寄信了。现在看来,她那时也已经回国了。于是把这情况向林芳丽解释了一番。林芳丽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回国后就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当下她说:“我在日本听人说你去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工作了,可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回国后本来想去找你,却听说那是个特务机构,以为你当上特务了,所以也就打消与你联系的念头了。”
“我不想当特务,所以就没有去上班!”姚逸才说。少倾,他又问:“你回国后就来通信兵团了吗?”
“没有,那时还没有通信兵团呢!”林芳丽说。“我先是到了我表姨父徐庭瑶将军的师部机要室当秘书,表姨父创建了交通兵团之后,就让我到一团来了。”
“原来是这样!”姚逸才点了点头。
“你呢?不是说在汉阳兵工厂吗?怎么进了十一厂?”林芳丽问,“十一厂应该是原来的巩县兵工厂吧?什么时候也迁到湘西来了?”
“他们在早一九三七年底就搬来湖南了,比我们汉阳厂将近早一年呢!”姚逸才说。“不过一开始他们是在安化的烟溪。那两年他们也被日本飞机炸得一塌糊涂。后来奉命往重庆那边搬迁,可刚只过去了一半,就遇上敌机轰炸宜昌,其余人又被炸回到湘西来了!”
“哦,你们汉阳厂在辰溪被敌机轰炸的时候,你没有事吧?”林芳丽关切地问。“还好,没有事!”姚逸才说。“十一厂从宜昌折返湘西之后,厂长李代琛将军找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于是去年八月份我们厂也奉命并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林芳丽又问。“现在这地方叫社塘坪吧?我没去过,那地方很不错吧?”
“是叫社塘坪,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不亚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呢!”一谈及社塘坪,姚逸才就来了兴致,说,“里面是一大片盆地,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一洞一谷与外界相通。而且无论是洞还是谷,都是易守难攻的险道。社塘坪交通也十分便利,从峡谷出来不远就是沅江,从沅江上可去云、贵,下可往长江。而那个山洞外不到一公里就是湘黔公路。听说厂长李代琛中将当初寻到这个地方时,高兴得仰天长笑呢!”
“这两年敌机好像还在辰溪、泸溪、沅陵这一带轰炸,就离浦市不远的求岔也被扔过几颗炸弹呢!”林芳丽说。“你们社塘坪没有事吧?”
“没有事!”姚逸才轻松地笑着说。“鬼子飞机看不到我们的!”
林芳丽有些惊讶地问:“哦?社塘坪与求岔只隔着一道峡谷,怎么会看不到你们?”
姚逸才正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多了些。尽管林然也是国军军官,而且还是自己当年的女友,可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是谨慎些为好,因为她刚才最后问自己的这个问题是十一厂的高度机密。当下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地·了回去,笑了笑,随口敷衍道:“我们伪装得好呗!”
林芳丽也看出他突然对她产生了戒备,当下微微一笑,不再发问。
这一下又令姚逸才有些尴尬起来,赶紧转了一个话题:“林然,这么多年了,干嘛也不成个家?”
“这么说,你早成家了?”林芳丽侧过身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姚逸才,笑眯眯地问他。
“没有没有!我也还没有成家呢!”姚逸才连忙说,语气中似乎在申辩什么。
“为什么?”林芳丽两眼紧紧盯着姚逸才,问道。
姚逸才脸有点微微发红,两眼望向江面,长叹一声,轻轻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林芳丽听他这么一说,慢慢移步到他身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再不吭声。过了几秒钟之后,姚逸才突然一把将林芳丽揽进怀里,林芳丽在他怀里温顺地躺了不到一分钟,正当姚逸才把嘴唇凑上去想吻她时,她却将他慢慢地推开。
姚逸才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问:“为什么?”
林芳丽笑着说:“不为什么!”
姚逸才说:“那为什么?”
林芳丽嘻嘻一笑,说:“干嘛?玩绕口令啊?”继而收敛起笑容,但却伸出手去给姚逸才整了整衣服,说:“逸才,我们分开快十年了,你不觉得这十年间我们应该有些变化吗?”
姚逸才说:“你我不知道,但我是没有变化!”
林芳丽笑了笑,说:“你怎么没有变化呢?比如说,我们在日本时并没有相拥亲吻过啊!”
姚逸才这时才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唐突,脸上有些微微发热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林然,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
林芳丽说:“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我只是觉得咱俩之间有着近十年的空间,还是应该花点时间来填补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姚逸才一下子恢复了常态,说:“行,听你的!”转而又有点孩子气地问:“唉,林然,改天我能不能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林芳丽沉吟了一小会儿,说:“我们先不作决定好不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姚逸才说:“行!也听你的!”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你刚才说要给小袁帮忙是什么意思?”
林芳丽笑了笑,说:“这事有些不太好说,不过我可以说给你听,但你得答应我,在小袁自己未跟你说之前,你得先装着不知道。要不他以后不相信我了!”
姚逸才说:“好,我答应你!”
于是林芳丽将袁小林邂逅玲儿姑娘并有娶她的想法对姚逸才说了一遍。说完她问姚逸才:“你怎么看?”
姚逸才沉思良久,说:“如果这姑娘真是逃难过来的,袁小林又有这份同情心愿意收留她,那也未尝不可。不过还是得认真求证一下才行。因为一旦袁小林娶了她,就得把她接进厂里去住,而眼下敌特正在想方设法寻找我们厂。万一这姑娘有问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芳丽说:“可我看这事可行!”
姚逸才问:“你说的可行是指什么?”
林芳丽说:“如果小袁真心喜欢她,可以把她接进厂里去住。”
姚逸才说:“哦?说说看!”
林芳丽说:“前些年,为逃避日寇的蹂躏,东北很多姑娘少妇都逃了出来,有的给人当姨太太,也有不少像玲儿姑娘这样以卖笑为生。如果玲儿姑娘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那小袁娶了她也算是救她脱离了火坑,让她从此有了归宿。如果她真有问题的话,那不正好吗?”
姚逸才侧过脸来,仔细看了看林芳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话还当真不假!”
林芳丽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别调侃我了,哪比得上你这位大侦探!”
姚逸才说:“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刚才你说要帮袁小林,我想你一定有主意了?”
林芳丽说:“是的,正好我也是河南人,与小袁口音一样,我想以小袁姐姐的身分去接触一下玲儿,摸摸她的底细。”
姚逸才想了想,说:“这事再想想,万一那几个姑娘有问题,那你去就相当危险!”
林芳丽笑着说:“哪有那么多危险!我们不过是行事谨慎而已,其实她们不一定就当真有问题。”
听了她的话,姚逸才最后说:“那这样吧,我们还是找个时间跟华团长汇报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林芳丽说:“好的!”
姚逸才又说:“我们对此事的想法先瞒着袁小林,以免他不好想,你去见玲儿只是帮他相亲而已。”
林芳丽说:“嗯,好的!”
这时,姚逸才掏出怀表看了看,对林芳丽说:“林然,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有重要事要办,我得走了,改天我们再聊吧!”
林芳丽说:“好吧!”
姚逸才看着林芳丽,深情地说:“林然,今天见到你,我真高兴,是这些年来最高兴的日子!谢谢你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林芳丽笑了笑,说:“你不怪我了?”
姚逸才笑道:“一开始有点,但现在不怪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怪就好,”林芳丽也深情地望着他,说:“小心点,要注意安全,有时间就来团部报个平安!”
姚逸才说:“我没事的,浦市是我家乡,加入万寿山后也有师兄师弟罩着,安全得很,你放心吧!小袁年轻,又刚来浦市,你替我多关照他一下。”
林芳丽说:“他现在把我当他姐呢!做姐的当然要关照弟弟,你放心吧!”
姚逸才握住她的手,说:“那就谢谢了!你回去吧!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去找我大师兄问问!”
林芳丽说:“好!那就再见吧!一定要保重!”
姚逸才说:“你也一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