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望着他,关局长说:“我干了三十五年公安,你想我最后栽在他手上吗?”
关局长望一眼老婆,又说:“这些人,以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通,就无法无天,我就是要告诉他,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通的。拿二十万来买我,真大方。”
老婆问他:“他是干什么生意的,这么有钱?”
关局长吐出一口烟,“反正不是做正经生意,这些个人心里哪里有法规法律?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他说,“我在位一天就要管一天,别说这些屁事了,睡觉。”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钟铁龙正苦恼地看着电视,手机响了,是刘夫人的手机号码。刘夫人在手机那头说:“小钟,你马上来吉祥酒店,我有话要跟你说。”
钟铁龙不敢怠慢,开着车飙到了吉祥酒店。吉祥酒店里很多人,都是冲着刘夫人来的,刘夫人脸上挂着笑,忙着跟这个人那个人打招呼,接着她把钟铁龙领进一间包房,钟铁龙的屁股刚落座,刘夫人就变了脸色,那一脸笑容没有了,有的是尖刻、冷峻和责备,说:“你真的没头脑,小钟,你做了件很蠢很蠢的事你晓得吗?”
钟铁龙一听就明白了,嘴里还是问:“什么事刘姐?”
“很蠢的事,我都不好跟你说话了,连口都不敢开了。”刘夫人生气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送二十万给关局长?他把你给他的二十万交到市局纪律检查委员会了。”
钟铁龙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十万元迎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就深感失策地看着刘夫人。刘夫人又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现在根本不敢帮你了,我现在一开口,人家会想我拿了你好多钱的问题。老刘在电话里说,如果我拿了你的钱,他就要把我这老婆休了,老刘都怀疑我拿了你的钱,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钟铁龙疑惑了,想自己的钱是不是都打水漂了?“刘局长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
刘夫人说:“老刘比你想象的还要怕事,你别看他是公安局副局长,我告诉你不怕你笑话,他一分钱都不敢收,也从没收过人家一分钱,人家送的礼品,价值五百块钱以上的他都退了。他要是知道了,还能睡着觉?不交到纪委,也会逼着我退给你。”
钟铁龙想,原来刘夫人把他送的钱都私吞了,就勉强笑了下,“刘姐,我昨天是想用二十万搏那五十万。”
刘夫人说:“你真是聪明得过了头,你就是送他一百万他也不会要。你怎么不问问我?老关是什么人?铁包公一个,他会要你的钱?”
钟铁龙交了五十万元罚款,把三狗、李培、小马和那二十六个小姐统统赎了出来。五十万打了一个水漂,不过也交了个朋友,那朋友就是马主任。马主任跟小马有点亲戚关系,两人的父亲是隔了两代的堂兄弟。两人小时候曾住在一个大院。小马出来后,把这事告诉钟铁龙,钟铁龙就让小马打电话给马主任,约马主任去吉祥酒店吃饭。马主任是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长着个硕大的脑袋,不过这颗脑袋里没装多少知识,倒装满了很多往上爬的个人主义思想。在吉祥酒店接连吃了几次饭后,马主任便觉得钟铁龙很对味,于是拍着钟铁龙的肩膀说:“钟老板,我不妨把实情告诉你,免得你蒙在鼓里,要踩你们的是关局长的侄儿。”
钟铁龙睁大了眼睛,马主任喝了酒就嘴无遮拦,又说:“关局长的侄儿名叫关伟,他在金圣大酒店,也就是你们银元娱乐城的街对面,开了家桑拿中心,你们抢了他的生意,他就利用他叔叔来整你们。”马主任看着钟铁龙,“本来这事我是不打算说的,但既然你这么义气,我还是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在银元搞桑拿服务,因为我们关局长是死脑筋,容不得别人在他的辖区做你们这种生意,随时会来抓人。”
钟铁龙吃惊地问他:“为什么他不去金圣的桑拿中心抓人?”
“没人举报吧,这事我也不知道。”
小马说:“我晓得关伟,我曾在关伟手下做过事,这个人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的。”
钟铁龙愣在桌旁想这事,马主任说:“你们只能在银元娱乐城做正行。”
小马望着他的堂兄问:“那怎么办?未必你要我们的桑拿中心关门?”
马主任说:“你们想过安宁日子就关门,你们自己决定。”
三狗走了来,手里拿着只漂亮的纸盒子。钟铁龙让三狗打开,里面是只漂亮的爱立信手机,钟铁龙拿爱立信手机打自己的手机,通了,号码便呈现在他手机的显示屏上。他合上手机,笑着将手机递给马主任,“送你的,马主任。”
马主任高兴地瞪大眼睛,“送给我?”
钟铁龙说:“给你用。”
马主任拿着手机说:“这怎么好意思?”
小马嘿嘿嘿笑道:“钟哥给你的,拿着拿着。”
马主任就是用这台手机向三狗报的信,那是罚了五十万元款的两个月后。
银元卡拉OK包房很热闹,但桑拿中心已变得很冷清了。出了那事,桑拿中心在众多客人心中的声誉度就大幅度下降了,没有什么人胆敢上银元桑拿中心玩了。有时候,一个晚上才几个人来洗桑拿,而且洗得骇心骇胆的,三下两下地就赶紧跑人,逃也似的。第二个月,生意又好了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事儿让钟铁龙有些烦躁,又有些不甘心。石小刚甚至觉得把银元的桑拿中心关了算了,将桑拿中心也改成唱卡拉OK的包房。这天晚上,石小刚就坐在钟铁龙的房里,两人正在议这事,三狗来电话了,急急道:“钟总,南区治安队的杨队长又带队来抓人了。”不等钟铁龙问,三狗又说:“幸亏马主任提醒了我。”
马主任在关局长布置任务时,发了条信息给三狗,只有三个字“快清场”。三狗马上叫李培和小马清场,有个洗桑拿的年轻人死活不肯走,说他还没洗完。李培急得直跳,说:“公安局的来抓人了,你赶快走。”那青年还是慢腾腾的,小马走来,火了,吼道:“快走啊你。”说着,拉起他便往门外推。
那青年瞪小马一眼,喉咙变粗了,“你推什么人?”
小马急道:“公安要来了,你还不快走?”
李培忙搂起他的衣服要他走。那青年不肯出门。李培也火了,和小马一并用力推他,那青年站不稳,被李培和小马推出了门。就在这时,南区分局治安队杨队长领着一队公安闯了进来。那青年是南区公安分局的联防队员,是关局长派来侦察的,见这里仍有色情服务,就发了条信息给关局长,关局长便令杨队长率队来了。那人见杨队长领着弟兄们来了,就变得凶起来,给了李培脸上一拳,打得李培头一甩。他说:“杨队长,他们仍然从事色情服务。”
李培一听这话脸都变了,难怪这个青年不肯走!李培说:“我们哪里色情服务了?”
那青年又猛地给李培脸上一勾拳,打得李培脸一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培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痛,就斜着眼睛看一眼他。李培并不怕他威胁,又缓缓说:“是没有色情服务么,你打人干什么?”
“打人?”那青年可不是刚才洗桑拿的那个青年了,而是理直气壮的侦察员。他又一拳击在李培的鼻子上,李培鼻子一痛,流血了。“你还敢说没色情服务?”
小马冲上来,扶着李培,“是没色情服务。”
那青年又抬脚踹了小马一脚,小马转身,很勇敢地一拳打在那青年脸上,那青年没想到小马敢还手,愣着叫道:“哎呀,你不想活了?”夺过一公安手中的警棒,就揍向小马。小马跳开,摆出一个还击的架势。一公安见小马无视执法,朝着小马的头就是一警棒,打得小马往地上一扑。那公安吼道:“敢拒捕,不想活了你们?”
小马被警棒电了,瘫软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眼睛就愤怒和哀怜地瞪着那个电他的公安。三狗闻讯上来,见小马坐在地上,马上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杨队长领着另一些公安和联防队员一间间房查看,结果没发现其他人。他明白有人走露了风声,他不动声色地问三狗:“还有人呢?你们行动蛮快吧,啊?”
三狗说:“杨队长,我们的桑拿中心已经停业了。”
“停业了?”那被关局长派来洗桑拿的联防队员说,“刚才我还看见好几个人洗桑拿。那个陪我洗桑拿的小姐称自己是杭州的。把那个小姐找来?”
李培很平静地说:“哪里来的小姐?是你自己带来的小姐吧?我们这里没小姐。”
洗桑拿的青年拿出工作证,亮给李培看,“你看清楚,老子是联防队员。”
三狗瞥了眼年轻人,淡淡地说:“原来是条黑狗,我还以为你是正牌公安呢。”
洗桑拿的联防队员瞪一眼三狗,指着李培对杨队长说:“是他把那个小姐叫走的。”
李培不理他,洗桑拿的联防队员又抡起拳头要打李培,三狗一把逮住那青年的手臂,那青年想挣脱,居然挣不开。那青年就不觉诧异地盯三狗一眼。“哎呀,你还蛮有劲啊。”他大声吼道,再次想要挣脱,但仍是徒劳。他对三狗说:“你放手不?”
三狗脸上的表情很坚定,反而用力捏了把,洗桑拿的青年叫了声“哎哟”,三狗声音很低但口气相当强硬地道:“你不要动手就打人,小心你自己,兄弟。”
小马身上没那么麻了,知觉又恢复了些,他阴着脸道:“朋友,小心老子宰了你。”
那青年就盯着小马,杨队长知道再在这里搜也搜不出名堂了,只能把这两个人带回局里慢慢审问,他扫一眼他的队员,命令道:“把他们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