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五娃为了照顾周一青,在子午谷待得时间太长,带的那些赖以救命的烟土吸完了,就和那阵阵袭来的烟瘾抗衡起来。有时实在难受的不行,就在屋内转动以此来减轻烟瘾带来的困扰。起初还能忍受,渐渐地感到喉咙发痒心慌意乱,潜意识中总像缺少了什么样坐卧不安起来。躺在床上万般无奈把空烟枪含在嘴里猛吸,大脑中不断回忆着吸食大烟时那种灵魂脱离躯体,在虚无缥缈的空间欲仙飞翔的感觉,缓解一下越来越严重的烟瘾。
时间一久,郝五娃发现这个办法根本不起作用,他的眼泪鼻涕已成线状不断流下,连血液中也像有小虫蠕动般的不能自制。郝五娃被那可怕的烟瘾折磨的像疯了一样,在屋内四处搜寻起来,多么希望以前不小心把烟土遗落在了在别的地方,这个时候找到不但可以过一下烟瘾,还能够救命。明知道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仍是不愿放弃这无益的徒劳。坐卧不安的郝五娃,看到床上的烟枪烟灯,就像两个索命的黑白无常吐着猩红的舌头,正一步步向他逼来。
郝五娃见子午谷的狼群已经不多,周一青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就向张秉元等人辞行,准备回到县城去过大烟瘾。临走前,郝五娃就把老夫妇二人接到自己的小洋楼居住,也让姐姐赛河坝帮忙照顾。周一青盛情难却,就和周林氏搬到了谷中川地,权当是给郝五娃帮忙看房子。郝五娃拖着被烟瘾折磨的只剩半条命的身子回到了西乡城,来不及回家先到他自己开的烟馆美美地抽了一顿大烟,才把脱离了躯体的灵魂找了回来,双脚也像真实地踏在了地皮上似的,重新焕发出了以前的精神状态。
这天下午,郝五娃在家里刚过足了烟瘾,正和妻子钱凤仪在逗儿子玩。郝五娃看着自己的小家里充满了温馨和欢乐,也充分享受到了那份妻儿绕膝的天伦之乐,这才感到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那份浓浓的亲情,不但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和心灵上的慰藉,也能将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熔化。郝五娃现在就属于后者,把外面的诸事安排好后,就尽量更多的待在家里陪护着妻儿,只有在他们的身边才会感到踏实似的。
郝五娃正沉浸在对家的无比依赖和眷恋中时,负责经营打理“摇钱树”赌场的张狗儿,急匆匆地赶来说道:“汉生呀,你快到赌馆中去看看吧。刚才来了个特殊的赌客非要见你不可,现在还等在会客厅呢。”郝五娃听后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把儿子抱在怀中,急声问道:“来人是什么路数?”
“现在还看不出来,都是穿便服挎短枪,既不像官也不像匪,更不像闯荡江湖的侠士,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有多少人?”
“只有五个人,但面相都不太善。”
郝五娃听后在屋里踱步沉思起来,钱凤仪和张狗儿不知对方底细,就劝郝五娃干脆闭门谢客,推说他不在城中。郝五娃想了想,揣上短枪要和张狗儿一起到赌场中去看看。张狗儿见郝五娃坚持要去,忙叫人通知警察和李沙河带人来以防不测。
郝五娃和张狗儿来到赌馆内,见赌徒们吆五喝六三五成群地赌兴正浓,生意也很是不错。暗想把张狗儿和金蝌蚪分别安排在赌馆和妓院打理,真是物尽其用,各自发挥出了他们的优势。郝五娃正在思量时,不觉间已来到了赌馆的会客厅。会客厅设在赌馆的最里面,是专为社会名流和达官显贵们准备的,轻易不对外开放。
郝五娃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身着便服的大汉,眼露精光地四处张望。两位大汉看到郝五娃和张狗儿后,一声不吭迎上来用枪顶着他们,先搜了一遍身,并把郝五娃的短枪收了过去。郝五娃一见这副架势,心中暗想这可是个难缠的主。今天真的是祸福难料。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进屋,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满脸横肉,身材短小的人正悠闲地品着西乡绿茶,他的身后也站了两位门神似的保镖。
郝五娃正要开口说话时,只见那喝茶的短小中年人,站起来抱拳一礼道:“来人可是西乡大名鼎鼎的郝局长,在下四川剿匪司令部的王三春冒昧讨扰,望郝大局长海涵。”
郝五娃一听,震惊的待立原地,大脑却在飞快地旋转起来。他见王三春突然造访不知何意,从他的语气中似乎没什么敌意,也忙还施一礼道:“怪郝某眼拙,没有认出王大队长,请王大队长恕罪。”
王三春听后,走过来拍着郝五娃的肩膀说道:“郝局长果然是英雄本色,真让王某人佩服得很呀。你龟儿子硬是有些手段,当年杨河坝一役,就让老子横尸百具,那还是老子入陕第一次吃败仗呢,哈哈哈……”
郝五娃听到这儿心头再次一紧,硬着头皮又问道:“王大队长突然到此,是想找郝某人的晦气吗。好汉做事好汉当,那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与他人无关。”
“哈哈哈,郝局长果然义气,你我在生意上打交道多年,今日会面真是荣幸的很呀。郝局长误会了,王某在汉中公干转回镇巴,顺道来拜会一下郝局长。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再提就没啥子意思了,如今我们都在为党国效力,理应抛弃前嫌才是。王某此来只是想和郝局长切磋一下赌技,请不要多疑。”
郝五娃听清王三春的来意后稍微放下心来,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刚进屋时,郝五娃就在暗想今天落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手中,肯定是凶多吉少,但听他要赌钱,就略微放下了心,只是自己近来没有真正地赌过一把。想到这儿忙赔笑道:“多谢王大队长抬爱,郝某多年不赌手生艺疏,怕折了王大队长的雅兴。既然王大队长赏脸光临,不如咱们喝上几杯如何,权当是郝某向王大队长接风赔罪。”
“郝局长真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呀,想当年你赌技过人名震西镇赌界,王某飘泊川陕也略知赌数,只恨无缘和郝局长放手一博遗憾多年,郝局长总不能让我把这种遗憾带进棺材中吧。”
郝五娃见王三春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知道这场赌局是在所难免。生恐惹怒了他撒起野来,又要把西乡闹得鸡犬不宁。郝五娃想了想,故作为难地问道:“既然如此郝某也不能让王大队长扫兴而归,只好斗胆一试,不知赌注是什么?”
“好,果然是快人快语,你要输了就出任我剿匪第一纵队大队长一职,王某觉得你是个人物,不为我所用岂不可惜。”
“那要是我赢了呢,王大队长又输给我什么。”
“三十条快枪为注,你看要不要得。”
“王大队长出手果然大方,如果我侥幸赢了王大队长,你永不得在西乡抢地盘占山头,更不许祸害百姓。还有要把毛蛋娃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死难的石桥村人报仇。”
“要得要得,郝局长果然精明的很。从今往后只要有你郝局长在,我王某人再不踏进西乡一步。只是那毛蛋娃早就脱离了我的管制,你们之间的仇怨我绝不插手,如果用得着王某的地方尽管招呼一声。”
郝五娃见自己终于稳住了这个横行川陕多年杀人越货的巨匪,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如果自己赢了他,不但能保住西乡的安宁,还可以着手去缉拿流窜在秦岭山中的毛蛋娃,也该是清除这个刽子手的时候了。郝五娃突然之间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他是为西乡人民在赌,也是为那些无辜被杀的冤魂在赌。
开赌的时间定在当天晚上,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王三春到了西乡,他先安顿王三春住下,再让张狗儿找来几位证人,王三春也叫来了范风歧和青洪帮弟子作为见证,并没惊动任何人。
郝五娃回到家后沐浴更衣,又把视为至宝的那“蛇吞象”拿了出来,供在神龛上焚香礼拜。郝五娃见那两个蛇头的伤口上撒了生石灰粉,血液和石灰溶在一起干枯后,硬如坚石像长在了一起。郝五娃十分虔诚地拜完了蛇头,又在心里默默祷告起来,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着,希望这天晚上蛇头能给他带来好运。他要为西乡的平安去赌,也为能抓住毛蛋娃以雪积压多年的耻辱和仇恨去赌。这些年来,郝五娃遇上大场合的赌局,只要带上蛇头他的胆气也壮,心里的感觉也很好,对蛇头也充满了信心,丝毫没有怀疑过它的真实效果。
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局就要开始了,两位生意场上的伙伴江湖上的对手,终于坐在了一起,为各自的目的准备大赌一场。
开赌的地方安排在一个比较隐秘的豪华包间里,布置简单大气而高雅,窗明几净灯火辉煌。屋中间一张硕大的赌桌两旁,坐着郝五娃和王三春,两边立着范风歧等几位证人。场内寂静极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还未正式开始时,郝五娃和王三春的目光已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彼此都想在心理上战胜对方,先用火辣辣的眼神杀死对方。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时,王三春看了一眼掷钱宝的铜钱,突然提出要改用掷骰子比大小点数。郝五娃明白他的意思,就让张狗儿拿来了三颗崭新的骰子,经证人验过后先让王三春掷出点数,并定好三局两胜。王三春看着郝五娃轻视地笑了一下也不推让,拿起骰子就摇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王三春摇了多时迟迟不肯落下,证人的眼珠也随着他的手不停地转动,直到大家的眼睛有些花乱时,王三春才将骰子扣落在桌上。等他刚一亮宝时,众人伸长了脖子细看起来,不由惊得齐声叫了出来。只见三颗骰子一字排开,顺着“三四五”的点数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郝五娃见后吃了一惊,虽然点数不大,但能摇到这样排列有序确非易事。郝五娃镇定了一下,拿起骰子,只摇了三下就亮了宝,只见骰子散乱地摆在桌上,点数也只有“二三五”,比王三春的小了两点,第一局王三春获胜。王三春一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接着他又掷出了“三四五”的点数。郝五娃这时有些慌神了,他接过张狗儿递过来的烟枪猛吸了几口,神情也镇定了许多。郝五娃对掷骰子本不再行,但今天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拿起骰子默默祈祷几声再次掷出时,意外地也掷出了“三四五”的点数。
王三春见后也是脸露惊色,但一个老江湖,过硬的心理素质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见自己老掷同样的点数怕郝五娃扳平,使他没了面子,就又掷出了“四五六”的大顺点数。随着众人的惊呼声,王三春用如刃如芒的目光死盯着郝五娃似的,仿佛要把他牢牢钉死在座位上一般。郝五娃擦了把汗,也迎着王三春的目光对视了起来。他从王三春的眼珠瞳孔中,似乎又看到他残害百姓掠夺财务的暴行,顿时双眼充血牙根紧咬,说什么也不能让姓王的阴谋得逞。郝五娃趁着刚找到了点感觉,连骰子摇也没摇随手掷出,竟然是“六六六”的大满贯点数,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出声惊呼也忘了一般。
按赌局来算,第一局郝五娃以两点败输,第二局双方平局,第三局王三春以三点输于郝五娃,本是双方各有胜输不分伯仲。可以全局点数计算,王三春共掷出了三十九点,郝五娃刚好掷了四十点,以一点优势险胜了王三春。经过评定裁判证人宣布郝五娃获胜。
王三春见后也无话可说,第二天就回镇巴老营去了,并按约定的如数给郝五娃送来了三十条新式长枪,直到他被枪毙的1939年再也没有骚扰过西乡。两年后郝五娃亲自走进秦岭山中去剿灭毛蛋娃时,他也没露过面。
在年关来临的时候,子午谷的狼群已基本上绝迹。和狼群殊死搏斗了几个月的猎人和村民们,愁苦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心想可以高枕无忧地过个年。
但孙阴阳修庙的热情丝毫未减,成天顶风雪冒严寒地在山上忙碌着,连回家过年的时间也没有,终于在民国二十三年的正月十五前,将那破败不堪的两狼庙修复一新,并在这天举行了盛大的庙会。为了将庙会举办的热闹隆重,孙阴阳从西乡县城请来了社火,秦腔大戏和皮影戏等,以及各种班子前来助兴,平日萧条的子午谷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连子午谷外的村人和善男信女们,都来到庙会现场携带着香火,前来烧香许愿。
按传统习俗,正月十五这天也是元宵佳节,子午谷人每年在这一天都要举行热闹的社火和耍龙,孙阴阳也把庙会定在这天举行,使子午谷今年的元宵节又多了项新的内容。
庙会开始的那天,两狼垭的山腰上到处都是人,把不大的两狼庙挤的水泄不通。孙阴阳和画匠见庙门口新立的功德碑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并被排在了最前面,心里不禁喜滋滋的。孙阴阳主持完了隆重的开山仪式,还慷慨陈辞,颇有成就感的现场演说:“乡亲们,两狼庙的修复全靠大家的支持,才使菩萨重塑金身狼群隐没,重还子午谷的安宁。从今天起,圆智大师就是本庙的主持和尚,如果有人前来烧香许愿,可求他广施佛缘普渡众生。两狼庙的修复,算是为村人做了点实事了,希望大家能铭记在心。”
孙阴阳讲完后,造型各异的社火高跷粉墨登场,旱船舞狮更是惟恐落后。那些好戏连台的秦腔大戏,更是把人们留在了戏台前流连忘返。一时间,把庙会现场氛围烘托的倒也十分热闹。
两狼庙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几天里,张秉元和打狼队的猎人始终没到庙会现场,任孙阴阳把狼群消失说成是他们修庙带来的成果。没有去庙会现场的还有刘先春,他躲在家中等孙阴阳等人折腾够了时,才叫上两名心腹保丁,来到两狼庙,隐没在人群中伺机而出。
圆智和尚刚诵读完了公祭庙宇的祭文后,台上热闹的秦腔眉户剧就开始上演了。只见演员巧妙“打扮”一番,穿着衣袖长短不一,前后衣襟不齐的衣服,在台上蹦达了一阵引起了台下的轰笑声后,才扯起嗓子唱道:
“我老汉,真可怜,不吃不喝攒银钱,攒下银钱娶老婆。一下娶了个呆盒盒,斜鼻子歪眼睛,还有一双刀刀脚。那一年,秋风凉,娃他妈,剪衣裳。前襟剪了个大豁豁,后襟剪了个滴啦角,左手剪了个胳膊长,右手剪了个短胳膊……”
看热闹的人们见那人一副滑稽相,配上他生动有趣的表演,逗的个个捧腹大笑不止。
刘先春见时候差不多了,对保丁说道:“该你出场了,一定要把民众的情绪煽起来,这样才能置孙阴阳于死地。”保丁挤过黑压压的人群,手执铜锣一下跳上戏台,先敲了几下铜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乡亲们我有话要说,大家静一静……”
“你有啥话非要到那上面去说呀,赶快下来。”
保丁看了一眼孙阴阳继续说道:“今天我要向子午谷保公所告状,状告孙阴阳和画匠借修庙盘剥乡里,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请广大村民和香客们明鉴是非,也请保公所能体恤民情着实查办……”
保丁的话音刚落,闹哄哄的戏台下立刻响起了一片议论声,马上有人站出来问道:“你说话可有依据吗,他们可都是为村民着想的呀,可不能血口喷人冤枉好人。”
“大家想一想,这两狼庙的山林属刘掌柜所有,他们肆意砍伐未支付分文,庙上所用砖瓦都是以前的旧物,劳力也是村人自愿出力,孙阴阳等人募集的钱粮又用到哪儿去了呢?”
众人听保丁说的有理,就追问可有实据。保丁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子,看了看台下的众人,大声说道:“子午谷谁家捐钱粮多少我都有记录,不信你们来念念,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分别捐了多少,然后再一合计不就有数了吗?”
孙阴阳起初见有人检举自己,以为是和他在闹着玩,当听到保丁说的有理有据时,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早有准备向他下手的。又见那保丁掏出了账本,知道那保丁不识字居然能够记账,定是受人唆使。气得浑身乱抖道:“你,你这条半死不活的土蝮蛇,咬人咋这么毒哇……”
保丁在戏台上跳起老高,对孙阴阳说道:“离地三尺有神灵,你敢在庙堂当着众人的面,把指头插进尻门里连喊三声天,证明你没有贪污。不敢了吧,刘乡约在哪里,能不能现场接状呀?”
面对保丁的检举,孙阴阳和画匠气得浑身乱抖说不出话来。
躲在人群中的刘先春,不失时机地大步上台高声说道:“举报人所说有理有据,本乡约准他状子,从现在开始查他们的非法所得,一律充公不得有任何异议。”刘先春说完,派另一保丁马上到孙阴阳和画匠的家,搜出了大量的钱粮和物资,并找人搬到了庙会现场。刘先春指着收缴来的钱粮,环顾了一眼众人说道:“孙阴阳和画匠二人中饱私囊已是事实,人赃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可说,这可是香客修庙凑的份子,你们竟敢私吞盘剥,也不怕得罪神灵菩萨怪罪?”
赶会的善男信女和捐了款的村人,看到孙阴阳和画匠果然私藏钱粮,顿时群情激愤起来,纷纷指责骂声一片。庙会现场几乎成了检举孙阴阳和画匠的批斗会,直气得他们二人险些背过气去。热热闹闹的庙会在保丁的起哄检举下,孙阴阳和画匠在证据面前,只好灰溜熘地走了。
积极准备了很久的庙会,在尴尬中落下了帷幕草草收场。
刘先春见终于治住了孙阴阳,高兴地把搜来的银钱,和收缴来的税款汇集在一起,很快送给范风歧作为保安大队所需经费之用。并想在保安大队为自己买个副队长的职位,好圆他大爹做了几十年的县长梦。
子午谷的狼群消失以后,刘先春又像是个孤魂野鬼样每晚到处游荡,他在急切地盼望范风歧尽快给他回话,好及早离开子午谷。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穿上那身向往已久的保安服时,兴奋的连觉也睡不着。到那个时候,自己有人有枪也不会输给郝五娃,再也不用担心毛蛋娃突然杀回来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又向前迈了一步,离他大爹对自己的期望也越来越近了,到那个时候……刘先春一直沉醉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连初夏时节那些小虫的低吟浅唱也充耳不闻。刘先春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娶城里的女人作姨太太时,这才猛的记起了有多日没有挨过女人了。他见菊花和几个相好的都不让他再碰,谷中惟一能得手的也只有杏儿了。一想到杏儿那一身浪肉时,他周身的血液也跟着骤然飞快地流动起来,下身的东西也频频抬头极不安分,就急步来到了杏儿家房前。
此时夜已渐深,阵阵凉风吹来,刘先春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见杏儿屋内黑灯瞎火知道她已睡了,大胆地用手在窗棂上轻敲了起来。熟睡中的杏儿听到有人前来伸了个懒腰后,睡眼朦胧像梦呓似的说道:“谁呀,这么晚了才来,是不是把老婆哄睡了才想起我呀,老娘就不给你那没良心的开门,急死你个狗东西。”
刘先春听杏儿的口气有些不对,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想到这儿心头不禁一紧:难道除了自己外,她还有别的野男人。强压怒火没有出声相问,连续在窗棂上敲了几下。又听杏儿轻声浪气地问道:“外面是刘乡约吗,以前那么胆大现在咋变怂了呢,是不是你婆娘的野汉子占了窝,没地方去才到我这儿来的呀?”
刘先春见杏儿明知故问,生怕有人听见又继续在窗棂上敲了起来。
杏儿这时见没有人应声心中有气,仍是懒洋洋地问道:“外面到底是谁呀,再不吭声我可要睡觉了。”刘先春想探出杏儿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偷了多少野男人就不断敲着窗子。杏儿听后又问道:“外面肯定是画匠老松,每次来都把老娘弄个半死才放手,还是回去陪你那黄脸婆吧,她要知道了就不得了。”刘先春听到杏儿连画匠那样的人也偷,气得举手就要砸窗户。杏儿见外面仍是无人吭声,边起床边唠叨道:“外面难道是个鬼吗,咋连个声音也没有。带的东西就先放在门外吧,明晚早点来我把门给你留着。”
杏儿说完,翻了个身就要睡去。
刘先春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擂打起窗子来,杏儿怕响声惊动了孙阴阳两口子,连忙打开窗子一看,只见刘先春双眼喷火似的盯着她。乍一惊,随即不断献媚地柔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挨千刀的,这么长时间也不来,咋还记得我呀……”不等杏儿说完,刘先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和赤裸的上身扯到窗外,恶声败气地说道:“不要脸的臭婆娘,你背过我到底偷了多少野男人,还有脸大声妖气地挨个数哇。”
杏儿的头皮被扯的生痛,双手死命地护住身子。杏儿见刘先春如此霸道,又想到他讹诈孙阴阳没收了修庙的钱粮,让一家人陷入了生活的绝境中,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姓刘的,你好狠毒,分明是要将我家逼上绝路哇。现在你还有脸来敲老娘的窗户,老娘偷人就是偷个乌龟王八蛋也不会再偷你了。再说你也是我偷的野男人,凭啥管我呀,你再这样霸道我就喊人了。你以为子午谷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呀,我就凭什么只能偷你就不能偷别人,明天我就再偷一个男人给你看看,老娘在子午谷中还没落到没人要的地步,只要摆摆屁股后面就会跟一大串男人的。”
“有本事你就去偷呀,本乡约马上要去县里当保安队长了,还怕没有女人跟我。
像你这千人躺万人睡的破货本乡约还不稀罕,以前我是瞧得起你才爬上你的床的,现在你偷人偷上了瘾还跩起来了。”
“姓刘的,没想到你这么薄情寡义,老娘现在是破了皮的麻风病人,连皮都没了还要脸干啥,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喊人了。”
刘先春知道杏儿是天生的人来疯,说的出就能做的到,怕她把事情弄大引来村人。忙将手一松,借着杏儿整理头发的机会,从窗口顺势跳了进去。他看到杏儿一丝不挂地站在原地,委曲憎恨地怒视着自己,那白晰的皮肤和丰满的身体,无处不透露出对男人的吸引。刘先春有些看呆了强咽了几口口水,喉结还在上下滚动时几下剥去自己的衣服,把杏儿那白皙的身子丢在床上,饿虎扑食般地压了上去,像头发情的公牛在杏儿的身上发泄起来。
杏儿也半推半就任他折腾,直把身子在床上剧烈扭动起来,仿佛当场让她死去也是心甘情愿一样。刘先春狂风骤雨般的激情刚过,杏儿一把推开他道:“天下哪有你这样的野男人,我又没嫁给你凭啥霸着不放手,看你刚才凶的像要吃人似的,真是个不讲理的恶嫖客。”
刘先春一阵疯狂已经精疲力尽,像具空皮囊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又见杏儿像条毒蛇样游了过来粘在他身上不愿离去。想到杏儿身子被无数个男人沾过,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干净时,心里就像钻进了无数毛毛虫样恶心难受,特别看到杏儿极其贪婪地死缠不休,感到更加龌龊和厌恶起来。见她死搂住自己的脖子,在暗中说道:
“老娘让你白弄了那么多次,连啥东西也没给我。哪个男人像你这样穷酸,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点钱,要不然我家明天就没法过了。”刘先春见杏儿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没好气地说道:“不要脸的东西,现在还居然开起窑子了呀!”
“开窑子咋啦,我们全家总不能饿死吧。明天你一定要给我点钱还债过日子,你想干指头蘸盐恐怕不得行了。”
刘先春见杏儿现在也开始向自己要钱,气恼之余把她死命折腾起来,反把杏儿舒服得大呼小叫欲死欲活将他搂的更紧了。直到后半夜时分,刘先春见杏儿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起身想要离开时,见透过窗户的月光正好照在她呈大字形仰卧的裸体上。见到她风骚贪婪的样子,心里再次厌恶到了极点,想借机报复她一下。刘先春见地上放了一筐鲜嫩的茄子个个细长略弯光滑均匀,顺手取了一根轻轻放进了杏儿的下身内。杏儿知道有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舒服地轻叫了一声又倒头睡去了。
刘先春一见,连忙逃也似地溜回保公所睡觉去了。
刘先春一觉睡到太阳红山时才醒过来,正怕杏儿前来寻找麻烦时,却发现她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擀面条走进保公所。忙吃惊地说道:“死婆娘,咋跑到这儿来了,也不怕别人看见呀。”
“怕个啥子嘛,谁不知道你是我的野老公呀,村里还有谁不知道你爱嫖我愿偷呀。快把这碗面吃了吧,你看上面全漂着红彤彤的油辣子可香了,夜隔黑辛苦你了,我这是特地来犒劳你的。”
刘先春看着杏儿的反常举动一时手足无措,自知理亏也不敢看她,连忙低头大口地吃了起来。杏儿则不动声色专注地看着他,眼神之中有一束利剑般的亮光,似乎要把他看穿一般。刘先春狼吞虎咽吃的快完了时,才不解地问道:“你炒的啥哨子,咋这么香呢?”
杏儿见刘先春吃得满头大汗,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要觉得好吃,下次多往我下身泡几根茄子,我天天给你做茄子哨子面吃。”
刘先春脑中“轰”的一声,吃惊地问道:“难道,这,这茄子是夜隔黑了那根……”杏儿看着他质疑的神色,终于像母老虎般发作起来,暴跳如雷般吼声骂道:
“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的身子让你糟蹋够了,却这般来作践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茄子面的味道……”刘先春万万没想到,平生吃过最香的哨子面竟是用杏儿身子泡过的茄子炒的哨子。不等杏儿把话说完,猛地将碗摔在地上抓住杏儿的头发,拳打脚踢地骂道:“你这个千人躺万人睡的臭婆娘,心咋这样歹毒,你这不是成心来霉戏我吗。今天我就把你灭了,看你以后咋去偷人。”
杏儿经历了借子丧夫家道中落一系列的打击后,再不是以前那个仅仅是个人来疯的杏儿了,这时已把泼辣和凶悍也发挥到了极致。见自己不是刘先春的对手,趁势抓住他的下身像牵牛样在屋内把他扯得团团乱转。杏儿见刘先春无法反抗,连哭带叫地大声骂道:“老娘今天把你这个东西废了,看你还去嫖风浪野糟蹋女人不,人坏这个东西也坏,老娘今天要为全村的妇女报仇,也让全村的男人看看这就是嫖客的下场。”杏儿说完手上用力,刘先春疼痛难忍蹲下身去“嗷嗷”直叫,只好跟着她的屁股后转动起来不敢用力挣脱。
刘先春被杏儿牵扯到了门边,顺手拿起门后一根竹筒,使劲往杏儿下身捅去:
“我给你塞个茄子你能做出茄子面,今天把这个竹筒塞进去,有本事再给我做碗竹筒面尝尝。”杏儿一时没防,被捅打的疼痛不止,双手死命护住下身不断大声嚎叫哭闹起来。
杏儿的尖叫声引来了村人,纷纷过来劝起架来。杏儿见人越围越多,脱下裤子向村人们喊道:“大家快来看呀,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我嫖了却这样来整我,我咋偷了这样个野男人呀……”
看热闹的几位妇女忙用身子挡住了杏儿,并给她察看起伤情来。
刘先春见村人们都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为了挑起村人对杏儿的愤恨,故意大声说道:“这臭婆娘偷完了村里的所有男人却来诬赖我,昨晚她就在屋内把野男人统统数了一遍。大家如果不信,我就给你们学学她那浪劲。”刘先春说着,就添油加醋从村头挨家逐户把所有的男人都说了,就连周一青和麻贵有以及张秉元父子也说了来来。一些心眼小的女人,纷纷大骂自己的男人,村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又引起了一场新的风波。
那些凡是被刘先春叫出名字的男人们,不管是否到杏儿那里去过,知道百口难辩趁乱悄悄离去。妇女们听说自己的男人也被杏儿偷过,转头去找男人却不见了人影,就把怨气发泄到杏儿的身上,抓住她的头发边打边骂边吐口水,骂她是子午谷中真正的破鞋烂货。
杏儿见无人劝架,也不躲那些女人疯狂的撕打,只是对刘先春大骂道:“怪老娘瞎了眼,竟着了野老公的祸。你嫖完了村里的女人又把她们调唆起来整我,你到底是不是人呀?”
那些围攻杏儿的妇女中,以前有与刘先春有染的被当场说破羞红了脸,又把满腔的怒气发泄到了她的身上,拚命地撕打起杏儿来。杏儿见引起了众怒,自己像只过街的老鼠样无处躲藏,就提着裤子一路嚎叫着向刘家大院跑去,找刘毓谦给她做主去了。忍痛边跑边喊道:“姓刘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大嫖客,嫖完了老娘就躲着不见我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我到你家就不走了。”
杏儿来到刘家大院见没人影,跳起双脚骂将起来。
村人中与杏儿发生过关系的,生怕她抖出跟她的事情连忙躲让。
菊花见杏儿闹的厉害想出来劝她,杏儿一见到菊花,揪住她的头发打骂道: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那×是长牙了还是生蛆了,咋留不住自己的男人,让他成天往我的床上跑,却把老娘糟贱的不成人样。”
菊花见杏儿如此嚣张,也不甘示弱地和她对打起来,大声骂道:“不要脸的臭婆娘,你偷了我男人反过来找事,世上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既然给脸不要脸,就把你这张老脸毁了算了。”菊花说完,一改往日的懦弱,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胆大和凶悍,扑上来就去抓杏儿的脸。
赛河坝见杏儿和菊花打闹的不可开交,看到杏儿可怜无助,有些于心不忍,过来对杏儿说道:“杏儿妹子,不要再闹了,还是到家里让我帮你看看伤情吧。”
杏儿在菊花那儿占不到丝毫便宜,发出几声绝望的嚎叫声,几步跑到刘家堂屋脱光衣服,在地上不断翻滚撒泼骂道:“姓刘的坏事做绝,今天不讨个公道就不回去,干脆死在这儿算了……”
刘先春听说杏儿正在大闹刘家,气得暴跳如雷,就到水渠边拔了一把火麻草,赶回家中用长满小刺的火麻草,在杏儿赤裸的身上扫燎起来。负痛的杏儿边滚边哭叫,把刘家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个遍。
赛河坝见刘先春下手过狠忙劝住了他,帮杏儿穿上衣服,杏儿一时被感动,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就在杏儿抱头痛哭时,整个子午谷也跟着闹腾起来了。
那些女人们在杏儿的身上没有出完气,回到家中寻找男人大闹了起来。那些男人们明知是刘先春信口雌黄,浑身长满嘴也是说不清楚。闹的最凶的就数画匠家了,郝秀姑刚听说男人和杏儿通奸后,就把画匠拖了回来跪在搓衣板上,头上还顶着一块浸过水的胡基坯,咬牙切齿地哭闹道:“好你个老东西,屁本事没有搞女人倒有一套。难道老娘不是个女人吗,我的东西到底跟那个烂婊子的有啥不同,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起来。”郝秀姑说着,见画匠不吭一声,以为他有意在维护杏儿。
一时气恼之极,不管画匠有多难受,兀自躺在地上哭闹了起来,直闹的村里其他女人跟着效仿起来。
顿时,整个子午谷内到处都是男人叫女人跳的吵闹声,还不断有摔盆砸锅和女人寻死觅活的声音传来。
看到村里家家户户都闹开了锅,置身事外的刘先春高兴极了。他在心里不断地对那些男人们说道:子午谷中谁敢跟我争女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他因一句话就可以让子午谷中鸡犬不宁大乱起来,觉得自己本事了得,真正达到了一言祸众的程度。正在刘先春观看子午谷的闹剧时,孙阴阳却是手拿绳索大喊大叫地来找他拼命来了。
孙阴阳当初极力主张修复两狼庙,想趁此机会捞点实惠,赶快把儿子孙孬娃拉下的债务给还上。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计过刘先春,反把他四处收敛的钱财都装进了他的腰包。一直在家生闷气的孙阴阳,突然听说刘先春把杏儿打的不轻,还挑起了村人的公愤。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来,就来找刘先春讨个公道。
孙阴阳刚来到保公所门前,跳起双脚骂道:“刘先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看天下那有你这样的嫖客呀,你这是嫖了母狗反用砖头砸呀。别人怕你是乡约,我姓孙的就偏不信这个邪,今天不拿药费不行的……”
人们见孙阴阳气冲斗牛的样子,知道又有热闹看了。都在心里盼望着,孙阴阳好好收拾一下刘先春这个混世魔王,谁让他挑起事端弄得家家不宁呢。人们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理,又为孙阴阳担心起来,怕他不是刘先春的对手反而吃了亏。
刘先春躲在保公所正暗自窃喜,见孙阴阳在外面越骂越凶,还拿了根绳索准备套在门楣上自缢耍赖。就走出屋外对孙阴阳说道:“姓孙的,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到底是谁做事短见。你妖言惑众唯恐天下不乱,骚扰子午谷多年,本乡约还没治你的罪。你又借修庙敛财,你还有啥脸面见村人呀。”
孙阴阳知道刘先春又在挑拨村人,气极大叫道:“姓刘的,我今天跟你拼了……”孙阴阳说着,就向刘先春扑去。刘先春见孙阴阳低头向他冲来,故意激将道:“姓孙的,你今天有本事端个石头蹋天去,把我下面的毯咬了也不顶事。”孙阴阳见刘先春侮辱他,气得嘴脸乌青热血上涌,当即将双眼一闭大声叫道:“姓刘的,士可杀不可辱,你竟说这种话也不怕天打五雷劈了你。我,我,我今天就咬给你看看,也算为吃过亏的女人报仇。”孙阴阳叫完扑上来,冷不防真咬住了刘先春不断摆弄的球不放,痛的他大声喊叫道:“大家快来看呀,姓孙的咬我的球给杏儿报仇了……”
看热闹的人见后,生恐当场把刘先春废了,忙过来用手捏住孙阴阳腮骨,迫使他张嘴放了刘先春。人们拉开孙阴阳后,才去细看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刘先春,见他的命根上被咬出几个带血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