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翠蛾和支书婆娘就这么一直耗着,只要有人来买鸡蛋,田翠蛾就大吵大闹,拉着买鸡蛋的人叫评理,有事情的谁肯耽误这工夫,就赶紧离开;闲着没事的倒也会问个明白,绝大多数人哪知道田翠蛾本身就是卖鸡蛋的,再说从现场证据来看,也偏向于田翠蛾,于是多数人都觉得支书婆娘黑了姑娘的钱,指责她的声音越来越多。支书婆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女儿还去逛了,连个帮腔的都没有,内心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毕竟在村里当了多年的第一夫人,女**员的本色并没有丧失,她就是不松口,始终坚持说找过钱了。
田翠蛾自然没打算真能讹出钱来,她此次行动的目的,已经被赵兴东交代的很明确,就是搅的支书婆娘卖不成鸡蛋,后面的事情,赵兴东在下午放学后再来接手。旁边一些摆摊的倒是觉的这么吵下去,不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对自己卖货更是不利,于是不少人出来和稀泥,劝双方各退一步,希望支书婆娘拿出2.1元给田翠蛾了结此事。让支书婆娘掏真金白银,比虎口拔牙难多了,自然遭到一口回绝。田翠蛾的目的也不在于此,当然也是不答应。大家对这两个女人如此的倔强,也没有办法,都慢慢的失去了对此事的热情,不再管了。可怜的支书婆娘‘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不说,还卖不成鸡蛋,就被这么耗着,真是欲哭无泪。
赵兴东告诉钱春平自己如何被支书婆娘欺负的事情,当然进行了点文学加工,这让以豪侠自居的钱春平非常义愤,他先把魏生金一家痛骂了一翻,然后信誓旦旦的要给同桌报仇出气。赵兴东赞扬了钱春平义薄云天,然后慨然允诺,要是钱春平帮了自己这个忙,一定在天香阁请他大吃一顿。天香阁钱春平去过不少次,自然看不上吃饭,不过对赵兴东的恭维,还是挺受用的,于是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在第二节课后,赵兴东跟贾红梅交代一声,晚饭可能不回学校吃了;钱春平也和梅党生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事,今天不练扑克了,然后钱春平骑上自行车,带着同桌匆匆赶往市场。
二人先找到田母,问了问情况。田母的摊位离事发地点太远,一来为了招呼买卖,二来田翠蛾也交代不用她管这事,于是田母只是远远观望两次后,见没有打起来,也就没有过分关注。倒是有些看热闹的摊主,不时过来说说情况,连带有询问底细的意思,田母一概用‘儿大不由爷’的借口来搪塞,让那些想看到矛盾升级,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颇感失望。
田母告诉赵兴东,田翠蛾从中午到现在,跟支书婆娘僵持了4个钟头了,不时会吵闹一下,但都没有动手。然后又告诉大头,马上4点半了,市场管理员就要上班了,是不是该撤了。市场管理员可都认识田翠蛾,知道她卖鸡蛋的跑去买鸡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到时候被人问住就不好了。赵兴东问了一下,这市场管理员有没有偏袒自己一方的可能,田母回答说,两个管理员中,年纪小的还好说,那个年纪大的原则性太强,恐怕不好办。
听了田母的话,赵兴东打消了临时产生的,跟市场管理员合伙整支书婆娘的想法,他决定还是按原计划执行。赵兴东领着钱春平,远远的把人认准后,又仔细叮嘱一翻,只听钱春平说了句“放心吧,司令”,就骑车飞驰而去。
赵兴东整了整衣冠,定了定心神,然后买了把蒜苗还有几颗生姜,就朝支书婆娘的摊位走去。等到了跟前,赵兴东装作才看见两人的模样,很吃惊的说道:“咦?这不是小蛾姐嘛!你也买……,哎!姨,你咋来县城了?”
支书婆娘看见赵兴东,宛如看见亲人解放军,一把拉住小伙子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兴东,你来了太好了,你给姨评评理。”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就把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乡党,希望得到支持。
赵兴东听完唠叨,就转向田翠蛾问道:“小蛾姐,我姨是我们村支书的爱人,**员,又这么大年纪,不会胡说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支书婆娘这才听清赵兴东对田翠蛾的称呼,惊问道:“兴东,你认识她?”
“认识,她是我同学他姐,我还到她家吃过饭呢。”赵兴东答道。
田翠蛾看着赵兴东表演,心中觉得有趣,也接过话说道:“兴东,这人是你村的?”
“嗯,一个村的,我姨是看着我长大的。”赵兴东点头道。
听到赵兴东回答后,田翠蛾一脸冤屈的说道:“兴东,你这姨是不是年纪太大了?记性太差?明明没有找我钱,非说找过了,这简直是‘卖布不用尺子——胡扯’嘛!她要是找过钱,那钱呢?我身上就这四张10块的,刚才好几个人都搜过了,根本就没有零钱!”说完还把口袋翻出来给人看,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赵兴东暗中竖起大拇指赞道,蛾姐这戏演得比真的还像真的。他装作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才对支书婆娘说道:“姨,我同学他姐好像说的不是假话,要不你去搜搜她,说不定能找见那几块钱零钱。”
支书婆娘可是高小水平,哪会上这个当,这要是搜不到,那自己还不得给人家赔钱吗?她瞪了一眼赵兴东后,说道:“兴东,我把钱找给她了,那就是她的钱了,她的钱不见了,跟我有啥关系?我搜她,不是吃饱了撑得吗?再说兴东,你说她说的不像假话,难道是姨这个老**员说假话了?”
见支书婆娘不上圈套,赵兴东也暗自佩服老同志还是有经验,他急忙说道:“姨,我咋能怀疑你呢!你,我还不了解吗!一家子都是忠厚老实、清清白白的庄稼人,啥时候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我看这是误会,谁都说不清的误会。”说道这里,他又转向田翠蛾说道:“要不,小蛾姐,你就算了,我姨不是那种人,不会讹你的。”
听了赵兴东的话,田翠蛾怒不可遏,质问道:“小赵,你这话啥意思?她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了?我就不清清白白了?你把话说清楚!你今天非把话说清楚不可!”
“不,不是,小蛾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俩都是实诚人,今天这事肯定是误会,是个意外,是个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要不然这样,你俩都退让一步,各自承担一半损失算了。姨,你就给她两块一吧。”赵兴东和起了稀泥,他倒是希望支书婆娘服软,这样可以宰她一笔。
“兴东,我给她找过钱了,凭啥再找一回,一分钱我都不会给!”支书婆娘怒吼道。
“凭啥我的四块二变成两块一!今天少给我一分钱都不行!”田翠蛾的嗓门一点不亚于那位中老年妇女。
“我……”赵兴东一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姨,小蛾姐,这都后半晌了,再有不到两个钟头,天就黑了,听你俩说从中午就闹这事了,你俩也不累啊!那这天黑了,你俩打算咋办?还在这儿耗着?”
田翠蛾继续表现出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只听她说道:“她今天不给找钱,天黑就去派出所,让公安同志给断断案子,看谁是无赖!”
这话让支书婆娘有点担忧,她家离这里太远,女儿也在县城,这要是被扣在派出所,那还真是麻烦。但是她明明记得给田翠蛾找过钱,而且自己带的总钱数也吻合,并没有多出钱来,那肯定是自己没做过亏心事了,那怕什么鬼叫门呢?再说自己一直撑的那么硬,现在要是服软,这老脸还往哪里搁。而且是四块二啊!这么一大笔钱,总不能白白损失啊!
想到这里,支书婆娘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意志,毅然说道:“去就去!我不相信到了派出所,白的就变成黑的了!我堂堂的**员还能怕人民警察了!”
尽管听出支书婆娘的语气有点变化,不那么硬气了,但赵兴东已经老远看见两个戴红箍的人走进了市场,他知道这是市场管理员来了,看来是没时间讹支书婆娘的钱了,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赵兴东长叹一声,装做无奈的说道:“我怕了你俩了,为了几块钱至于吗?姨,你要是不回去,我叔还不得急坏了;小蛾姐,你晚上不回去,谁给中原做饭呢?这去派出所就这么好玩嘛!你俩还争着要去?得了,我知道你俩都是好人,你们两个我都很了解,都不可能是耍无赖的人,这样吧,四块二我认了,大家和和气气的好不好。”说完,赵兴东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几块钱,点了点数出4.2元,然后塞到田翠蛾手里,又眨了眨眼睛,给了个肯定的暗示。
田翠蛾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装作尴尬的笑着,推辞起来,说了几句‘咋能让你出钱呢?这事跟你有啥关系呢?你这样做,我咋好意思呢?’的客气话。
支书婆娘被赵兴东的义举所震惊,四块二啊!这说送人就送人了?雷锋同志活到现在,怕是也没有这气魄啊!不过这位女**员也有点庆幸,心说,这个该死的什么‘小蛾’,拿了钱就可以走人了吧,那自己也该喘口气了。
赵兴东一脸真诚的对田翠蛾说道:“小蛾姐,没啥,赶紧回去给中原做饭吧,时间可不早了。”
“那姐就不跟你客气啦!下回姐请你到家里吃回锅肉。”说到这里,田翠蛾收好钱,又指着地上的20个鸡蛋,对支书婆娘喊道:“哎!你的鸡蛋我不要了,退钱!”
中老年妇女依然表现的硬气,毫不示弱的说道:“退就退!你不买,别人还不买了?”说完,取了八毛钱,用手指捏着,递给了田翠蛾,心里还有点不甘,最后送出一句“这次可看清楚了,别说我没给你钱!”
田翠蛾“哼”了一声,抽出钱,也没再理会她,对赵兴东笑了一下,说道:“兴东,那姐走了。”说完,扭转丰满的身躯飘然离去。
支书婆娘看着田翠蛾走远,才对赵兴东说道:“兴东,姨确实给她找钱了,要是没找,姨出门叫车撞死,你给她钱,这不是白便宜她吗?”
赵兴东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说道:“姨,这人我都认识快一年了,一家人都是好人,经常叫我这个孤儿去她家吃饭,她应该是真找不见钱了。不过,姨你放心,我给她钱,这和你无关,你是党员呢,还能贪污她的钱。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以后谁都别提了。”
听到赵兴东这么说,支书婆娘放了心,知道此事和自己撇清了关系,以后不会再和赵兴东起什么纠纷了,忙笑着点头称是。
突然,赵兴东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魏生金的婆娘,惊讶的问道:“姨,你不是腰疼病犯了吗?我叔都说你下不了床了,咋跑到县城卖鸡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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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