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拾柴火焰高,还不到中午,林家屋里屋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李素英张罗着做饭,高氏给打下手,林梅去温书了,林强、赵兴东则坐到屋里说话。
“林叔,搬了新家,那还置办些家具不?”赵兴东坐下问道。
林强点了只烟,吸了一口,才说道:“是要打些新家具,这不你姨她下午就去找木匠,商量这事。”
赵兴东听了这话,留了心眼记下,一直想报答林强一家的恩德,也许这次搬家是个机会。大头心里装着卖油的事,忍不住就径直问起来:“叔,党中央现在把经济工作当做中心工作,这个政策会不会反复呀。”
“你咋这样问呢?”林强反问道。
赵兴东考虑了一下措词,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很多人满嘴还叫着阶级斗争,说是千万不能丢下阶级斗争,还说什么,千难万难阶级斗争一抓都不难!前一阵儿,听说县里鼓励各乡开办自由市场,可农民都怕割资本主义尾巴,没人敢去摆摊。所以,俺看这中央的政策,好像并没有深入人心呐,大家都担心政策有变呢。”
“哼,那些满嘴阶级斗争的家伙,要么是一天闲的没事干,要么是别有用心。”说到这里,林强感觉不方便对赵兴东深入解释这句话的含义,就转移话题问道:“兴东,那你说国家为什么要改变工作中心,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呢?”
“国家大事俺说不清楚,俺只知道,抓阶级斗争,把俺老实巴交的爹,一个教书先生抓死了;抓的俺那些同学吃不饱肚子;抓的俺们这些学生,连每人一套书都没有。俺看,这阶级斗争也不是一抓就灵的!”
“兴东呀,你说的都是实话,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说的好啊!其实我们国家,要是还搞原先那一套,可能就要崩溃了。哎……”林强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
赵兴东只知道,阶级斗争搞得大家生活很苦,可不明白为何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也会因此崩溃,看着满是神伤的林叔,不知该说什么。
看到一脸疑惑的赵兴东,林强觉得有必要好好指点一下这个令他喜爱的子侄。“兴东,你说说看,构成咱们国家的基本力量都是什么?”看赵兴东不知如何回答,林强自顾自说起来:“构成咱们中国的基本力量,简单来说,就是工人、农民、解放军、知识分子。”
林强顿了一下,看到赵兴东点头,表示理解了,才继续说道:“先说工人吧,*以来,工厂都停工停产闹革命,工业产品严重匮乏,买个什么东西都要票,可就是有票,也不见得能买到货。可以讲,现在我们的工业水平,比五十年代还低!这就是抓阶级斗争抓的结果啊!”
看到赵兴东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林强安慰道:“这工厂,要不都在大城市,要不都在矿区,咱们县里没啥像样的工厂,你不明白不奇怪。那再说农民吧,你生活在农村,应该能亲眼看到,现在农民的日子有多苦。”
赵兴东接过话道:“就是,一年到头也吃不饱!过年谁家能吃碗细粮擀的面,都把别人眼馋死了。俺学校看门老汉说:现在农村比解放前还不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话听得林强一激灵,公安局长的政治警觉性还是有的,忙止住赵兴东的话头,训斥道:“兴东,这话不敢乱说,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回头劝劝看门老汉,管好自己的嘴,别惹麻烦!”
赵兴东看着林强一脸的严肃,心里也是一沉,寻思道: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自己的爹不就是祸从口出,最后死于非命吗,自己咋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呢?不过内心对林强的谨慎钦佩起来,林叔还真是当官的材料。
林强批评完了赵兴东,内心一琢磨:这老汉说的话,还真是那么回事。解放时,林强已经过十岁了,当然记事了,那时的农民过的日子和现在相比,区别真是不大。林强也没兴趣抓捕老汉,*结束后,社会上的思想很乱,各种思潮都在涌动,说怪话、说实话、说假话的都有,只要不在大范围内宣传,公安机关倒也懒得理会。
等林强看到赵兴东崇敬的眼神,谈兴又被勾起,继续说道:“*中,咱们解放军,也放松了军事训练,整天搞思想政治工作。说话、办事的风格都变成了教条主义那一套,军人应有的气质越来越少了。”因是军人出身,林强说到这里时,有些气愤。
赵兴东搞不清军人应该是什么气质,但想想《水浒传》里那些好汉,总觉得自己见过的解放军,缺乏那种狠劲。
看到林强不痛快,赵兴东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叔,那知识分子呢?现在普遍是平了反,地位提高了可不少。”
“哎……,*中最惨的就是知识分子,这是一个国家真正的精英啊,整体沦为社会的底层,变成了三等公民,一个国家对知识不尊重,前途渺茫啊。幸好,现在逐步恢复了知识分子的地位和待遇,不过十年的创伤,哪是一朝一夕可以复原的!”
“林叔,按你这一说,*搞得以阶级斗争为纲那套,还真把国家弄得要崩溃了,工业是完全停顿,甚至倒退;农业是没有任何发展,温饱都解决不了;军队是整天开会学习,不好好训练;知识分子全盘沦陷,咱们国家还真是到了危机的边缘。”
“是啊,幸好十一届三中全会,及时调整了方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林强感慨了一翻,继续教育赵兴东道:“兴东啊,你以后要加强政治学习,要跟得上形势。刚才你问我,中央的政策还会不会反复,现在应该有答案了吧。”
“叔,听了你的一番教导,俺觉得思路开阔多了,国家现在搞经济建设,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不搞实在不行了!要是还整阶级斗争那套,那是不得人心啊。所以中央的政策应该不会反复了吧。”
“兴东,你的分析能力很强啊,确实如此。中央现在的决策,是在我们国家陷入低谷时,唯一能挽救中国的药方了,这叫大势所趋,这就是历史的潮流,是少数人无法阻挡的。”说到这里,林强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知道事物的发展并非是直线式的,而是螺旋式的,所以在前进的道路上会有曲折,并不会一帆风顺。很多人执迷于这些小的曲折,忽略了大势,那么他们一生的成就有限;而头脑清醒的人,总是跟紧大势,即便被小的挫折所羁绊,但仍然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最终这些人的成就,将会是惊人的!”
林强的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般,让赵兴东的大脑袋清晰起来。他想道:自己卖油的行为,符合中央搞活经济的政策,也是老百姓生活所需要的,这就是符合历史潮流的。如果自己因为某些不确定因素,而放弃了这个事情,不正是陷于小圈子里,而忽视了大势吗?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通了这点,赵兴东兴奋起来,对林强说道:“听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俺这两天一直有个困惑,今天算是解决了。”
林强也觉得,就算清楚了现在的政策形势,也不应该让赵兴东这么兴奋,一定还有其它缘故,就问道:“哦,有啥难缠事情,说来听听。”
这时李素英端着饭菜进了屋,打断了丈夫的话头,“先吃饭,吃完再说,看把你们爷俩说的高兴的。”
众人忙摆好饭菜,林强阻止了要去买酒的赵兴东,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给赵兴东倒了半杯,自己则斟满,说道:“兴东你还是学生,就少喝点,今天只有半杯。”
林家四人与赵兴东围着圆桌坐好,也没那么多规矩,分别吃喝起来。赵兴东说了些恭喜乔迁的话,也敬了林强几杯,倒也让气氛十分活跃。林强高兴,在连喝了几杯后,放下酒杯问道:“兴东,刚才你要说啥事情来着,现在说说。”
于是赵兴东就把想做油生意的想法提了出来,林梅听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好哎!那我没事就帮兴东哥卖油去。”
李素英瞪了女儿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兴东,你还是学生,做哪门子生意啊!再说,虽说现在政策放宽了点,可这做生意,还是和投机倒把差不多。你年纪轻轻,可不敢胡来!”
赵兴东赶紧解释,“姨,这考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俺哪有那把握,所以想为高中毕业后打算打算。俺是农村户口,想招工,也不可能,也只有做点小买卖。至于政策方面,刚才请教了林叔,问题不大。您就放心吧。”
李素英听了解释,一琢磨也对,心想:兴东是个好娃,但考不上学,也只有回村里种地了,怪可惜的。正惋惜之际,突然想起还有参军一条路,忙道:“考不上学,那有高中文凭,当兵也行啊!”
赵兴东早就打听清楚过当兵的事,听了李素英的话,回答道:“姨,当兵的竞争,不比考大学小,而且当兵政审太严格,俺爹虽说平了反,但俺想要通过政审,可能性几乎没有。再说俺就算能当兵,也是农村兵,不像城市兵,三年复员回来能安排工作,俺复员回来还是回村里种地。除非当兵的时候,在部队提干,才能正式成为公家人。可俺爹是自杀死的,政审是无论如何过不了关的。”
李素英听了赵兴东这话,又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在点头,知道他说的不假,叹了一口气,道:“哎……,啥都不容易啊!”
林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对赵兴东说道:“哎……,这也都怪我,去年你爸平反的时候,我要是坚持叫你接班,你现在说不定也是国家正式学徒工了。可这今年接班就难办多了,省里下了文件,除非贡献巨大的职工的子女,其他的一律不准接班。这下把你耽误了。”
赵兴东倒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省里关于接班的文件,心里不觉遗憾,不过随即释然,反而劝起林强道:“叔,这咋能怪你呢?去年可是我自己要死要活要念书的;再说,就算俺去年想接班,那也不一定就能办成啊。俺现在领着国家补贴,上着学,这都是原来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您可别怪自己了。”
林强听赵兴东这话里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也觉得欣慰,心想这孩子厚道,有机会一定多帮帮。李素英想的不一样,自己女儿就比赵兴东小一岁(实际小两岁,赵兴东改过年龄),可啥事情不都靠自己两口子操持。而赵兴东现在已经为明年毕业后打算了,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想到这,李素英说:“兴东,你现在就能为以后的出路考虑,算是个大人了,干啥事情姨也放心,这卖油也没啥不好,不偷不抢靠劳动吃饭,光荣着呢!只是这学你还上不上了?你学习可不错,不上学真可惜了。”
赵兴东听了笑着答道:“姨,谁说俺不上学了。我卖油是想和别人合伙,这不是有我爹那点抚恤金做本钱嘛,最多我也就是星期天帮帮忙,平时还要读书。就算将来考不上学,俺也要拿到高中文凭。”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卖油耽误学习呢。那你这生意有啥困难说出来,我和你叔也帮你参详参详。”
“呵呵,刚才俺叔已经帮俺打消了政策上的困惑,不过现在还有个疑惑,想问问姨和叔的意见。这平时卖油俺也不在现场,万一俺的合伙人坑俺咋办?”赵兴东问道。
李素英听了这话,觉得奇怪,问道:“你自己选的合伙人,那还不是知根知底的,咋还不放心?”
赵兴东答道:“也不是很熟,是意外碰上的,一说这事都觉得能干,就想着一起合伙干,可俺回去一想,自己平时要上学,照顾不上生意,这要真出了问题咋办?”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真是够毛躁的,这做生意自古来都讲究知根知底,你和个生人合哪门子伙!要跟生人合伙,除非是生意太大,一个人做不了,那也要一个管钱,一个管账,彼此提防着,俗话说:生意场上无父子嘛。”李素英也不客气,训斥了赵兴东一番。
高老太太见闺女态度严厉,急忙劝道:“兴东还小,哪知道做生意的弯弯绕绕,你慢慢说,别吓着娃。”
李素英听了母亲的话,也觉得有些过分,歉意的对赵兴东笑了下,又问道:“那这油生意,你们打算投多少本钱?”
赵兴东急忙答道:“二、三百块钱吧。”
“嗨!这么点生意,还找什么合伙人?不就是没人帮你卖油吗?兴东,这事简单,你回趟村里,找个老实的亲戚,要不街坊也行,管吃管住再发点工钱,叫她卖货不就行了吗。至于放货,到时候我搬家安顿好后,就把货搁我那儿,你的亲戚也住我那儿,就住跃进那间屋,反正他当兵也没人住。你看咋样,兴东?”
李素英的话,如拨云见日般照亮了赵兴东的心头,他一口喝干杯中那点残酒,兴奋的说道:“姨,还是你能行,俺想了整晚上,都没想明白,就怕跟人合伙弄不好,你这一句话,就把问题解决咧,真厉害!俺咋就没想到自己雇人卖货呢?咱自己当老板不就行了吗!”
这时,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李素英下午还要找人商量做家具,就招呼道:“老林,那你跟兴东再具体合计合计这做买卖的事,我还要去找木匠。”转身又对母亲说道:“娘,那你回屋躺躺,这都忙活一上午了。”又安排女儿去同学家温书……
不一会儿,这屋里只剩下林强与赵兴东两个,赵兴东比较兴奋,拿过酒瓶,给林强倒满,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举起酒杯冲林强说道:“叔,俺今天高兴,就再喝半杯,来,俺敬你。”说完抿了一大口。
林强看赵兴东这么兴奋,也没有挡他,也陪着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正色道:“兴东,你还年轻,有好些事情没经历过,不敢头脑一热就蛮干!”
赵兴东见林强突然间如此的严肃,也郑重起来,坐直身子,注视着林强,等待下一步的训斥。
林强很满意赵兴东的态度,继续说道:“你姨原来在供销社工作过,算是有些做生意的经验,以后有什么具体困难,找她商量。我呢不懂做生意,就从另外三点给你提提醒。”
“叔,您说。”
“第一,这油生意决不能做大。原因很简单,粮油一直是国家统购统销,法律上不允许私人参与。只要参与倒卖粮油,都是重罪。但法律也无碍乎人情,农民拿自己的余粮、油换点钱,补贴家用,政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要搞活经济,管的只能比过去更松了,但国家绝不会允许以倒卖粮油为职业的人存在,更不允许数量巨大的非法交易。所以,这油生意,你只能以非常小的规模去做,打些擦边球罢了。”
赵兴东听了这话,险些吐血,这原来农民卖点油,国家还睁只眼、闭只眼,那自己雇人卖油,肯定要蹲大狱了,这买卖还做什么劲啊!
看到满脑门子苦恼的赵兴东要说话,林强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卖油是存在一定的法律风险,不过也确实方便了城乡之间的物资交流,只要把量控制住,问题没那么严重。叔又在公安系统,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所以你也别害怕。”
见赵兴东点头,林强继续说道:“至于你姨说的雇人卖油,那是千万不行的,我的建议:你如果想做大一点的生意,还是办个固定摊位,雇人还是雇,但卖些鸡蛋、调料、土特产、酱油醋什么的,粮、油、棉这种国家统购统销的物资,就别弄了。你如果只想挣点零钱,那就礼拜天,去自由市场摆个小摊,卖点油,因为你是农民户口,出了事也不要紧。”
林强停顿了一下,给赵兴东时间,用来消化他的讲话。然后又说道:“至于你姨说的,让你雇的人住到我这里,把货也存放到我这儿,这也不合适。一来我们是公家人,参合到生意里好说不好听,不过这倒不重要。关键在于,万一你的生意出点事,就可能把我牵连上,到时候我就不能为你说话了,所以你倒霉不要紧,只要我还在,自然会帮你,但如果我倒了,那也就没人能帮你了。兴东,这个道理叔想你是明白的。你要想做大生意,本钱方面,叔是会帮你的。怎么样?叔的话,不会让你觉得生分吧。”
赵兴东哪能不懂林强的意思,这时他已经被眼泪蒙住了眼睛,林强这番话应该不是要和自己撇清关系,这是在尽可能帮助自己的基础上,又要尽可能的保护双方。即便是父母,也未必有如此精密的安排。赵兴东从总体上是信任林强的,不过他阴暗的内心,使他对任何人都有保留,毕竟林强不允许自己在他家放货,也有可能是嫌麻烦。赵兴东暗想,今后一定要找机会问他借一大笔钱,试试他是否是真心帮自己。
但现在赵兴东还是被林强的一番话所打动,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道:“林叔,俺咋能这么不知好歹呢!您这么做,那是要尽最大限度保护俺呀!”
林强听到赵兴东的话,也感到欣慰,没有看错这孩子,明事理、懂礼数、能吃苦,将来必成大器。他拍了拍赵兴东的肩膀,安慰道:“傻孩子,明白叔的苦心就好。”
等赵兴东平稳了情绪,林强继续说道:“你要做生意,第二点要注意的是,凡是入口的东西,一定注意安全和卫生。虽说现在也没有几个阶级敌人,但也保不准会有坏人兴风作浪,吃的东西一旦出事,就事关人命,千万马虎不得。否则真出了大事,那谁也保不了你。”
“嗯,俺记住了。”
“这第三点,以后不管生意有多大,都不能张狂。中午咱们说了,今后国家的大势是搞经济,这样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肯定有些人会发财。可枪打出头鸟,虽说政策从根本上不可能反复,但在执行时,难免有偏差,有些冲在前面的人,少不了做冤死鬼。死的这些人,不见得是最有钱的,往往是最不长眼的。所以千万不能张狂,生活要简朴,态度要谦虚,即便赚了钱,也要说赔钱了,可不敢露富。兴东,你年轻,这一点尤其要注意。”
“叔,你咋能肯定,俺就一定赚大钱,万一赔光了呢?”
“叔相信自己的眼光,好好干,别让叔失望!”
“叔,那借你吉言,俺敬你,干!”
“干!”……
两人又是几杯酒下肚,林强已经喝了六、七两,也有点上头,借着酒劲说道:“兴东,国家原先搞得那套不行了,再不改改不得了呀!”
赵兴东咽下一粒花生米,问道:“咋不得了?”
“嗨!你知道二月份,打越南吧。”
“当然知道,对越反击战嘛,打的越南鬼子满地找牙。”赵兴东答道。
林强是喝的多了,有些控制不住,继续爆料道:“那是宣传,夸张了!我的一个战友,已经是团职了,这次也参战了,给我来信说,打的太惨了,死的战士太多了。”
赵兴东有些不信,说道:“越南屁大点地方,咱们伸个手指头,都把它捏死了,至于死那么多解放军吗?”
林强毕竟是军人出身,又和战友保持着联系,自然知道很多内情,对赵兴东的盲目有些不屑,说道:“切,越南人和美国鬼子打了那么多年仗,已经很有经验了,再说,咱们中国一直援助他们,他们的军官都是从咱们的军事学院毕业的,解放军的战术、战法他们太了解了,所以这一战,我们吃了很大的亏。”
“那咱们还是打胜了,都打到他的平原地区了。”赵兴东不服,辩解道。
“就是你说的,越南太小,确实抗不住咱们中国。可关键不是越南人能打,关键是解放军都不会打仗了。我战友说,这次反击战,跟演戏似的,什么火线入党、火线提干、写决心书、写血书,整个战场被那些搞思想政工的,弄得像演电影一样,这还打个屁仗。”
赵兴东不解,问道:“这些不是能提高士气,增强视死如归的精神嘛?”
林强解释道:“可搞多了,就成了形式,就假了,没人信。有那时间,多练练射击,多分析分析敌情,多研究研究地形,多考虑考虑补给,打的时候,也不至于死那么多战士。哎……你不知道,我们好多炮弹、火箭弹,都是臭蛋,打不响啊!有的坦克,遇到陡坡还往上开,结果直接翻过来,扣到地上。规定一天的穿插,四天都走不到,这都是平时训练跟不上啊。妈的,念着《毛主席语录》就不挨枪子了!那不成了义和团吗?”
林强的醉话,让赵兴东迷茫,问道:“这解放军原来整天就政治学习,不搞军事训练吗?”
“哎……,也差不多,这次反击战以后,全军都在整顿,现在要全面加强、恢复军事训练。兴东,你说咱们国家再不改变,那还得了吗?”林强感叹道。
“叔,你也别悲观。上午咱们说构成国家的四大基本力量——工人、农民、解放军、知识分子,这知识分子都平反了,地位、名誉都在恢复,这不已经改了吗?你刚说,解放军在越南吃了亏,现在都在整顿,这不也正在改吗?四分之二都改了,国家会好起来的!”赵兴东是现学现卖,反而劝起林强来。
林强毕竟是县里的高官,能看到一些低级别的内参,加上有周鼎天这么个经济专家做顶头上司,眼界和水平都有很大提高。听了赵兴东的话,很是满意,干了一杯后,说道:“国家会好起来的!我信!兴东,你不知道,这工厂也改了,解散了武斗队,全力恢复生产,提高产量,工人们整天都在加班加点。”
赵兴东听了先是高兴,可随即有些失落,说道:“这都改了,啥时候轮到俺们农民呢?”
林强听了,拍了拍赵兴东的大头,赞道:“不忘本,好样的!”随后又故作神秘状,小声说道:“农村……也快了!”
………………………………………………………………………………………………………
作者语:国家大势后来演变为改革大潮,改呀!改呀!改呀改!谁会相信改成三十年后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