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9月30号,县高中贴满了庆祝建国三十年的标语,学校的大门柱上还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弄的跟简易天安门似的,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毕竟新社会30年了,大家对这个可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新中国,总体上是认同的、热爱的、拥护的。
但是学校有一个人非常的不开心,他时而表现的郁闷,时而又有点忿怒,他是谁呢?就是校长同志,这位县高中的一把手不是对新中国有仇,而是对早上程一瞬带来的卷宗所震怒,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出了这么一个大案,出了一个赌博团伙,涉及这么多人,而且被公安机关破获后,自己才得了信儿,这简直都翻了天啦!这简直都没法叫人活了!这案子要是往大了搞,自己的职务怕是也干到头了。
校长同志的震怒不仅是对郭大海这几个学生,更是对程一瞬无组织、无纪律,不经学校党委会批准,就擅自报案的震怒。这程一瞬是不是疯了?这事儿不通过学校,就捅到公安哪儿去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要我校长吃不了兜着走啊!这是想叫我下台啊!这该死的程一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别的同志发现校长的脸色铁青,神情也极为不对头,校长的心腹胡主任跟校长打了个招呼,就被骂的狗血喷头,这让大伙都担心起来,谁也不敢打理他,都害怕殃及池鱼啊!程一瞬因为在派出所忙活了一夜,甚至客串起了记录员,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跟他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扮相差距很大。当校长听完他的汇报后,又看了一遍卷宗,当场就以保重身体为由,把这个他认为居心不良的老师,直接批发回家休息了。
等贺国庆三十周年诗歌朗诵会结束之后,校长同志紧急召开校党委班子会议。当校长通报了昨晚的突发事件之后,与会的其他五人当时就炸锅了。胡铮更是拍着桌子大骂程一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先报告学校呢?怎么就先报案呢?这不是把学校工作的不利直接反映到县委了嘛!这是要砸学校的锅啊!这是要砸每个班子成员的锅啊!
胡铮的义愤填膺,得到了诸位同事的支持,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学校班子显示了超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几位领导在充分讨论之后,一致认为,目前的关键是对此次事件定性,一定争取把这些学生的行为,定性为小孩子的瞎胡闹,与聚众赌博根本扯不上关系,这样才能把学校管理上的责任,降到最低。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领导们迅速制定了如下方案:
第一,跟派出所进行协商,希望派出所能推翻对此次事件性质的认定,并把几名学生交给学校处理。这个工作主要由校长亲自抓,从县委几名常委入手,而全体班子成员,也要发挥各自的社会关系,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给县委、县公安局、派出所施加影响。
第二,从落案的六名学生入手,由教导处组织这六名学生日常表现的材料,当然是拣好听的写了,一定要把材料搞成这些学生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误,并不是屡教不改,或者无可挽救的那类坏学生。
第三,从落案学生的家庭入手,这几个孩子的家长,是不可能盼着自己的娃进监狱的。要充分发挥这六个家庭的力量,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此项工作交由高二年级的年级组长负责。
第四,从全校师生的社会关系入手,由总务处负责挖掘出各种可以利用的关系来。
第五,稳住程一瞬,在没有摸清这个家伙的真实意图之后,先虚与委蛇,必要的话,可以用政教主任的位子做幌子,总之,不能让他再发疯报警了。
第六,立即行动起来,一刻也不能耽误,争取在国庆三天假中,把案子翻过来。
这是一次成功的党委会,这是一次团结的党委会,这是一次胜利的党委会,它使得平时勾心斗角的党委成员们,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它让这些党委成员们,感到了彼此之间阶级弟兄般的情谊;它令这些党委成员们,更加紧密的围绕在校长同志的周围。
会后(学校党委会),所有的党委成员各司其职,迅速行动起来,一副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局面……
会后(诗歌朗诵会),赵兴东和他的导蛋组织也行动起来,在主席台附近,所有的收蛋员们都聚集在一起,贾红梅先根据上周交鸡蛋的数量,发放了此次的本金,然后由导蛋部队司令员赵兴东同志做了动员报告,他勉励大家戒骄戒躁,努力工作,团结奋斗,一定要收好鸡蛋、收大鸡蛋,并且安全的把鸡蛋带回来。赵司令员还反复强调,接下来要放三天假,收鸡蛋的日子可不是10月4号,而是10月1日的上午,谁要是4号再把鸡蛋送来,那黄花菜都凉了。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此次会议完满闭幕。
会后(收蛋员大会),赵兴东领着筐子在田翠蛾家里放着的同学,杀到了田家,挨个给他们取走了筐子。而田翠蛾正在家里等着赵兴东,她告诉小伙子,国庆后市场收税的事情熊主任办妥了,听说今天在县常委会上走个过场就能批准了。当听到季税只有10元的时候,赵兴东笑了,笑得嘴有点歪了,他不住的夸起熊主任来,简直太有才了,党员干部要是都像熊主任一样关注民生,那实现共产主义不是指日可待嘛!
田翠蛾也被赵兴东的喜悦所感染,她挥手轻轻打了一下乱开玩笑的小伙子,笑着说道:“兴东,你这个礼拜弄了30个同学收鸡蛋,那明天就有30个鸡蛋筐,我这里实在是放不下了,你给想想办法。”
贾红梅见不得田翠蛾如此轻浮的举动,她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有啥好想的,叫同学们把筐子拿回学校不就行了。”这话把田翠蛾说的有些恼怒,于是田小姐狠狠瞪了贾姑娘一眼,嘴里还‘哼’了一声。
此时已经到中午了,赵兴东本来打算领着贾红梅,在田家混顿饭再走,可看见‘一山不容二雌’的情形,已经在这方面吃过苦头的大头当机立断,撤。赵兴东告辞了田家,骑上车带着姑娘,直奔副食店而去,他买了一斤半点心,推着车子和贾红梅边走边吃起来。
看到情郎给自己买了这么多点心,姑娘的怨气小了许多,她现在还是有点担心梅党生他们几个,就问赵兴东道:“兴东,今天他们几个都没来,早上程老师来了一下就走了,会不会是事情闹大了。”
赵兴东原来一石三鸟的计划,三鸟分别是张小平、钱春平、梅党生。张小平屡次嘲笑大头,这家伙确实该死;钱春平上课总是找同桌说话,太影响学习,这小子确实该除;梅党生是全班第一名,赵司令进不了高考突击队,而他却顺利成章能进,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所以这孩子确实该灭。不过因为程一瞬针对赵兴东搞的‘忆苦思甜’班会,让大头警觉起来,于是这次计划把班主任也捎带上了。一石三鸟成一箭四雕了。
听到姑娘的问话,赵兴东心里也没底,他是知道政策的,赌博10元以上,就可以劳教,50元以上,那就能判刑了,这几个家伙赌博的金额绝对少不了,要是派出所不按人民内部矛盾对待,而升级到敌我矛盾,那这几个小子可就完蛋了。不过赵兴东还是安慰女友道:“红梅,别瞎操心,我觉得不会有啥大事,就是几个学生耍耍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估计批评教育一顿,也就完事了。”
贾红梅还是有些担心,她问道:“兴东,是我找程老师揭发的这事,你说程老师会不会在其他同学面前揭露我,我要是被揭露出来,那你也就跑不了了,那你说咋办?”
这一点,赵兴东还是比较放心的,因为他了解程一瞬是个极好脸面的人,是不会承认叫学生耍了的,所以,敬爱的程四眼只能挨个肚子疼,属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尽管放心这事不会牵连到自己,但是赵兴东还是决定要加强戒备,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他又宽慰了女友几句,然后低声说道:“红梅,昨晚美不美?要不咱再去一趟,这眼见着就过国庆了,现在不搞,那下次搞可就在建国31年里了,可就跨年头了,这可不好。”
姑娘昨晚就被赵兴东折腾美了,一听大头还想搞,有些不好意思,她先瞥了四周一眼,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两人,这才红着脸说道:“兴东,你咋光想那事呢?你不是约了成利锋回村里吗?忘啦!”
“我忘,他也不会忘,今天一大早就来要悔过书,叫我给推了。我跟他约好今天晚上在我们村碰头。红梅,你把那份悔过书藏好,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赵兴东回答道。
“兴东,你既然答应了成利锋,那就给他算了,何必要说话不算话呢?小心这家伙报复你。”贾红梅不无担忧的说道。
“红梅啊,只要咱们手里有他的罪证,他就得乖乖的,咱要是把悔过书给他,估计就要遭到他的报复了,你可不要犯糊涂。好了,咱不说这事了,红梅这一下就放三天假,我可就看不到你了,那会想死我的。走,上车,安乐窝!”说完,大头跳上了自行车,又摆出一个请坐的手势。
姑娘害羞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自己的男人,她跳上后车架,又跟情郎共赴巫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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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这两天被拆迁的事情缠绕,讨价还价、行贿受贿、威逼恐吓、大唱高调、连哄带骗……什么玩意儿都有。感慨一下,活着,真他妈难!活的好,更他妈难!想不活了,那他妈简直是难上加难!抽自己俩嘴巴,脏话太多,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