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边的乔奈料不到京城里的一切,在青山翠绿中无限逍遥。浮舟弹得一手好琴,乔奈喜欢没事儿的时候过去听她弹琴,或者和山民简单的聊上几句,这样的日子很快,大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如她所料的,那些孩子全部都选择了为她效力,按照自己的兴趣和长处,选择了一条人生道路。不由也有两个意外,方段没选择出仕,而是想要去管理商铺,按他的话说,自己是个俗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钱,所以只想和钱打打交道。乔奈由了他去,便将凉州城的添香楼送给他练手,而伊娘则被她派去了京城。
另一个人是冷澈,这个从出现在落英山便沉默异常的孩子,好像乔奈会忽然消失一样,寸步不离她,问他什么都不出声,只用一双孤寂的眼睛代替回答。他这样抑郁的个性,总是引起乔影的敌意,只要他出现在乔奈身边,乔影便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跟随乔奈,就连晚上休息,乔影都是站在她门口守着,任乔奈怎么劝都是巍然不动。
又过了些日子,一天晚膳的时候,乔影忽然拿出一封信交给乔奈,“小姐,家书。”
入眼的首先是隽修的字体,柔和清润,只一眼她便看出这是谁的信,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这样一封信放在桌上,满桌的饭菜让乔奈食之无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结束用餐,拆信来看。
信的内容很普通,无非就是些家常里短的话,可却字字窝心。古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如今这封信也是让乔奈的心里暖暖的。足足看了两三遍,她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乔曦月的影子,一直等到快背下信得内容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恋恋不舍的放到了怀里。
“唉,忽然想看看太阳……”放下笔,吹干了新鲜的墨迹,乔奈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
“小姐可是想看日出?”
“嗯?这附近可以吗?”
“落英山南边有座山,那里看日出,应该算是个好地方。”
“那就去那里吧。”
“是,小姐。”
于乔影来说,服从是一种本能,听了乔奈的建议,爽快的硬撑了下来。听他干脆的回答,乔奈只以为真得是‘附近’,可是看着远处的山怎么走也走不到,她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还不到!”
“小姐,您先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差不多就能到山脚了。”
乔奈望了望天色,黑漆漆的,正是休息的时间,可他们却在兼程赶路,“唉,乔影,既然离得如此远,你和我说一声,就不要来了嘛,还要这样大半夜的赶路。”
“小姐不是想看日出么?”
“想看是想看,可你这些日子晚上也不怎么休息,白天有要跟着我跑来跑去的,身体吃不消啊。这二者孰轻孰重,你怎么不仔细想想,身体重要,以后一切都已你的身体为主,别因为我的一个想法,而累着自己。”
乔影的身子顿了一下,眼神复杂,点点头,道:“是,属下记住了。”
车厢里的乔奈听见,‘嗯’了一声。晚上温度骤降,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被,侧着身蜷缩起来,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迷糊的睡了过去。
“当当当……”车厢的壁板被轻轻敲响,乔影低沉的声音穿了进去,“小姐,已经到了。”
乔奈晃了晃头,摇去那一丝睡意,掀开车连走了出去。扯了扯有些褶皱的外衫,她抬起头打量了下看不见头儿的青山,山势较缓,路上并不困难。乔影在她斜下方高举双手,托着她下了马车。
“这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暗卫跟了一路也辛苦了,让他们在山脚下休息休息吧。乔影,你随我上去走走。”乔奈淡淡的吩咐,已经踏上了夯实的土路。乔影手腕翻转,急忙忙的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原地休息后,快步跟了上去。
山路上散落了许多细细的小石子,十分碍事,稍不留意便容易给人拌得个踉跄。乔影本打算背着乔奈上到山顶,却被她拒绝,乔影无法,只得紧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乔影,冷澈的事情你不用那么紧张。平时该休息就休息,不用寸步不离的保护我。”
“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职责,这是应该的。更何况,那个冷澈来历不明,行事又颇为乖戾,实在不好控制,恐对小姐不利。小姐您应该提高警惕,别让人有可乘之机才是。”
“什么可乘之机,乔影你是在太紧张了。我能够保证,冷澈是不会伤害到我的,你就放宽心吧。”她又好气又好笑,侧过身随意的拍了拍乔影的肩膀,“冷澈的为人除了有些冷漠,不爱说话之外,还有什么缺点?忽略倒着写无关大雅的问题,他平日里练功也算刻苦,做事也守礼,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还是不认同冷澈,乔影却不想去反驳自家小姐,只有安静闭嘴。
乔奈明白他什么意思,道:“你说,冷澈的长相,是不是有些眼熟?”
这一点乔影早就注意到了,“小姐的意思是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那个孩子不是早就死了。”
“谁说他死了?只是重伤而已。”
“那么重的伤势,又被人弃之荒野,活着的可能性根本不足万分之一。”
“那不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么,这点你最有发言权,你说人真的那么容易就没命吗?我虽然没有见过,可也知道丞相府的暗卫选拔是非常严格的,甚至是由一条条的人命堆砌起来的,尤其是你现在这个副统领的位置,竞争的路途更加凶险。可是现在,乔影,你不是正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吗。”
乔奈接着又道:“更何况,那孩子父母双亡,小小年纪便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些仇恨难道不足以撑起他求胜的意念吗?哥哥为仇人卖命,你说他能够甘心吗?这样的处境之下,我想随便一个有良知重感情的人,都能够挺过来的,你说呢?”
乔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点头,道:“小姐所言甚是。”
“那么,如今我给了他一个复仇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选择在这之前伤害我呢。这样一想,你前些日子的举动,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乔影惭愧。”
“无妨,只要你从此不再总是跟着我,晚上不再堵着我门口,这边够了。”
“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责任,属下不能离开小姐身边,让您处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你!你怎么知道我处于危险之中,落英山不知道多安全!”乔奈看说了半天等于白说,心中搓火,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哼!”乔奈哑口无言,看出他的坚持,对于这件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懒得再费唇舌,气呼呼的一甩袖子,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上了山。
乔影看着‘蹭蹭蹭’朝上迅速行进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赶忙跟了上去。
前半段的山路,乔奈轻轻松松的爬了上去,等过了半山腰,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再一次拒绝了乔影的帮助,她犟着性子,走一步停一步的朝上爬。等她上了山,天色已经开始转亮,再过不了多久,朝阳便要出现了。
呼哧带喘的登上了山顶,算是个不大的平台,能容十来个人紧密的站着。她双手乘着膝盖,呼呼喘着粗气,忽然觉得头顶一麻,抬头一看,竟然早就有人站在了那里。
这是两人没有料到的,乔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全副武装的挡在乔奈身前,手搭在了剑柄之上。
前面那人站得靠前,山顶上的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俯首看着山下。清晨的气温很是阴寒,他却仅仅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站得笔直。听到身后的一阵声响,他好像也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时来这儿,惊诧的回过身,和对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二人俱是一愣,轻轻‘咦’了声,乔影也把握着剑的手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