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相对凝视了良久,赵飞云一言不发地走入了凉亭之内,轻轻地在朱棣刚才坐着的对面坐了下来,抬眼看了一下依然未有转身的朱棣,摇头叹道:“想不到啊,曾经何等英明神武的燕王朱棣竟然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朱元璋,你也真是够狠的啦。”
听到赵飞云毫无顾忌的直呼上代皇帝的名讳,燕王朱棣那几乎已经神光死绝的双目之中再度有了死灰复燃的现象,缓缓转身凝视着赵飞云道:“阁下不是来杀我的天诛杀手?阁下是谁?”
赵飞云默默地看着朱棣那些许恢复了光彩的脸庞,伸手一指那远处的百年古松道:“在十年前,我曾经就在那两棵古松之下说过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可能你不会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到吧。”
燕王朱棣思索良久,身体突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双眼牢牢地盯着赵飞云那俊郎非凡的面容,不能置信地道:“你……你是……”
赵飞云微笑着一点头道:“是的,王爷,我就是十年前的那个人。”
朱棣心中的惊诧之情再也无法控制得住,双腿一软间一下子坐在了石凳之上,双目死死地盯视着赵飞云,良久,良久。
当一切都已经说明完毕,赵飞云和朱棣就在这凉亭之内对饮了起来,那和谐自然的景象就好像二人是最为亲密的好友一样。
酒过几旬,朱棣长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摇头笑道:“想不到啊,当年的那个朝不保夕的孩童今日已经长成了一位如此优秀出众的超凡高手,伯谦啊,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赵飞云默然地小酌了一口,同样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道:“王爷,现在你还是说说看你为何会身处在这京城之中的燕王府内吧。”
燕王朱棣长叹了一声苦笑着道:“大约是在两个月前,身在北平的我突然接到了父皇的密旨,令我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立刻进京,说有要事相商。”
哎!赵飞云心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接着听朱棣讲道:“我接到圣旨,不敢马虎,立刻就带着少量的亲信随从快马赶来,谁知道一进京城,就被父皇秘密软禁了起来,直至今日。”
“果然被我猜中了。”赵飞云摇头苦笑道:“朱元璋要绝除后患,为了即位新君铺好大路,可是自己终究不忍心弑杀亲子,就将燕王你秘密软禁,等待新君即位再拿你开刀祭旗。”
看着燕王朱棣一脸无可奈何的苦笑,赵飞云忍不住问道:“早在朱元璋得病之时就已经发出了明诏告示天下藩王,各家王爷一律不准进京看望,为何王爷接到密旨的时候竟会想不到这是朱元璋要密俘王爷的诡计啊。”
“哈哈哈哈。”朱棣仰天长笑,无奈地沉声道:“我父皇自一统天下,立国之时就立定了长子即位的皇位传承之法,也一直坚定不移地依循着此法定立储君。原本我的大哥朱标一直都是未来皇帝的不二人选,我也早就认命了,可是就在六年前他驾薨之后,二哥三哥也是先后归天,我以为这下皇位是非我莫属了,所以这才一时大意,自投罗网。”
赵飞云默然垂首,心中不胜感叹,朱元璋竟然如此狠绝,宁愿牺牲一个儿子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长孙,也不愿意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为何他的内心中竟然会如此之厚此薄彼,看来这帝王之心实在是难以预测啊。
想到此,赵飞云又抬眼看了一下漠然苦笑的朱棣,心中也是不胜唏嘘,如果不是朱棣他自己利誉熏心,凭着他的睿智根本不可能上这种粗浅的大当,如果不是他太想当皇帝了,以其一向稳妥的个性也根本不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最终身陷囹圄。
贪婪,真是人所共有的本性啊。
一阵感叹过后,赵飞云抬头道:“那王爷被软禁后,朱元璋就没有再来看过王爷?”
朱棣漠漠地摇了摇头,道:“自我被囚禁于此之后,父皇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从此我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直到几日前,我才在看守我的守卫那里得知父皇已经归天了,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赵飞云摇头道:“那在这两个月里,就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王爷?”
朱棣苦笑道:“父皇是秘密将我抓俘的,本来就很少有人知道,再说了,就是有人知道,他既不会也无法冒着杀头的危险来看望我的。”
是啊。赵飞云的心中暗然地道:世态炎凉,谁会在这个时刻来看望朱棣呢,如此得罪新君的愚蠢行为岂不是自寻死路。
朱棣接着说道:“也就是在前几日,我的那个已经即位成皇的大侄子来看过我两次,看来他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呵呵。”赵飞云笑道:“痛打落水狗吗?”
看着朱棣无奈地点了点头,赵飞云叹道:“这个新皇帝的老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将你铲除,可惜都没能如愿,那他的儿子还不继承他的遗志,好好地将它‘发扬光大’吗?”
朱棣无可奈何地笑道:“看来的确是这样啊。”
赵飞云冷笑了一声道:“现在他不杀你,不是因为他的仁慈,而是因为他才刚刚当上皇帝,内部的朝局还不稳定,加之王爷你在军中也是素有声望,如果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杀了王爷,只怕会引起朝局动荡,天下猜疑,那时候得不偿失,他自己反而会大丢颜面。”
“不错。”朱棣无奈地叹道:“等到他完全控制住了朝局的形势,立刻就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铲除,那时侯大局已定,我朱棣一族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赵飞云会心地笑道:“好个厉害的皇帝啊。”
“是啊。”朱棣苦笑道:“我这个大侄子虽然年轻,但无论是武功还是才干都远远胜过他的父亲朱标,就是父皇也是时常夸他有青出于蓝的潜质呢。”
“哼。”赵飞云冷笑道:“难怪朱元璋会传位于他呢!”
朱棣点了点头道:“平心而论,我父皇的眼光的确不错,只可惜,是要以我来做牺牲品,哎。”
看着朱棣那再度陷入绝望的神情,赵飞云的内心之中真是矛盾非常,到底自己是帮还是不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