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镯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趴在了地上;望着散落一地的报纸,我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脚踏空而摔了下来的?
既然摔了,那就起来吧。谁知,我的右腿稍一用力,一阵钻心的疼痛便从脚腕处传了过来;糟了,脚崴了。我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蹲起,然后,用左脚使劲撑着,终于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我“走”到了椅子旁坐了下来,右脚依然疼痛不止。
那时我正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那是我旅行中的一个小站,我的目标是前方那些闻名遐迩的青山绿水。在电视里,在图片上,在梦想中,多少年了,那些山水一直向我发出无声的召唤,我最终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一偿宿愿。如果我这一次掉头而去,也许我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而我,又怎能甘心呢?……
主意尚未打定,我低头看一下右脚,谁知,就这么几分钟,脚面竟然鼓起了两个大包。我用手按了一下,疼痛在瞬间直达心脏;我试着站了起来,谁知右脚刚一着地,右腿便一软,我不由得坐了下来。
事已至此,唯一的出路也只能是回家了。
怀着深深的遗憾,我向车站进发。起步时,我选迈左脚,然后在右脚脚尖着地的那一瞬间,左脚旋即再跟上。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我向车站挪去;近百米的路程,几乎成了我的万里长征。快到车站的时候,一条一尺来宽的小沟拦住了我的去路,南来北往的行人谁也没有把那条小沟放在心上,他们轻松地从小沟上跨了过去;唯有我,在沟边站了半天,最后还是蹒跚着从另一边平坦的道路上绕了过去。
好不容易上了车,我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想到家,一阵温暖漫过我的心头。疼痛依然不断地从右脚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向下拉着它。一路上,我不时地变换坐姿,只想让疼痛稍稍轻些。
汽车在飞驰,归心似箭的我不断在心中祈祷,祈祷早一点到家躺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当熟悉的街道一下子在我的眼前伸展开来时,我轻轻地舒了口气。
车站离家很近,当中隔了一座天桥。平时,出来进去,我似乎从未留心过天桥的存在。可那一天,那一座普通的天桥,几乎成了我归途中的“天堑”。
天桥很高,台阶很宽。上时倒也罢了,右手抓住栏杆,左脚再一用力,人便上了一级台阶。可下时却惨了,无论我怎样协调,当右脚落在台阶上时,全身的重量还是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右脚上,那一刻,脚腕似乎断了一般,痛得人简直要叫出声来。每下几级,我都不得不停下休息一阵。天桥上人流如潮,健壮的小伙,从我身旁的稳步而过;窈窕的姑娘;从我的身边轻盈而去;还有那轻巧如梅花鹿般的小女孩,正在台阶上又蹦又跳,玩得不亦乐乎。唯有我,每下一级台阶,都要抽一口冷气。如此走走停停,当我最终躺在家中时,整个脚面肿得连一条血脉也看不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能静卧家中,连下楼买份报纸这样的小事都难似上青天。每天清晨,看着人群从我的窗前经过,或是上班,或是上学,我的内心便感到分外的寂寞。忙碌的日子里我总渴望能有一天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在呆在家里,可这样的日子真的来临时,我又开始想念外面那个充满了生机的世界。窗外不远处是一块空地,那里常有人打羽毛球。远远地,当我望着那些年轻的身影在球场上尽情地跑来跑去时,我真切地感到,能够轻松奔跑,能够自由地跳跃,该是多么幸福啊。当我困在家中的时候,我是真怀念那些健步如飞的日子啊。
寂寞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我的右脚渐渐开始复元。先是可以慢慢地行走,然后下楼时不再疼痛难当,直到有一天,当我飞身跳起摘下树上的一朵小花而毫无痛感时,我知道,一切都已恢复正常。
一切都已回到从前,我可依然常常想起海伦凯勒的一段话——我有这样的想法:如果让每一个人在他成年后某个阶段瞎上几天、聋上几天该多好。黑暗将使他更加珍惜光明,寂静使他真正领略喧哗的欢乐。而我的伤痛,使我真切地体会自己拥有的一切是怎样的宝贵,平凡的日子里,一切都值得我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