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自从皇上康复之后,朱允文就将御书房的使用权交换给了爷爷——虽然朱允文还是负担了相当一部分的日常事务处理。
已经是初秋了,江南的天气刚刚开始有些凉意,书房里忙了一个夏天的转轴扇子停了,门外的凉风要比扇子好多了。朱元璋第三次拿起了儿子朱棣日前的奏折。因为写奏折的时候还不知道父皇已经康复,朱棣的语气还是对着侄儿来的。看到儿子给孙儿的奏折,朱元璋看的分外的仔细。
朱棣在奏折里表现出的含义和上次私信中并无两样:一方面像朝廷请罪,一方面以边疆战事将起,继续战将的名义为项凌求情。要说区别,就是比私信中的言辞更为得体谦恭,若不是看到了书信的抬头和下款,朱元璋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出自自己那个向来自信的近乎倔强的儿子的手笔。
“项凌——”老人的嘴里念叨着这个包含了朝气和希望的名字,小院里那个虽然憔悴却依然英气勃勃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挺直的腰板,不卑不亢的言行,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影子:落魄,投军,结义,征伐,立国,修政……知道最后的决裂,一场场一幕幕就像走马灯一般……人老了,就会胡思乱想了——朱元璋自嘲的想。
“大哥——难道你的预言真的会成真么?”老人耳边仿佛又一次听到了异姓兄长那浑厚睿智的声音,那是对大明朝未来的预言。
“皇上——皇上——”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御膳房里已经将饭菜热了两趟了,见皇上还在发呆,一旁的小太监怯生生的出声:“该用膳了!”
“啊——”老人从沉思中醒来:“对了——那个——项凌,放出去没有?”
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太监一愣——虽然年少,但是宫里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内监干政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但是皇上的问题不能不回答,瞟一眼外面的同伴,他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上话,奴才今儿个下午刚刚听出去传旨的小李子说,人已经放出去了!”
“哦——”朱元璋话一出口就觉察到了不妥,拍拍脑门儿,径自吃饭去了。
……
“呼——自由的感觉真好!”项凌深深的吸一口空气,贪婪的品味着里面的各种气息——十几天的牢狱生活实在是够呛!簇拥在他身边的骑兵们大声谈笑着,引来了众人的瞩目,项凌心知这里不是张扬的时候,连忙带着众人离开了。
……
“大人——外面有人过来了!”负责了望的武士悄声回报平吉春修。
“是朱高炽么?”现在平吉春修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个死对头的身上。
“呃——不是!”
“继续盯着,等到朱高炽来了再通知我!”平吉春修继续擦拭自己的刀。
“嗨——”了望者走开了。
想了想,平吉春修带着部下转移到了后面的小屋里,只留下一个了望的人——虽然后面的小屋里四面透风,但是相对隐蔽些,这样不太容易被人发觉。
……
远远的,项凌已经望到了长街那头宅子的朱门红墙,两个性子急些的小兵已经策马回去报信了,门外站了几个人,正在朝这边张望。
走着走着,项凌突然觉得后脊梁上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那是百战身还的战士对危险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有人在盯着我们!项凌百分之百的肯定。
“蒋遥——这段时间锦衣卫的藩子们盯的很紧吧?”项凌不动声色的向蒋遥打听情况。
“是啊!前几天咱们那儿都不能去,连出门买菜的伙夫都有人全程护送!”蒋遥说得平淡,项凌却在其中听出了浓浓的苦涩:“不过从前天起那些讨厌的苍蝇就走了——估计他们现在就在刑部大牢里呆着呐!”
“哦——”项凌点点头。
……
回到府里,项凌来不及歇口气,直接找来了蒋遥:“叫上几个好手,抄家伙跟我来!”
“怎么了!”蒋遥一把将项凌拉住,这段时间的遭遇让所有人都变的谨慎起来——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随便来个人什么人都是有些来头的,遇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还记得对面小巷口的那间破屋子么?有人在哪儿盯着咱们呢!”项凌到:在牢里憋了这些天,他的骨头都要发霉了,该是活动一下的时候了。
“那里是锦衣卫的点儿啊!”蒋遥一愣,旋即一拍大腿:“这帮子龟孙,到现在了还不老实!非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项凌心中雪亮——那些人多半不是锦衣卫的,那个得意洋洋的胖侍郎告诉过项凌:京中锦衣卫不下千人,除了少数皇上的直属和一些特定人员之外,几乎都回去接受调查了,还能够出来活动的不过两成的人马。而且经过了之前的事件之后,估计锦衣卫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来监视了。
找老姚细细问过情况,项凌带着几个亲兵提着兵器就出门了。蒋遥也想同去,但是被项凌制止了——他带两个人上门去还可以说是胁私报复,但若是蒋遥这个世子殿下的亲兵队长也出现在现场,那就不得不让人联想起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活动了。
……
当大门被踹开的时候,项凌就知道情况不对了:虽然屋子里只有一个人,但是地上的痕迹清楚的表明,在不久之前这里至少有五六个人在这儿。而且从监视者的武器和相貌上来看,这些人是倭人的武士!
监视者虽然直到大门被揣开才发现项凌等人的到来,但是他的胆气还是相当足的,他一面大声向后屋示警,一面拔出倭刀和敌人对抗为同伴争取时间。不过项凌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久已经不尝血腥的手弩终于开张了,一只短小的箭簇穿透了他的脑门。
“杀——”既然肯定了对手是倭寇,项凌就不再留手——其实他也无法留手,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想要生擒倭寇是非常的困难的。平吉春修没有带人逃走——上次在战场上丢下部下逃走已经让他在东南沿海的倭寇圈子里名声扫地,何况这次敌人的数量不多。在屋后的小院子里,十几个汉子撞在一起。
项凌和平吉春修都没有在最初的交手中认出对方——毕竟两人只在战场上远远的望见过一眼。但是战士的直觉让两人不由自主的将各自的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大明骑兵统领的马刀和倭国流亡武士的倭刀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严格的说,这场对决是不公平的:项凌在大牢里带了这些天,虽然没留下什么明显的伤势,但是体力精力都不充足;而平吉春修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好几天,正是养精蓄锐的顶点。仆一交手,项凌就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战斗短暂而激烈——在狭小的院子里双方都没有躲避的空间,想要活下来就只有将敌人干掉,什么花招诡计在这里都没有用武之地。项凌带的是镇北军精挑细选的精锐,平吉春修部下也是百战余生的老骨头——双方的伤亡几乎就是一对一的交换,最后的胜利者将是人数较多的那一方。
当双方的人都死伤惨重的时候,不甘心坐等的蒋遥带了几个亲信上来了——突然加入的生力军让仅存的几个倭寇失去了信心,开始掉头逃走,而已经露出败像的项凌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平吉春修没能再次逃脱——就在他翻上低矮的土墙时,一条手腕粗细的木棍裹着“呼呼”的风声砸在他的腰上。“带走!”蒋遥不无得意的吩咐部下——这一手还是他小时候在山上砍柴时练出来的,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居然还用的上。
……
南京城里的消息从来是最活跃的,燕王府家将们抓住了倭寇余孽的消息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朝中官员大哗:一群穷凶恶极的倭寇潜入南京,而无论是权势通天的锦衣卫还是警卫京华的禁军以及应天府那些个地头蛇们都没有丝毫的觉察,结果让一个刚刚出狱的镇军军官给打发了。这只能证明,京师的几个治安防卫机构已经出现了问题,不能再有效的履行职责了。
言官御史们的弹劾奏折雪花般飞来,眼下正是皇上周期性整治朝纲的时节,而且锦衣卫已经停摆,禁军还在戒严,应天府的地头蛇们更是人畜无害……总而言之,现在这个时节上书弹劾的风险相对较小——尤其是锦衣卫,现在攻击他们已经成了官场上的时髦话题,要是某个自许清流的官员在聚会时不骂几句锦衣卫,他都不好意思和同僚打招呼。大明的官员们向来是痛打落水狗的高手,一时间,朝中的弹劾奏折和攻击言论有如隆冬的大雪一般,纷纷飘下,虽然大多数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却让人极为头疼。
就在一片弹劾攻击的纷纷扰扰之间,已经在宫里困了小半个月的朱高炽终于回到了自家的宅子里。
“师弟——好久不见!”见到朱高炽归来,项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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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太忙,没来得及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