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匆匆离宫,招来几个心腹连夜商议……
项凌在宫里之然不知道这些,只是感到自己应付审讯时越发的吃力了——虽然刑罚的力度并围增强,但是审讯的人里面却多了几个极度精明的家伙。这些人虽然不直接动手,却总是冷不丁的问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一开始项凌也没在意,为了缓和刑讯的压力,他甚至主动回答问题了些皮毛问题。可是没过多久这些人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了些对张远很有些份量的东西,好在项凌机警,从那之后一语不发,这才没中了他们的圈套。
一日的劳苦却没能换来预期的收获,锦衣卫们泱泱离去,留下两个狱卒将项凌压回大牢。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两个牢头将项凌关好之后,就再没出现,连前两天一日两顿的稀粥也不见了踪影。
……
疼痛——火辣辣的疼痛——连续四五天的审讯和刑罚极大的损耗了项凌的健康。躺在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小单间里,项凌努力平抑着肺管子里那一阵阵被辣椒水烫伤所造成的疼痛。好在这些人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顾忌,没有使用那些能造成明显伤害的刑罚,否则项凌现在还要难受的多!
一边压制着火辣辣的疼痛,项凌一边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项凌的思绪很快就被一阵轻的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打断了。项凌知道,那不是守卫的脚步,两个守卫穿的都是官靴,而此人的脚下是江湖人物最爱的薄底快靴。
深夜,号称天下戒备第一森严的锦衣卫大牢,居然还有人能够在里面大大方方的进出——今天晚上看来还真是不太平啊!项凌捂住火烧一般的胸口,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
……
“项哥——”脚步声在项凌的单间门前停下,小声叫道。
……房间里悄无声息,紧接着那人又叫了几声,也同样石沉大海。
“项哥——是我!”那声音中很明显带上了一丝焦急——
“……”还是从沉默,要是耳朵够尖的话,甚至还能听到项凌那有些不正常的呼吸声。
“项哥——是我啊——”那人的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了少许:“是我——骑兵队的小杨!”
“小——小杨?”黑漆漆的房间里传来项凌含含糊糊的声音。
“是我!”见里面有了动静,这个叫小杨的不速之客明显的兴奋起来:“项哥——还好么?弟兄们在外面都担心死了!要不是——”
“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锦衣卫的大牢!”项凌打断他的话——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小杨的来意。
“放心——今天咱们是来救你的!几个守卫都被弟兄们用蒙汗药放翻了,外面还有弟兄等着!出了这牢门咱们就连夜去北平——快马几天就到,锦衣卫的狗才们想追也追不上!”小杨一边从怀里掏出钥匙,一边给项凌解释。
“你们——”项凌虽然有些兴奋,但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殿下知道这事儿么?他就这么同意你们来劫狱?”
“——是的——”小杨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阴云:“殿下昨天深夜回来之后听到你的事儿肺都气炸了,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你救出来!”
“啊——咳咳——”项凌兴奋的话语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看得出:锦衣卫的“招待”让他的肺管子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该死的狗才——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全还回来!”小杨嘴里恨恨的念叨着,手上却一点也没耽误,那把生铁铸成的大锁转眼就被打开了:“项哥——我们走吧!”
“好——咳咳——谢了啊!”项凌手撑着床板想要站起来,但是三天没进食的他明显的有些气虚体弱,在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
“项哥——小心——”小杨眼疾手快上前想要将项凌扶起来。
“啊——”就在小杨上前的一霎那,原本还气息奄奄的项凌转眼化着一只猛虎,一个肘击狠狠的打在小杨的小腹上,毫无防备的营救者被打的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对于项凌这样的老手来说,这段时间已经很宽裕了。
“咳——咳——”项凌将小杨用撕开的衣服牢牢的绑好,喘了几口气,大声叫起来:“来人啊——有人要劫狱!”
……大牢里先是一片沉寂,紧接着,其他监舍里关押的人犯开始吵闹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到底是何方神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锦衣卫大牢里来劫狱?而此时,却没有见到狱吏们凶神恶煞的身影。
见没反应,项凌不死心的又大叫起来,这次倒是有了反应——不过不是狱吏的,而是隔壁的人犯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蠢蛋啊:别人来救你,不但不感谢,反而将他打倒了再叫狱吏来抓人!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白痴!一时间,大牢里叫骂声不绝于耳,词汇之丰富、色彩之鲜明,让人叹为观止。
面对众人的嘲笑和围攻,项凌毫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直到终于得到他想要的反应为止。
……
在一片几乎要将整个监牢掀翻的喧嚣声中,一群剑拔弩张的锦衣卫匆匆从外面赶来。
在高效镇压了狂呼乱叫的人犯之后,绷着脸的张远在一队锦衣卫的簇拥下来到项凌所在的小单间门前。
原本漆黑的单间现在被锦衣卫手里的琉璃罩子风灯照得纤毫毕现——往里面看去,项凌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却气定神闲的坐在木板拼成的床铺上,在他的脚下,一个穿着黑色野行衣的蒙面人正徒劳的想要站起来。
“项统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张远大步跨进牢房,身后是一群如临大敌的部下。
“统领?你还知道我是大明的统领啊!”不知为什么,项凌在和他说话时总是抑制不住的想要讽刺他。
“哼——”张远在鼻子里狠狠的出了一股子恶气,却出奇的没有动怒,反而沉下声问项凌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我还想问问督公大人您呐!”项凌脸上挂着有些诡异的笑容,脚下却在使着暗劲儿蹂躏那个可怜的小杨:“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吵醒了!还得我这个犯人来出手对付他——”项凌在那儿笑呵呵的说,话语中的讽刺只要不是聋子,什么人都能听得出来,外面的锦衣卫们脸色一个个比黑炭还黑——
“……”张远的脸色也是越发的沉静,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督公——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百户凑上来请示,却被张远的脸色噎回去了。
“好了——来人,将人犯带走!”张远黑着脸下令——自己监牢里的阶下囚帮助自己抓住了前来劫狱的罪犯,锦衣卫的面子都丢尽了!
“慢着!这人犯怎么着也算是我抓住的——你们就想这样子将他带走?”项凌伸手制止自己打算上来拿人的几个锦衣卫——虽然他还是坐着,但是严肃的脸色和散发出的气势却让几个锦衣卫不敢上前。
“怎么——”张远心头一紧:“难不成你还想——”
“其实也没什么——”项凌笑笑道:“这两天外面的守卫太忙,一天只给咱送一顿稀饭,督公大人不会不管吧?”
“哼——”张远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踏着重重的脚步径自离开,什么也没说。几个狱吏心头忐忑,连忙一溜烟的跟了去。刚才还喧嚣无比的大牢,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项凌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双手枕头望着黑漆漆的房顶——他现在一点也不急:变天的日子不久就要到了。
……
燕王府,闲华院。
深夜,住在偏房里的张兰心被一阵满涨感憋醒了——孕妇腹中的胎儿会压迫到腹下的许多器官,小便的次数会增加许多。推推身边睡得正香的小梅——没动静,今天搬到闲华院来,这个贪图新鲜的丫头玩的有些累了。
算了——还是自己去吧!张兰心从来不是什么娇惯的人,轻轻将小梅的手臂放回被子里,她手按着床沿有些吃力的爬起来。晚上很安静,张兰心来到窗口,隐隐的听到院子外面两个值夜的丫头在说什么:“南京……世子……”之类的话儿。
张兰心心中一动,踮着脚尖往那方走去,夜深人静,两个小丫头的对话有如晴天霹雳,将她彻底的打蒙了。
“来人啊——”两个小丫头说的正兴起,却听到身后的回廊边上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转过来一看,却是一身单衣的张兰心脸色惨白的倚着柱子倒在那里。
……
“先生——兰姐姐怎么样了——”房间里,医生和临时招来的稳婆忙成一团,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的小梅拉着医生的袖子,连声追问,得到的却只是叹息和摇头。
清晨,医生告诉匆匆赶到的陈卿云——因为情绪过度激动,张兰心早产了,是个男孩,出来还没哭出一声就已经死了。而兰心本人,因为大出血也险些丧命,现在正在昏睡之中。
听闻,陈卿云黯然的摇摇头,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张兰心,便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