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事不妙,崔至韩连忙将前沿的弓箭手撤到敌人的弓箭射程之外。这只是一次试探而已,崔至韩压根儿就没想过靠一次战斗就夺下寨子——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呢!
敌人丢下十几具尸体,抬着几乎相同数目的伤员退下了,寨子上一片欢呼——要知道,寨子里刚才仅仅有三人被流矢擦伤而已。虽然是凭借了高墙的庇护,而且这些战绩和大多数人无关,但是这样悬殊的战绩足够让所有人自豪了,这对于以后的战斗很有好处。
……
很快,总结了上次经验的高丽兵又一次涌了上来。为了增加远程攻击力量,两翼附庸军里的百多名弓箭手也被调过来了,虽然大多数人用的都是杀伤力有限的猎弓或是竹弓,但是对付没有盔甲的目标还是可以胜任的。
攻击发起,战术还是老一套: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其实面对居高临下的敌人,面积不大的圆盾效果有限,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压制上面的弓箭手,然后是步兵用云梯登上城墙和敌人肉搏——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弓箭手的数量增加了,带队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协调士兵们的行动。
“举弓——射!”一声断喝,飞蝗搬的箭矢直奔墙头而去。几百把弓箭的的齐射威力着实不小,虽然是在敌人的威胁之下仰射,力道和准头都打了不少折扣,但是这依然不是豪格手下的那点子人马能够压制下来的。几轮齐射下来,墙头的弓箭手已经倒下一片,士兵们一声不吭的将死伤者搬走,捡起染血的弓箭继续射击,直到自己也倒下为止——饶是如此,墙上射下的箭只依然渐渐的稀落下来。
压制了敌人的弓箭,接下来就是云梯上场的时候了。带队的军官小旗落下,顶着盾牌扛着云梯的士兵们齐发一声喊,拼了命朝墙下跑去。百十步的距离,扛着云梯的士兵们片刻就冲了过去——墙头的弓箭稀稀落落的落在大伙儿头顶的盾牌上,其中的一些甚至不能插在木质的盾牌上而是无力的滑落下来,几个老兵多个心眼子瞟上一眼才发现,原来射下的都是些竹子削成的箭只,连箭头都没有。
“敌人没箭了!”队伍里的十人长大声呼喊着为弟兄们壮胆:“只要冲上去咱们就赢定了!”“噢——”士兵们的士气一下子高涨的无与伦比——打落水狗的好事儿谁会不乐意呢?想想敌人的虚弱无力,士兵们的手脚也不由的快了几分。
很快,十几架三丈多长的云梯已经靠到了长满苔藓的寨墙上,下面的士兵们一手顶着盾牌护住头脸,一手扶住梯子,开始登城。在他们背后,腾空而起的箭矢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那是为了彻底的压住墙上的敌人,在登上寨墙之前,云梯上的士兵是极为脆弱的,要是压不住墙头的敌人,云梯上的士兵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
在寻常人看来,在攻城战里,占据优势的应该是可以得到高大坚固的城墙掩护的防守方,但是打过仗的老兵们会告诉你:在攻城战里,绝大多数时候占优势的都是进攻方——防守者可以打退敌人一百次,但是只要有一次失败,整个城就完蛋了;而攻击者进攻一百次,只要有一次成功,他就成功了。
进攻方拥有选择进攻时间、地点的自由,而防守方只能被动挨打。只要进攻方能够接近墙根,架起云梯、塔车等器械,他们就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在任何时候任何方向上发起进攻(哪怕是佯攻),让城里的敌人四处分兵,疲于奔命,直到找到敌人的防御弱点,再投入主力攻破这一点。
好在豪格的寨子够小,虽然这样让防守方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但也让攻击者没有了玩花样的可能——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集中力量,面对面的攻下这个小小的“硬核桃”。
敌人已经登上了云梯,拼命的时候就要到了,豪格一声招呼,寨墙上积存的石头灰瓶雨点般朝下面打去,有些滑头的家伙甚至就直接将石头从垛口上推下去——这样他们就不用将脑袋探出去给高丽人的弓箭手做靶子了。趁着垛口上人头浮动的时候,几个神射手又一次探出头去——他们的目标还是敌人的军官。
高丽军虽然训练有素,但还是没上过阵的新兵居多,几个带头上去的十人长被打下来之后,其他的士兵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不少士兵甚至呆呆的站在云梯下面任有上面的石头砸的头破血流也不敢去爬云梯。正在下面一团混乱的时候,墙头上伸出几根头上分叉的大竹竿,将进攻者好不容易加上去的云梯一架架都推了下去。
第二次进攻又告失败。
……
崔至韩的脸又青了——他虽然没指望一次攻下寨子,但是步兵们在城下的拙劣表现还是让他很是失望。在加上一旁是不是传来附庸军们 “观战”时发出的种种声响(具体的内容就不说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崔至韩更是觉得自己大大的丢了一回面子。
匆匆将带队的副千人长招回,崔至韩二话不说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你是怎么打的仗?下次再攻不下来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副千人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跟着崔浩打了十几年的仗,光身上的伤疤都有十几处,现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嘴上毛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赏了两巴掌,心中是何滋味自不消说。
只是这副千人长说起来还是崔家的家奴,一家子人生杀大全都握在崔浩手里,对少主人的巴掌自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光如此,还得低声下气的向他解释——现下队伍一连攻了两次,锐气已失,再逞强蛮干也不会有结果,不如收兵回营,吃过午饭,理顺了队伍再作打算。
崔至韩打完巴掌心中也颇有些后悔——这个副手是叔叔崔浩的老部下,战功不少,颇受器重。叔叔担心自己年轻不够沉稳,这才将他派来辅佐自己,以往自己带兵练兵时,也给自己很大的助力。今天自己一时气急竟然打了他,今后可就……
不过他也是少年心性,看看对方脸上没什么表示,言辞也依旧是那样的谦恭,心道对方也不敢记恨自己这个主子,便将此事放下,让他安排队伍退下来修整去了。他自己也在亲兵的簇拥下,回大营休息去了。
……
下午,调整过后的高丽军又一次涌到寨子跟前。和上次不同的是,除了云梯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一根合抱粗细的擂木,一边爬墙,一边破门,双管齐下。攻城之前,崔至韩向士兵许诺——第一个登上城墙(冲进城里)的勇士赏银百两,升官一级!
但是他精心组织的第三次攻击还是失败了——会总结经验教训的不光是他崔至韩。云梯刚刚靠上高墙,一根根撑竿就伸了出来,虽然把住撑竿的守兵被下面的弓箭手射杀不少,但是每一次靠上去的云梯都逃脱不了被推dao的命运。为了竖起云梯,士兵们不得不顶着上头不是落下的擂石箭矢呆在墙根儿,死伤狼藉。
既然云梯指望不上,那就看擂木的吧!多半是因为云梯引开了敌人的注意力,笨重的擂木被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用杠子穿上绳索抬到了门洞里。几乎相同数目的士兵在他们头上撑起了手里的盾牌,小小的门洞被这些人挤的满满当当。
“起——”带头的百人长大声下令,紧接着就是吊住擂木的绳索被拉紧时发出的令人牙根发软的“格格”声。沉重的擂木在十几条汉子的努力拉扯下,缓缓的向后方移动起来。
“落——”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一同放手,沉重的擂木重重的撞在足有半尺厚的大门上:“砰——”结实厚重的大门剧烈的震动起来,门洞里不知积存了多少年的灰尘“簌簌”落下,每个人都是一头一脸的灰。
不等他们再撞第二下,门楼上方的敌人已经回过神来,十几个弓箭手不顾外面的威胁,不断的朝下面射箭,小锅大小的石头也“乒乒乓乓”的打下来。虽然有盾牌护住,但还是有不少士兵遭殃。好在箭矢和石头经过盾牌和盔甲的双重拦截,威力大打折扣,故此队列里受伤的人不少,真正倒下的倒是不多。
那百人长见敌人打的紧,心中越发焦急,口里的命令却是一刻也不停下,只管用擂木一下下的撞上去。大门虽然坚固,却也经不住这般不要命的撞法,三五下过后,已经能听到大门发出的不堪重击的“吱嘎”声,那百人长见破门在即,心中大喜,越发攻的紧了。
恰在此时,门楼上的箭矢石头突然停了——难道是弟兄们攻上去了?百人长心中一惊,只是他现下身在人堆里,看不见门楼上的情况,只能心中暗自揣测。
片刻之后,答案终于下来了——几锅滚烫的、散发着刺鼻腥臭气味的糊状流体从垛口上倾泄而下。那百夫长是个老兵了,一见这阵势,三魂七魄一下子飞掉大半:“大伙快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