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复职的消息片刻之间传遍了整个军营,和心思各异的三位大人不同,下面的官兵倒都是实实在在的为项凌高兴着——这一年来,这位年轻有为,敢打敢拼的指挥大人在步骑两营士兵的心中已经有了相当高的威望。
前几天,项凌闭门不出,整个威远堡上下都处在一种低糜的气氛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堡子里面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是从士兵们的脸上,不见了往日那种蓬勃的朝气和冲天的干劲,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不自觉茫然和无措——那个每天早上穿着单衣和大家一起出操、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带着大家四处打击马贼的项大人不见了,无论是队长还是小兵,大家的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现在,大人复职了,大伙儿头上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一下子云开雾散,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阳光灿烂。他们想要用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位年轻的长官的尊敬和爱戴——用什么方法呢?每个人都在想。
项凌的士兵都是这一两年从北三省的乡下招募的,这些依旧朴实的士兵们没有这样或是那样的花花肠子:一夜的商量之后,他们选择了一个乡下人认为最最合适也最最直接的方式——在次日的清晨,全体士兵在出操的时刻到来之前就在项凌家门口集合了,每个人都穿上了擦的峥亮的盔甲,队形整齐的就像是要去南京参加阅兵。
太阳刚刚升起,鼓手的鼓椎刚刚扬起,和以前一样,项凌准时出现在门口。看到门前整齐的队伍,他呆了一下。
“哗——”没有号令,所有的官兵一齐将右拳靠上左边的肩头:“欢迎大人归队!”声音不是很整齐,但是分外的响亮。
“——”项凌被大家的这个举动弄的有些发蒙了,过了一下子才回过神来,一个立正,右拳狠狠的砸在左肩上:“谢谢弟兄们!操练开始!”
“噢——”见到长官带头走向校场,士兵们的士气一瞬间高的无以复加。
“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么?”校场的点兵台上,一个军装整齐的中年男子将全部过程一点不漏的看在眼里。他的心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
再次出山的喜悦对于项凌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同公文一起到来的,还有两封私信:一封是朱高炽写的,上面除了为师兄的战绩喝彩之外,还大幅转述了朱棣对项凌鲁莽行事的严厉批评;而另一封则是北平来得,写信的人是秋儿(忘记了秋儿的人自己敲脑袋二十下!)上面转述了燕王妃陈卿芸对项凌的挂念和关怀,还有就是——王妃殿下想念张兰心了,希望她能尽快回到北平来陪伴她这个老人家。
尊长有命,身为晚辈和下属,项凌夫妻虽然依依不舍,却也不能违抗。就在项凌复职之后的第二天,兰心和陈家父子一起踏上了南归的路途。
离威远堡数里之外的管道上,一行十余辆马车和包括陈家父子在内的四十多人都静静的等着这对小夫妻的告别。
“好了——别哭了!”项凌怜爱的捏捏妻子微微泛红的笔头:“过些日子,我就回北平看你。”
“噢——”虽然明知丈夫的话很难兑现,兰心还是重重的点一下头:“我等你回来啊!”
“行——”项凌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边——你自己要小心啊!”犹豫了片刻,兰心还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在威远堡的这半个月里,她看到的、听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这里的形势错综复杂,丈夫不但要面对北方的强敌,还要防备小人在暗处使绊子……
“你啊——”项凌失笑的摇摇头,拍拍兰心的肩膀:“相公我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人么?敢在我眼皮子地下搞鬼的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倒是你自己一个人在王府里过活要多加小心,现在咱手里有钱了,该花出去的时候,千万别舍不得,知道么?”
“唉——”兰心虽然质朴,却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丈夫说得是什么,连连点头。
“阿光!”项凌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少年。
“到!”少年条件反射似的大声应到,然后才惊觉不妥,脸蛋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看到少年的表现,项凌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回去以后要好好的照顾姐姐,知道么?”
“大哥放心!”少年紧紧的抿着嘴唇,犹有稚气的脸上满是坚毅和信心。
……
离别的时刻总是短暂的,看着夫君的身影从自己的视野里渐渐的变小直到消失,坐在马车里的兰心终于忍不住留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旁的阿光见了,不知如何是好。
远处,项凌站在马鞍上,遥望着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悄声叹了口气,跳下地来。
……
远离大明边界的金山部秋季牧场上,一队骑兵正在不断的来回冲杀。这队人马已经操练了很长时间了,无论是人是马,都是汗水淋漓,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疲惫和不满,但是带队的长官却是不管不顾,练的士兵们嘶哑咧嘴。
这些士兵,就是拓拔骢部下的阙薛军。
此次南下和林,金山部和阙薛军两部都没有受到打的损失,反而有不少收获,回到老窝里一合计,参战的官兵多少都能摊到些实惠,数着分到手里的银子和茶叶、咸盐,无论是阙薛军还是金山部新军,大多数官兵认为:这次南下是一场胜利。要不是那个朱高炽在最后时刻赶到救了东南堡的守军,我们手里的财物还能够再多上不少——很多军官都在私下里这样告诉自己的部下。
但是拓拔骢并不这么认为:他拓拔骢的部下不是打家劫舍的马贼,他们是越马扬鞭,驰骋疆场的战士!无论“缴获”了多少的金银珠宝、子女财帛,也无法抹去他们不经血战就将胜利的果实留给敌人的耻辱!
更加让拓拔骢心中郁结的是:这道命令还是自己亲口下达的——虽然事实证明这是当时唯一正确的选择,全军上下也没有人为此抱怨或是责怪自己,但是少年英雄心中的那一腔热血却无时不刻在他心中翻滚、沸腾着,烧得他日夜不得安生。
拓拔骢心中的苦闷无处述说,只能每天发泄在校场上。时值金秋,各个氏族正是忙碌的时候,金山部新军回来之后马上就分散到各自的小部落里干活去了,只有五百阙薛军还留在他身边,拓拔骢的蛮练一下子全落在他们的头上,队伍上上下下几乎人人都是叫苦不迭,却没人敢在拓拔骢面前吐露半句抱怨。
对于拓拔骢的异常,大部分金山部的贵族们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反正他拓拔骢折腾的不是我家的兵马丁壮,看看这次自己部落的勇士南下带来的财物,这些饱食碌碌的老爷头人们想的云淡风轻。
当然,也有人对此抱着极大的关注的——那就是观童老头子的宝贝孙女,金山部的“火焰”:其木格。
其木格对于这位年少英武的千户大人抱有极大的好感是整个金山部公开的秘密。在拓拔骢中秋南下之前,有一段时间因为忙于操练士卒而冷落了美丽刁蛮的其木格,导致两人的关系有所冷却,但是此次拓拔骢南下“狩猎”满载而归,整个金山部上上下下都在歌颂着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的赫赫武功。
青春少女的心中总是充满了种种浪漫的幻想,在身边的长辈和女伴们的喋喋不休之下,原本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在她的心中又逐渐正面起来。在伙伴的怂恿和长辈的默许之下,其木格几次悄悄的溜到拓拔骢的军营里,想要见他一面。
其木格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拓拔骢,但是经过并不想她想象的那样——拓拔骢见到自己的到来,欣喜若狂,自己一番好言好语之后两人便和好如除了。拓拔骢固然对这个美丽大方、颇有木兰之风的火焰美人抱有很大的好感,但是他毕竟还不是那种因色废事的无能之辈,加上眼下他心里还憋着老大一个疙瘩,也就没什么时间去迎合其木格层出不穷的小性子,更不用说和以前一样抛下杂务和她一起打马游缰,跑马射猎了。
“练兵——打仗——再练兵——再打仗——难道他们男人心里除了练兵打仗之外就不能装点别的什么东西么?”第四次在拓拔骢那里碰了软钉子之后,其木格郁闷的牵着自己心爱的小红马走在回家的路上。
“……”其木格的侍女叫仁雅,比其木格长一岁,性子稳重,平日里她的主要工作不是服侍年轻的小姐,而是“看住她,别让她闯出什么篓子来!”(其木格的父亲语)。面对自家小姐这种司空见惯的抱怨和愤懑,仁雅向来抱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这一次也不例外。
很显然,其木格也压根儿没想从自己那“木头桩子”一样的侍女口中得到有建设性的回答,她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仁雅只要好好的听着就可以了:“唉——仁雅,你知道么?听说拓拔哥哥这次是南下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汉人的英雄才这么快退回来的唉!那个人守住了拓拔哥哥想要攻克的堡垒,这才让大明的军队捉住了我们的人的尾巴。”
“……”听着小姐在自己面前卖弄那些已经在部落里传遍了的消息,仁雅努力抑制着自己打哈欠的yu望,继续扮演一个极富于耐心的听众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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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加班,今天这一章就是本周的最后一次更新了,下一次更新应该在下周的周二或周三、